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运坎坷,天公不作美,现实骨感。修炼之始还好,彻夜不寐吞吐天地之灵气,陆凌宸身体日益强壮。
可是后来,吐纳经的修炼遇到了桎梏,他身若无底洞,吸取的灵气入体,如泥牛陷进大海,起到的好处不再明显,微乎极微,似此法已不适合陆凌宸。
“为何会如此!”陆凌宸不甘心,他不想没有出息,将来沦落带像父亲一样的地步,只能尽享山水田园之乐。
这不是贬低农人,而是自己家里真的需要足够的钱,迫不得已。
他不愿承认的事情就这么成事实了,天意就是如此。
贫亦乐,苦亦乐,安之乐之,这样或许很美好。看着表面上还算幸福美满的一家,陆凌宸的心里非常惭愧,他虽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像个没心没肺的天然呆,但其实不然。
在内心深处,陆凌宸是个比女孩还要敏感之人,特别是在情感上面。
家境太不容乐观了,母亲体虚成疾,整日像个孩子一般需要照料,就差卧病不起了。不过,怪就怪在她的身体情况不会直线下降,一直保持亚健康状态,此为不幸中的万幸。而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纯农民,除了务农啥事都不行,没有其它的经济来源。
至于自己这里,逢年过节尚可卖些字画,除此之外也别无它法。
当年他被逐鹿书院录取,可谓是名动十里八乡,风靡一时。然而如今,昔日的名声则成了一把刀子,刺在了陆凌宸的自尊心上。
自此之后,他近乎一蹶不振,每日消沉,未成年就怅然饮酒,老在星下独坐。
“天上星河转,我命已定盘?”陆凌宸举杯敬苍宇,想博取一份同情。他嘲笑自己的可悲,还妄言什么大罗神仙转世,什么天生富贵之命。
借酒消愁愁更愁,换来的往往只是抽风一场,醉生梦死。
月华似练,阴晴明灭,从不言命途多舛,灯火竹帘,夜里随风摇曳。
陆邀月玉容似月,走过来给哥哥沏杯清茶,安静不言语。
看着眼前的妹妹,陆凌宸的心更酸楚了。妹妹已到了打扮的年纪,却还穿自己穿旧了的男装,从出生到现在不曾有过一件新衣,也从未穿过女服。
陆邀月生得俏丽,小红脸蛋不染纤尘,是个美人胚子,可一双细手却枯黄,手掌还有老茧,纯属大小粗活造成。指上戴着好看的青铜指环,与她粗糙的手搭配起来,却不太协调。脚下套上一双崭新的绣花鞋,称出了晒的微微发黑的小麦色皮肤。
都是陆凌宸送的礼物,还是给人写对联挣的几个子买的。
陆邀月以前没有鞋子穿,天冷了用烂布裹着,像现在这种暖和的季节,就直接是一双赤脚踩天下,脚底一层死皮。
此刻的她心里美滋滋的,开心而满足。
“我是世上最幸福的!”陆邀月傻笑,笑得很甜很甜,天真烂漫。却让陆凌宸心里一阵刺痛,妹妹眼里的幸福竟然只是如此而已,太简单了。
“唉……”陆凌宸长叹,对于这个妹妹,自己是无比的心疼。爹娘虽善良,却重男轻女,不怎么把女儿当回事。和其它为人父母的一样,甚至更加过分,折服在约定俗成的民风影响下,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晚会如此。
力所能及的农活家务都是陆邀月包揽,陆凌宸要帮忙父母一概不让,连牛棚里的耕牛都非得是妹妹放牧。说什么“读书要紧,干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一点让陆凌宸很不理解,明明爹娘非常通情理,不应该是那种封建的人。他不由觉得自己的妹妹是捡来的了,像是家里领养的孩子。
夏蝉冬雪,不过轮回一瞥,何况朝暮。一周很快过去了,陆凌宸回来已经八十四个时辰,对他而言这匆匆几日却是漫长难熬,因为心有萦牵,夜不成眠,都在辗转反侧中渡过的。
而父母也察觉到了端倪,毕竟书院放节庆假不会这么长,但他们没说什么,继续如往常一般的过着,反倒使陆凌宸更加寝食难安了。
他想制造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盖过学业已毁之事,好让家里朝气蓬勃,具备满满的正能量。
但这没可能,就算现在能成功骗过,那然后呢?来日方长,时间可以杀死一切虚假,一句谎言需要一百个谎来弥补,因为纸是保不住火的。
至此,陆凌宸沉默了,不再为乐派主义。
这一天中午,日光很烈,真正的夏天到了,在发挥它的酷热。
陆邀月却被安排在半里外的庄稼地里加水防涸,从百米外的池塘里打水上来,再倒入水稻田里,往返重复。
汗水滴如雨,在她瘦小的身躯上浸湿,衣物已皆可拧出水来,但她宛若无觉,依然卖力地干活。
风,也是热的,如火浪一般略过,非但不给人降温,反而增加中暑的概率。在这种环境下,人不可长时间劳作,否则容易发痧,乃至休克,甚至猝死。
然而,烧人的风过后,天气有变,上空云拢,是黑色的积雨云在此聚集,似乎很快就会大雨倾盆,灌溉大地。
见此,陆邀月乐了,放下手中的水桶,赶紧回家,哪怕只是雷阵雨,对她而已都是救星,等降雨过后田里有了水,今日就不必受暴晒之苦了。
可是陆邀月忘了自身的安危,骤雨一般来的很急,人注定会被淋成落汤鸡。放在往常此事不大,但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雨是冷的,一但打湿全身,她会立马中暑,而且不是一般的中暑。
家门口,悠闲的陆凌宸将一切目睹在内,一直在关注着妹妹,心疼万分。
“叫你下雨了么!”他抬头怼天,愤怒说道。
于是,天上变换的乌云悄然而止,闪电急歇,雷鸣乍哑,正在酝酿的大雨随之一顿,没敢落下来。
直至陆邀月回到了屋檐下,狂风暴雨这才表演,将世界泼成灰黄模糊的画面。
及时雨反哺大地,滋润禾苗,景象很壮观。
对于避雨而归的陆邀月,母亲没有什么表示,态度不冷不热,很自然,连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还不如对待那些讨水喝的陌生路人。
使得陆凌宸更加断定妹妹是捡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