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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往事(下)

在奔跑过程中,原本林心维紧紧环抱住墨天泽颈脖的双手,逐渐呈现松开的趋势,然而这一切不只是颠簸的问题,而且她的娇躯更加冰冷。

然而墨天泽的步伐没有就此而停歇,甚至没有丝毫减慢趋势,他下意识的看了林心维一眼,只见她那长长的睫毛上密布着寒霜,目光呆滞无神,而漆黑的瞳孔竟然有一丝涣散现象。

这难道是因为体温过低,导致身体机能趋于休眠,或者是假死,更或者是……

按照影视剧的尿性展开,这时候不能让林心维就此陷入沉睡,否则会出现一睡不醒的后果。

“大小姐?大小姐,你要坚持住啊……”在几声轻唤后,但是林心维的反应甚微,然后墨天泽也只能下重药,在她耳边说道:“大小姐,如果你真的坚持不住了,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用自己的肉体给你取暖了。”

林心维的瞳孔不再呈现出发散态势,而在一点点重新汇聚中。

“所谓的肉体取暖呢,这也是小说中最常见的情节。”墨天泽见语言刺激有效果,而后继续在她耳边说道:“也就是当事人双方都要赤身裸体,然后这其中一个人用自己身体去温暖另一个人的躯体。”

话音刚落,林心维原本惨白的脸颊顿时出现一丝红晕。

然而此时,宽阔的官道部分已经跑完,此处距离目的地还隔着一片杂草丛,墨天泽没有丝毫的停歇,毫不犹豫的踏入杂草从中。

在杂草未及膝盖的草丛中前行,这原本对于墨天泽来说毫无压力,但是脚下却突然出现某种障碍,这差点让墨天泽连同林心维一起摔倒。

“哎呀!”

还好墨天泽身手矫健,并未因此障碍而跌到,他依旧稳稳地抱紧林心维的娇躯,然后继续赶路。

如此同时,在墨天泽的脑海中,以非常快的速度正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句“哎呀”叫声的来源。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压根就没有出声,而此时的林心维亦没有能力说话,而且这句“哎呀”的音色较为浑厚,这明显是从一位男性口中喊出的。

由此可见,墨天泽在奔跑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别人。虽是如此状况,但是他依旧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因为他害怕林心维的身体坚持不住。

原本跟随在墨天泽身后的孙信长,在把马车停在路边后,他也迈进这片杂草丛中,想追上墨天泽的步伐。

然而在他视野的尽头,他却意外的看见墨天泽抱着林心维,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华丽的纵身一跃,向山崖下跳去。

孙信长被眼前的一幕被震惊到,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站在原地,而他脚下这片杂草丛,从地势上来说属于倾角不小的斜坡。

如此同时,一位身着白色衣衫的人影,顺着斜坡从高处向低处滚去。然而在低处平坦的草地上矗立着一块巨石,稍后这位兄弟的脸庞与巨石,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哎呀!”而这一次叫声异常凄惨。

半晌后,这位身着白色衣衫的年轻人,终于艰难的扶着巨石爬起来,他背靠着巨石而立,微风吹动沾有青草的黑发,而英俊脸庞的一侧高高鼓起。

年轻人用左手轻轻地揉了揉浮肿的脸颊,而右掌横于嘴边,稍后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满掌殷红的鲜血,而在这满掌殷红中有一处呈现白色,显然这白色处是一颗牙齿。

“报!”一声急促的声音从正厅外传来,打破这略显压抑的沉默。

而后一位身着白色盔甲的下属,匆匆忙忙赶到正厅内。稍后,此人则小心翼翼的伏在王哲武耳边,轻声汇报着消息。

在下属的汇报过程中,王哲武目光一直停留在林筱沫身上,而他的眉宇间的褶皱隐约可见,想必事情本身并不简单。

“你们兄弟俩先聊着,我突然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待会再见。”王哲武在短暂的思量后,朝正厅外吩咐道:“来人啊,好生照顾我这两位侄儿。”

等到下人进入到正厅后,王哲武便与下属急忙离开正厅,外出办事。

在王哲武离开以后,下人重新在为这俩人沏好茶,换上新鲜的茶点后,便知趣的退下。

半晌后,在闭目深思良久的顾江游,突然开口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会不感兴趣呢?”顾江浔顺势把茶杯放回杯垫,在快速的整理思绪后,缓慢的讲述道:“当然这一切要从三百年前说起,在南林城建城初期,秦、许、越等三国均不承认南林政权,甚至对这座新城存在占为己有的心思。但是南林城与这三国接壤,地理位置相当特殊而且也异常敏感,所以各国朝廷亦不好明着下手……”

