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骑快马日夜不休地赶往日都还得一个半月方能抵达,更何况南宫曜的马上还坐着一个我。本来我是想和狗儿一起坐马车在后面慢慢赶往日都的,但是南宫曜深深看了我一眼道:“不行。”便带着我骑了两匹快马,等到这匹马累了便换另一匹。狗儿被留在了南羽。走之前狗儿没像以前那般不依不饶地说让我们不要丢下他,而是很懂事地道:“曜哥哥和姐姐在路上小心点。你们放心,狗儿会乖乖听羽晴姐姐的话的。”我便也放心了些,跟着南宫曜往日都赶。
我知道这是在紧要关头,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让歹人有可乘之机。他担心我再被人抓去要挟他。这些我能理解,但是他偏要让我和他乘坐一匹马,还要将马赶得这么快吗?
我坐在南宫曜怀里,被颠得七荤八素。这已经是第七日了,每日白天我们便会马不停蹄地赶路,晚上便会找一家客栈暂作休息,天还没亮,我们便又启程往日都赶。今日总算出了南藩,到达祁城。
我躺在客栈的卧房里,觉得体内寒意自心脏渗透入骨髓,又自骨髓传入血管,浑身如置冰窟,牙齿止不住地打颤,盖多少被褥都不能驱走体内的寒意,心里惊疑。我肚子里空空的,可是一点饭也吃不下,就算将就地将饭吃下,我又会将吃下去的饭全部吐出来。南宫曜见我这样面色担心,可是眼神却有些复杂。
南宫曜将我搂进怀里,他的手掌传来暖意,让我心里的寒意稍微减了些,不知为什么,这种暖意不像南宫痕那时给我传输的暖流,南宫痕传入的暖不能到达心底,但是南宫曜输给我的暖意却能直达心底,然后丝丝暖意从心脏处往四肢百骸传入。
之后南宫曜的速度减缓了许多,我被他完全纳入怀中,身上盖着一件厚实的披风,他的披风也将我紧紧包裹住。可是我身体还是不住地打颤,我知道是我让他的行程减缓下来。便道:“不……不用……顾虑我,你……你……”我牙齿颤抖得厉害,就连声音都颤得不成音。
南宫曜微低头,紧了紧我的披风,心疼道:“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云岫和子陵,让子陵带云岫进宫给皇上诊治,估计皇上还能撑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
听他喊“云岫”跟“子陵”的名字,心里惊诧,他何时与他们的关系这般好了?难道他早已与子陵合作了?可是我实在是冷得说不出话来,便也没有要问清楚的心了。
两个月后我们才抵达日都,日都城内大雪漫天,一片银装素裹,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扑进雪堆里,可是如今我冻得都不知自己的身体是否还是自己的,哪有那种想要玩雪的冲动。
我被南宫曜送进他的寝屋,他交代齐居延准备火炉放进寝屋内。给我运气,直至我进入梦乡时方离开。
不知为什么,这么多火炉,我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只有南宫曜给我运气时,我才觉得体内寒意减少,甚至涌上丝丝暖。他帮我运气后,我身体好了许多,这么长时间赶路带来的身体疲惫眩晕了我的脑袋,我沉入睡眠中。
不知睡了多久,门窗紧闭着,屋内点着烛火,屋内昏黄一片。我被身体的寒意冻醒,将自己缩成一团,体内寒意却丝毫没有消减。
我浑身颤抖不止,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冷,脑子里突然响起梦境中那个女孩的话语“冬眠者,勿忘迁”。冬眠者,勿忘迁?!难道……心中惊疑不定,想着去找云岫来看看,我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要唤九成,便听门被打开的声音,一股寒气冲进屋内,冻得我身体颤得更加厉害。
“梦儿!”云岫急忙将我抱进怀里,掌心贴着我的后背,缓缓帮我运气。体内似有一股暖气流,与心口处的某种寒气冲撞在一起,在我体内翻腾,我身体竟是震颤不已。额头不断冒出汗珠,衣服很快被浸湿。
两种气流似在我体内打架,一会儿寒气占上风,一会儿暖气袭入身体内。两种气流不断交缠着,冲撞着。我体内一阵寒一阵暖。浑身似被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云岫见我的反应急忙收手,扶着我躺下,用被褥将我盖严实,又将火炉移近了些。体内的暖意突然散去,寒意像得到解放似的迅速窜入骨髓,渗进血液中,血管都似被冰冻住,身体猛颤了几下,头脑有些眩晕,脑中似出现幻觉般。
幻觉中,我看见南宫曜走进屋,他看向云岫道:“她到底怎么了?”
云岫皱着眉头,沉思道:“梦儿曾经中过离焰外,还中了什么毒?”
