寒意侵袭进我四肢百骸,我被身体内的寒意惊醒,整个身体不可抑制地狂颤起来。血管都被冻僵了,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我的手臂,果然,又转变成了令人作呕的紫色。
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我看向四周,这是一间摆设精美的卧室,从这些桌椅来看,便知这里的主人是个富贵人家。我正躺在一张雕花木床上,头顶的芙蓉帐微晃了我的眼,帐子上面赫然是两颗大大的夜明珠,竟比子陵的房间的夜明珠还要大上几倍,照得室内亮如白昼。我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丝绸制的纯白色里衣,这种质感和颜色更衬得我皮肤苍凉,更衬得我面容如死一般地恐怖。
门被开启,一阵寒风随之而来,我瑟缩着将自己埋进被褥里,身子冷得更加颤抖得厉害,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来人是谁。
“害怕了?”一满是嘲讽的声音懒懒道。
听到这个声音,我身体又抖了抖,这个声音分明是南宫痕的!他不是死了吗?!
忽然身上一凉,盖在我身上的被褥被他扯走,我身体冷得打颤,说不出一句话来。突然身子被一股大力扳了过去,我听见他清晰的倒抽一口寒气的声音,他身子晃了晃,惊呼道:“羽南王妃?!”
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在我脸色逡巡了一段时间,突然疯狂地笑起来,他道:“没想到堂堂的第一美女竟变得如鬼般丑陋恐怖,哈哈,这就是报应!”
我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戴面具,整张脸如仙般俊美,此刻脸上却挂满如鬼魅般可怖的笑容,面色有些扭曲。他笑声渐止,可是脸上仍是布满疯狂的笑意,盯着我的脸啧啧道:“不知等到南宫曜那小子看到王妃这般容貌,会有何感想?”
他的手在我脸上来回抚摸,我胃中酸水翻腾几欲呕吐出来。他的面上疯狂,我不知他是怎么中了息凝滞还能活下来,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这个人疯了!
突然他抚摸我脸颊的手移向我脖子,手慢慢收紧。周围的空气都被夺走了,我不能呼吸,体内寒意不断往四肢蔓延,浑身颤抖不止,整个身体似都不是我自己的。
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从床上脱下来,狠狠往地上一摔,我吃痛地闷哼了声。疼痛,寒冷,将我的身体折磨得不成样子,头发此时已经零散地滑落到胸前和后背,此刻我相信自己肯定与鬼般无二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来人喊道:“南宫痕,你可不能伤了她。她可是重要人质!”这声音,好像是独孤汪洋的,没想到这次的事他又掺和进来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崎王和独孤汪洋站在门口,独孤汪洋见我摔在地上,忙过来搀扶我起来,向南宫痕叱道:“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待看到我的容颜时,浑身一震,竟退到三尺之外,指着我惊讶道,“这……这个人是谁?”
南宫痕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走到独孤汪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佳人啊!怎么?先前不是还跟我抱怨没有得到佳人吗?现在佳人就在眼前,没人跟你争,你倒是像躲瘟疫般地逃离这么远,这样多伤佳人的心哪!”
独孤汪洋见鬼般地看着我,盯着我的脸仔细瞧,后盯着我的眼睛,身体晃了晃,口中道:“怎么可能。真的是林悠然。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只是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报应!”南宫痕冷哼道。
身体仍是如处在冰窖中,听着他们的对话话,我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听着他们不断评价我似鬼般的面容。心里有些作呕,又有些庆幸,若我仍是以前那副容貌,指不定会被独孤汪洋怎么欺负。
独孤汪洋稳定心神,看向崎王疑惑道:“如今她已是这番面容,还能要挟南宫曜吗?”
崎王突然阴笑着走到我身旁,捏着我的下巴猛瞧我的脸,笑道:“怎么不能?据本王的消息,南宫曜早就知道她如今的面目了。却仍是将她如宝般藏匿起来。而且,她可是张王牌,本王倒要看看皇甫澈看到心爱的女子被折磨成这样会有何反应?”说着冷哼一声,猛得放开捏着我下巴的手,我被扔在地上,脑中有些眩晕,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寒意了,只觉得灵魂快脱离了身体,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
昏迷前听到崎王咬牙切齿的话:“皇甫澈,你机关算尽,却终是没有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如今还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这种折磨。皇甫澈,本王倒要看看,你能为林悠然做出怎样的妥协。”
一股热流从后背窜入体内,驱散了体内一些寒意,却不能驱散心底的寒。血液中的寒冻似被融化了一些,身体稍微有些意识,浑身酸痛,想是刚才被摔了两次造成的。
听见一人不屑的声音:“你还帮她运气干什么?她都这般面目了。”这声音似乎是南宫痕的。
“她还是重要的人质,至少此时她是不能死去的。”一个声音淡淡道,这个声音很像独孤汪洋的。
脑中浑噩间,被人拖入一间满是尸体腐臭味和霉味的房间,我甚至能听见老鼠唧唧叫的声音和木头被老鼠牙齿啃咬的咯吱声响。我被推入污水当中,被人用铁索束缚住身体。我整个下身被浸在污水中,寒意彻骨袭来,腐臭味和霉味钻进口鼻,我浑身颤抖不止,口中不断呕吐,似要把胃都吐出来。老鼠向我这边蜂拥扑来,像是发现到什么美味的食物,在我身上不断啃咬撕扯起来。体内的寒意,身体的酸痛,周围的腐臭,老鼠的啃咬,我心里突然有个念头,死了算了。于是意识渐渐模糊,身体血液不再流动,脑中眩晕感强烈,终于昏了过去。昏过去前,脑子里却出现南宫曜的话语“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自己承诺过的话”。
周围一切都在远离,身体的疼痛和寒意,都离我远去。可是脑中却在挣扎着,我不要死,我不能有事。我答应过南宫曜要照顾好自己的。不管多苦,我都要好好活下去。
“姐姐?”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熟悉,给我带来丝丝暖意。
“姐姐,你在哪里?”是谁在喊我?