“说重点。”顾江游随即睁开双眼,强势的打断道。

顾江浔则无奈的耸耸肩,继续讲述道:“南林城所处地方,距离这三国的都城均较远,然而各国对于偏远地区边城的治理,实在是有心无力,这也就导致在南林城周围的这些边城中,存在严重的地方势力割据现象。然而这种错综复杂的地方势力割据的局面,对于以贸易立城的南林城而言,是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

但是南林城的先人们,则想到一个好办法:向各国朝廷表示,南林城愿意出钱甚至是出兵,协助各国朝廷剿灭这些不利于管理而且存在多年的地方势力,维护各国边境的稳定。

起初,各国朝廷对于南林城的提议,表现出一副观望的态度。然而在接下来的数年内,南林城采取逐步击破的战略,基本上消灭这些地方势力。

南林城这一系列的动作,改变各国边城内的地方势力割据的格局,维护各国边境的稳定。最终南林城借此表现,相继得到秦、许、越等三国朝廷的默认。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却有一个势力逐渐吸收那些残部败将,在暗中慢慢地壮大起来。”

“赤羽帮?”顾江游顺势猜测道。

顾江浔微微点头,而后继续说道:“但是这帮临时凑合起来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这些越战越勇南林人的对手呢!在之后的交战中,南林城以全胜的战绩把赤羽帮逼退到这深山老林的靳江山境内。”

“即便赤羽帮全部退守到靳江山,但是那时的南林城也应该拥有全歼他们的实力吧?”顾江游注视着顾江浔,迫切的想得到答案。

“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顾江浔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重新仔细打量着,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

“彼此双方的伤亡对比。”顾江游给出自己判断的依据。

在三百多年前,有关那些南林城征战的史料遗留下的甚少,只是概括性描述双方输赢的情况,然而细心的读者就会发现,史料中竟然详细的统计了双方人员伤亡的情况。

顾江游此时的表现让顾江浔甚是疑惑,这还是那位风流纨绔的公子哥吗?

“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知晓,这其中的深藏的内幕。”顾江浔在微微摇头后,继续说道:“当年南林城城主与赤羽帮帮主之间,存在秘密的交易。”

“什么交易?”顾江游微微皱眉,喃喃地说道。

“当年南林城依靠剿灭边境处地方势力,从而逐渐获得各国的承认,但是如果这些地方势力全部被消灭以后,各国对于南林城态度会不会发生转变呢?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南林城的战斗力得到长足的发展,例如士兵的数量就远远超过附近各国边城内的守备军,它的存在亦有可能威胁到各国边境的稳定。

在诸多因素影响下,南林城城主与赤羽帮高层秘密签订《南林与赤羽共存》条约,然后南林城向各国朝廷表示,赤羽帮已经不再对各国边境的稳定构成威胁,既而自行裁减军队,以免不必要的猜忌。”

“表面上,给自己树立宿敌,可以借此团结整个南林城;私下里,与赤羽帮进行协商,亦可以从各国中获得更多利益。”顾江游犀利的分析出,这些措施的带来的好处。

对于顾江游的分析,顾江浔也只能点头认同。当自己接手顾家以来,很努力做过很多改变,然而在现在南林城绝大多数人心中,林家的正统地位依旧不可撼动。

当年赤羽帮刚退守到靳江山时,根基尚未稳定,然而越国边境的守备军,曾经一度想借此难得机遇,乘胜追击、建功立业,他们大手笔的围困靳江山,但是他们却是围而不攻,想彻底断绝赤羽帮的粮草供给,让赤羽帮自行灭亡,然而结果是他们失败了。

从现在的角度推测,当年应该是南林城从暗中资助赤羽帮粮草,这才让他们度过最严重的危机。

单凭这些心机与手段,顾家确实比不上林家,他们可以与赤羽帮亦敌亦友的和平共处,也可以在对待秦、许、越等三国关系的处理上游刃有余。

“没想到会是这样!”顾江游微微感叹道,而后他凝视着顾江浔,疑惑的问道:“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们顾家会与赤羽帮联姻?”

“这点大概纯属意外。”一时间,顾江浔也难以准确的回答顾江游的问题。

“意外?”这让顾江游很诧异,这究竟是何等的意外?

“当然这一切还要从赤羽帮说起,赤羽帮的人数在全盛时有数万人,在落魄的今日亦有数千人。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赤羽帮的新生一代中,开始有人不满意自己马匪的身份,他们想要改变这种身份!”顾江浔加重语气的说道:“哪怕他们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也要让自己后代不再继续当马匪。”

在沉默片刻后,顾江游不确定的问道:“对于这种叛变,赤羽帮多少会杀鸡儆猴吧?”

