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是处在黑暗中,身体不能动,眼睛睁不开,胸口憋闷得厉害,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夺走了。耳边有模糊的人语声。
“你不是说她今日就会醒来吗?”一男声压抑着怒气地道,听这声音好像是南宫曜的。
“有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一个声音有些苍老却浑厚,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他沉吟道,“按理说她是该醒了,至于为何到现在还不醒,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什么原因?”南宫曜若有所思地问道。
“她自己不想醒。”那个苍老的声音笃定道,“曜儿,接下来的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这里我不宜多待,距离约定的期限只有三年。我还是继续找下去吧。”说着似乎拍了拍南宫曜的肩,叹道:“儿子,你比我幸福。好好珍惜!”
“我会的。”南宫曜的声音,语气里有丝不易察觉的留恋。
脚步声渐远,却又似忽然折回来,便听那苍老的声音道:“记住,有消息,老方式联络。”
“知道了。”南宫曜声音严肃中有些不稳地道,“父王,您多保重!”
苍老声音的男子没有回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半晌方听他叹道:“曜儿真是变了。若是我也早些明白这些道理,或许弄舞便不会离开了。曜儿也要保重!你比为父做得好!”
脚步声沉重地离开,渐行渐远……
屋内一阵沉默,我的手被一只大手包住,他的手很温暖,手心里有着薄茧,他轻道:“为什么不想醒来?是在怪我让你受苦了吗?”
他的语气轻柔得让我留恋,却又不敢沉溺进去,怕一旦溺进去,便会不可自拔。
他唇瓣吻了吻我的手指和手背,他的吻很轻,很柔,吻到我的手上有些痒,我的手指颤了颤,却觉得手被他握得更紧了一些。他有些激动地道:“你果然不想醒来!”顿了顿语气转柔道,“梦然醒过来好不好?你不想看看狗儿吗?他可是也受伤了呢。他整天在昏迷中喊着‘姐姐不要丢下狗儿一个人’,你就舍得让狗儿这么伤心难过吗?”
他的语气里有着不可忽视的诱惑,听他说狗儿,心里动了动,狗儿也被恶魔打伤,他会不会有事?
“还有崎王妃,她可是一直在担心梦然的安全呢。她一直在自责自己若不是有了身子,不便出府,也不会让歹人有可乘之机,将梦然掳了去。你忍心让崎王妃为你担忧自责吗?”南宫曜诱惑的语气道。
依东方雯的性格肯定会因为这件事情自责的,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别因为我的事而弄坏了身子。
“九成可一直在自责没有保护好你,云岫担心得将魔教所有人都派出去找你的下落,紫兰忧心得不想理与大皇子的婚事。这些你都能放下吗?嗯?”南宫曜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诱惑的味道。
“兵部尚书府里我没有通告,怕岳母因为你的事情再愁坏身子,你也知道她的身体刚刚好呢。
最后,还有我,你真的能舍弃下我吗?你真的能这么狠心置一切于不顾吗?嗯?”南宫曜的声音里近乎一种乞求,“你快醒来吧,大家都在盼望着你醒来呢。”
听到他说的这些,心弦颤动,心底似乎有什么被打破了。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想到这,我努力睁开眼睛,尽自己最大的力摆脱黑暗的束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醒来!我要活着!
黑暗中似有一道光线射进来,我朝有光线的地方走去,光线照得我眼睛微疼,待慢慢适应后,我继续往光线处走去,光亮越来越多,周围的黑暗迅速隐去,无限的光明射进我眼睛里。我眼珠转了转,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的摆设,这是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整间房里豪华却不奢华,豪华中却又含着淡淡的清新雅致。床旁边有一个玉制屏风,白玉洁白光滑,有光从窗户外射进来,照在玉屏风上,让我想到了“琼楼玉宇”四个字。
“你醒了!”南宫曜惊喜道,声音里难掩喜悦之情。
我看向南宫曜,他的脸上憔悴不已,下巴上甚至有了胡茬,本来有些昏暗的脸色,在见到我醒来时霎时亮了起来。虽是憔悴至极,但丝毫不显狼狈,甚至还有一种成熟的韵味。
看到他憔悴的面容,心里微疼,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道:“曜,我昏迷的日子,辛苦你了。”
南宫曜笑道:“哪有这么多客套,你醒来就好。再说我可是你的夫君啊。”
我笑了笑,看向四周道:“这里是哪里?”