“说,羽南王妃被关到哪里了?”一个男声,声音很熟悉,可是平时应该是温和如春风拂过才是,如今这声音却充满怒意。
“在……在……在最里面……的水牢里。”一个男人颤颤地说着,声音里似有无限恐惧。
牢门被打开的声音,扑通一声,谁落水的声音。我身上铁索被松开的声音,人语声,谁的啜泣和哭喊声。我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他的身上满是尸体的腐臭味,但是我仍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味。闻到这种味道,我心神一下子便松了,无边无尽的黑暗袭来……
在黑暗中,我似乎很是安心,至少这里没有腐臭味,没有霉味,没有彻骨的寒冷,没有身体的酸痛,没有那些恼人的事情。可是耳边的啜泣声和哭喊声却清晰在耳边。
“姐姐,姐姐,你醒醒。”一女人哭道。
我想说你很吵,先让我睡一会儿,可是嘴巴却张不开,黑暗困住了我的身体,困住了我的声音。
“崎王妃,你有了身子,现在还是回去。若是被崎王知道……”一男声温和道,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转成一声惊呼:“你怎么了?”过了一会儿,男声惊讶道,“早产?”
女人痛苦的哭声和嚎叫声,口里喃喃着:“孩子,我的孩子……”
男人的声音有丝颤抖地道:“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听到这个我心一沉到底,心里莫名地慌乱害怕起来。努力想要冲破黑暗,想要看看这让我心疼的女子到底是谁?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女子痛苦地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可是语气却是坚定不移。
心突然绞痛起来,努力想要摆脱黑暗的束缚,眼前似有一道亮光,我循着光亮走去,慢慢地眼前开阔起来,这是一处原野,周围都是高矮不一的枯草,上面还覆盖着久积未化的白雪。我旁边坐着一个衣衫微有些凌乱,本身着洁白的衣衫,可下摆此时却满是浑浊的男人。
他背对着我,突然那个女子痛苦地嚎叫一声,我回过神,身体酸痛,体内寒意仍是在蔓延,可是身体稍微听从使唤。我困难地爬起身,蹒跚着到女子面前。
她躺在地上,面色苍白,下身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看到女子的容貌,我震了震,扑上前叫道:“雯儿!”
听到我的声音,男子看向我惊喜道:“梦儿醒了?!”
我看向坐在地上的云岫道:“雯儿她怎么了?”
云岫的神情从惊喜到哀伤,我看着他变换的表情,心中发寒,哭道:“她怎么了?”
东方雯听到我的声音,眼睛缓缓睁开,见到我喜道:“姐姐终于醒了。”
我哭着道:“雯儿,你怎么了?”
“她早产,孩子和大人,我只能保住一个。”云岫沉重地道。
我瘫坐在地上,随口呼道:“当然是保雯儿!”
东方雯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坐了起来,急喘几声喊道:“保孩子!”接着忽然跌躺在地上,声音虚弱道:“姐姐,雯儿……如今心碎了。我活在……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多大……意义。这个孩子……”
我忙打断道:“不,你还有孩子!”
东方雯突然虚弱地笑了起来道:“是,我还有孩子,所以孩子必须得……活下来。若没了……孩子,那雯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东方雯突然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坚定道:“姐姐……若我有事,麻烦……姐姐将我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跟着那样的爹。”她的眼睛里有着期待。
我理解东方雯的话,心痛却仍是点点头道:“好!雯儿放心。”
东方雯虚弱地却满含感激地笑了笑道:“能……认识姐姐,雯儿……也不枉此生了……”说着虚弱地昏了过去。
我大哭道:“雯儿!”心中酸楚,痛苦,竟将体内的寒意都盖住,深深的无力感侵袭了我的心。我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这么痛恨自己的无能。
身体似透支了般,虚弱不堪,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想思考,我只想将自己藏在黑暗中,逃离这所谓的尘世。在沉入黑暗前,一声孩子响亮的哇哇的哭嚎声伴随着远处一阵爆炸似的轰隆声,我瞥见东方雯嘴角欣慰的笑意,以及东方雯眼角的一滴清泪,沿着脸庞,慢慢滴进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