“息凝滞。”南宫曜缓缓吐出这三个字,身体震了震,“难道是两毒仍在体内……可是梦然的息凝滞已经解了。”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息凝滞的毒大部分被解了,但仍有一部分残留在身体内,这些毒本来是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影响,并且会被慢慢排出体内,但是……”云岫皱眉道,“但是若与梦儿体内的离焰结合起来,一遇到寒气,便会像梦儿如今这般。”
南宫曜在屋内走来走去,最后定住道:“梦然在南羽时并没有此种症状。”看了看云岫道,“除了将梦然送到暖和的地方,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吗?”
“目前没有一点办法,但是若将梦儿送回南羽,路途漫长艰辛,恐梦儿身体会撑不住,不如将梦儿送到无悔谷底,那里虽地处日都郊外,却是四季温暖如春。”云岫眼神微闪道。
南宫曜眉头紧皱起来道:“若是不将梦然送走,她会怎样?”
“筋脉血管被冻结致死。”云岫沉重地说出这几个字。
南宫曜身体一震,闭了闭眼,睁开的眼睛里充满坚定地道:“好。今晚云岫就在府内住一晚,明天一早,你便将梦然带回无悔谷底。”
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因为南宫曜怎么会让云岫将我带走,他就不怕,我会趁此逃走吗?
正想着,身体被人扶起坐好,一股暖流流进心田,慢慢传入骨髓,渗入血管中,将冻结的血管缓缓融化,体内的循环似又运转起来。
我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在南宫曜怀里,他正在认真地打量着我,手在我脸上不断抚摸着,似在抚摸一件世上独一无二的琉璃,那般小心翼翼。见我睁开眼睛看他,他笑了笑道:“梦然好些了吗?”
刚才暖意被输进体内,身体确实好多了,便点了点头。我道:“宫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南宫曜叹道:“云岫帮皇上诊断,判定皇上中了毒。而且这种毒是极慢性的毒,从三十年前就被下进皇上体内。如今毒已经深入骨髓,只怕时日不多。”
我一惊,呼道:“中毒?!是谁下的毒?”
南宫曜道:“尚且不知,如今正在查办。”抚了抚我的头发,叹道:“现在不要想那些事情了。明天你便随云岫去无悔谷底。”
我看着他,心中有些惊讶,难道刚才的不是幻觉吗?他愿意让我去云岫那里?
南宫曜又道:“如今朝堂上是要变天了,你去云岫那里也安全些。我便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听他这么说,再加上自从我出谷后便没有回去过,不知云父和云母过得如何。我点了点头道:“好。”
南宫曜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道:“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忙完了这边的事情,我便去谷底找你。”
我点头道:“好!”
南宫曜吻了吻我的唇,很浅很轻的吻,他道:“要记得自己承诺过的话!”
我以为他是在说我承诺过的不离开他的话,便笑道:“好。”我看着他有些疲累的面容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南宫曜笑了笑,眼中全是笑意,可是眼底却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道:“好。”
第二天,南宫曜将我交给了云岫,看着云岫道:“梦然就交给你了。”他直直地看着云岫,似要将什么重要的东西交托给他,并想要对方的一个保证。
云岫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梦儿的。”
南宫曜深深地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闭了闭眼道:“保重!”说着便骑着快马,往皇宫的方向驰去。
我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脸通过眼睛处打的小孔,目送南宫曜消失在视线中,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一别似永别……
云岫带着我回到谷底,我才知回谷的路与出谷的路果然不是一条路。入谷的路就在无悔崖上,云岫搂着我纵身往崖下跳,我惊呼一声,便觉得自己身体似飘了起来。原来回谷和出谷的路一样,非得有上好的轻功才行。云岫时而轻点崖壁,时而顿在树枝上。一刻钟左右,我们便回到谷底。一股暖风袭来,我身体觉得顺畅了一些。
九成尾随我们而至,九成仍是跟在我身边,直等到这次夺嫡之争结束才回魔教。
我回到以前住过的那间竹屋,一切都没变,竹屋前的竹林依旧翠绿如初,就连天气都没有多大变化。回到这里心情一下子便放松起来。
不知南宫曜为何会将我包裹得这么严实,回到竹屋,我正准备卸下这身木乃伊装束,眼角瞥见云岫脸色变了变,我以为是自己的行为让他不好意思了。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进屏风后,正准备脱衣服,便听九成道:“姑娘,九成来帮你吧。”
我心里有些疑惑,平时九成只负责我的安全,从不会帮我做其他的事的,今日是怎么了。我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行。”说着便将手上的绷带除去,看到自己的手臂,我被震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