“南羽的羽南王府,这里是我们的卧房。”南宫曜摩挲着我的手道。
“南羽?!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记得我昏迷之前应该是在祁城,不过恶魔说过我中了什么“息凝滞”的毒,得到南藩找解药才行。我看向南宫曜问道:“息凝滞是什么毒?我的毒是怎么解的?还有我不是中了恶魔的碎心掌吗?狗儿还好吧?”我心里存着很多疑问,便一股脑儿地问了出来。
南宫曜先是有些惊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却满是宠溺地回答道:“息凝滞是一种可以让呼吸和心跳慢慢停滞的毒药,死状甚是凄惨痛苦。这个毒的解药中的缓苋草只有在南羽才能找得到。由于缓苋草采摘麻烦,采摘半个时辰以内不服用下去,此草便失去功效,所以解药要即配即用才行。你的毒便是被这种草解了的。恶魔是南宫痕吧。”说到南宫痕,南宫曜的脸色变了变,又接着道,“他的碎心掌虽然厉害,但是以梦然的体质可以完全自行化解。狗儿虽然中了南宫痕的碎心掌,但还好当时南宫痕只使出一成内力,狗儿只是处在昏迷状态,前两天已经醒过来了。你放心,他再休养几天便没事了。”
听后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我自己的体质能够自行化解南宫痕十成的碎心掌?还有那个梦境,似和我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南宫曜见我沉思,叹了声道:“好了,先别想那么多了。身体刚好,还是先休息好了再想。有什么疑问留在明天问我。”
我笑了笑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南宫曜准备给我盖被子的手一顿,叹道:“半个月。”
“半个月了?这次竟然昏迷了这么久!”我惊讶道,“那你一直待在南羽,日都那边没事吗?”
南宫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我垂了眼睑,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点了点头。可是睡了半个月,现在又怎么可能还有睡意?更何况心里还存着这么多疑惑?
我只是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南宫曜,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替我掖好被角。他见我一直盯着他看,有些责备地道:“盯着我看干什么?睁着眼睛能睡得着吗?”只是他眼中却有着笑意。
“我以为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我盯着他憔悴的面容,感慨道。
南宫曜愣了一下,却是脸上缓缓浮上一丝笑意,道:“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不知他是在安慰我,还是给自己的承诺。
我看着他想了想道:“以后我都不会想离开你了。”
南宫曜眼底涌上笑意,却只是轻轻嗯了声,我又道:“那我睡了。”说着便闭上了眼睛。
感觉南宫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过了很久后,才听到他轻手轻脚走出屋,和门口的人吩咐了什么便没了声响。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想着这些日子的生死之旅,想着南宫曜的不离不弃,我还有什么理由离开呢?有这份情,无论这份情能维持多久,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了。
胸口处还有一些闷疼,呼吸稳了许多,但是浑身酸疼,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不酸才怪,反正也睡不着,我便想着起身出去走走,好活动活动筋骨。
我吃力地从床上坐起身,却觉得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这么个起身的动作都做得如此吃力,额头溢出汗珠,浑身都似被汗湿了,胸膛起伏得厉害,胸口一阵疼痛,我闷哼一声。却听房门被人打开,一个女子快步走进屋,见我要起身,忙过来扶着我道:“王妃要什么东西尽管嘱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便是。如今王妃身体还没有好,还是躺在床上多休息休息吧。”
我听她虽说着自己是下人,语气恭敬但不卑不亢,不由仔细看了看搀扶着我的女子,浅黄色的衣裙,头发简单地挽了个髻,头上只一个浅黄色朱钗。此时她正在低着头帮我理被褥,我看不见她的容貌,我道:“躺在床上这么长时间,身体有些不灵活了。想出去走走。”
女子听后从旁边的衣架子上拿了衣服,过来给我穿上,一边给我穿衣服,口中一边道:“王爷交代一切按王妃说的去做,王妃想出去,还是让奴婢陪着吧。”
我想着自己身在南羽,对这里不熟悉不说,身体也像不停使唤似的。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于是便道:“好。”
见她手脚麻利地帮我穿好衣服,又出去吩咐两个小厮抬了张椅子,将我轻抱进椅子里,后吩咐两个小厮抬着我出了屋,出门前,她又从屏风上拿了件披风。我对这个女子又好奇了几分,便一直打量着她,她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不施粉黛,面容清秀,虽没有雨雪那种如雪般晶莹的容颜,可是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淡雅脱俗的气质,看一眼便让你觉得这个女子不容小觑,是个干练的女子。
她见我一直盯着她瞧,头微低恭敬道:“奴婢忘了介绍了,奴婢是王爷派来伺候王妃的羽晴。以后王妃若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奴婢一声。”
我听着她口口声声称自己“奴婢”竟觉得这么刺耳,便道:“羽晴太客气了,我初到南羽,还有很多事情要羽晴指点呢。羽晴应该比我大吧。以后还是不要‘奴婢’自称了,我听着有点别扭。”
羽晴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眼底疏离的成分少了点,恭敬道:“羽晴明白了。不过指点谈不上,若王妃有什么事情不懂的,尽管来问羽晴便是。”
凡是“羽”字开头的名字全是羽南王府里在南宫曜身边伺候的人,我碰到的这些羽林、羽雪、羽风还有现在的羽晴都是南宫曜的心腹,现在想来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南宫曜的心腹,确实有他们自己的本事。我看着羽晴笑着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