“当然,因为这点已经触犯了帮规。”顾江浔非常的肯定解释道,而后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然而在这些叛逃人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是你和我都见过的黄嗣元。”

黄嗣元顿时整个人都懵了,在听完斥候的报告后。

林心维竟然与墨天泽一道出城,前往赤羽帮去营救林筱沫,但是她的寒症又突然发作,而且现在身边没有药物,更重要的是根据斥候的描述,这次发病的症状远远超过以往的程度。

原本高烧让黄嗣元异常难受,现在又得知这等惊人的消息,手中的缰绳已经滑落,躯体在马背上无力的左摇右晃,而脑袋一片空白。

“duang!”骑在马背上的黄嗣元,无力的向一侧倒去。

幸好随行的下属们手疾眼快,在黄嗣元落下的时候,接住了他的身躯。

“黄大人,黄大人,您没事吧?”

“上任城主的侍卫长?”顾江游在脑海中搜寻很久,才略有一丝印象。

“黄嗣元只是叛逃人中一员而已!”顾江浔接过话题,继续说道:“其实在这三百年间,时而发生过此类逃离靳江山的事迹,但是三十年前那次叛逃的人数达到历史之最,这让当时的帮主王守业,也就是你的外公,更加意识到此类事件的严重性。

而你的外公做法不同于以往的帮主,随后他做过一系列秘密的调查,但是调查的结果却让他异常震撼,帮内的绝大多数人居然向往山外的生活。在苦思许久后,他竟然做出举族外迁这样大胆的设想。”

“外公?”顾江游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和蔼的白发老头的形象,以及一些片段。

“江游,外公搬到南林城跟你们住一起可好啊?”王守业抚摸着顾江游的脑袋,微微笑道。

“好啊!好啊!那我每天都可以找外公一起玩耍了!”顾江游仰视着王守业,急切的询问道:“那外公您什么时候搬过来呢?”

“大概还需要几年时间吧!”王守业按了按花白的鬓发,眺望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当然顾江游也没有等到这一天,但是此时他的内心开始复杂起来:“那时的南林城经过近三百年发展,生活水平已是这附近城镇之最,是一个不错的定居场所。南林城根基早已经牢固,赤羽帮对于南林城已经没有太多利用价值,还不如就此让它湮灭在历史中,而且还可以用多年前的秘辛与林家讨价还价。外公,这是你当时的想法吧!”

“然后在接下来的十年内,他与林守敬之间,展开多次秘密会谈。

直到在二十一年前,密谈的双方最终达成一致意见:赤羽帮全部人员可以迁徙到南林城内,当然这一切只能在暗中进行,而且赤羽帮人员需要鄙弃以前的一切,在南林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为了检验彼此之间的诚意和带头做表率作用,最终林王两家达成联姻模式,让林守敬的独子迎娶你的母亲,而且双方还秘密安排一个相亲活动。

在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当事人林正宇却莫名其妙的逃离南林城,不知所踪。原本相亲的计划却依旧在进行,意外的是此时顾正阳的乱入,让你娘误认为他便是林正宇。”

“如果这便是意外的话,难道不能修正吗?”顾江游疑惑的问道。

“从林正宇的逃婚开始,这一切早已不受控制,而且我们的父亲大人似乎早就知晓这其中的一切,所以这个误会被人为的越陷越深。

当然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时候,这一切原本便是林家的过失,林守敬为了安抚赤羽帮人员,平息他们的愤怒,最终全力支持顾正阳迎娶你娘,并且提供必要的补偿。

但是顾正阳早已经娶妻生子,这完全不符合赤羽帮的要求,帮主的嫡女怎么可能给别人做妾或者平妻?当视线全部转移到顾正阳身上时,他很爽快的做出休妻的决定。”

在叙述的过程中,顾江浔极力控制自己的语气,想置身事外,心平气和的把故事讲完,但是隐藏在内心深处情感,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的随之渗透而出。

顾江游深深地注视顾江浔,沉默不语。

“其实我娘亲并不是因病不治身亡,而是被顾正阳活活逼死的,你很难想象她是心甘情愿赴死的!

她与顾正阳青梅竹马,她知晓顾正阳的抱负,但是她却没有能力帮助顾正阳。

当顾正阳跟她说到你母亲的身份时,想通过联姻方式加强顾家实力,她虽然百般不愿意,但是又不得不同意。

当赤羽帮不满意你母亲以平妻的身份嫁入顾家时,她选择相信顾正阳甜言蜜语,休妻只是权宜之计,她坚信顾正阳只爱她一个人。

当她遵循顾正阳所规定的计划,假装收拾行囊离开顾家、离开顾正阳,但是这点她却始终做不到,所以她只能选择了死亡。”

对于这样的结局顾江游早已经料到,但是却没有猜中这深层次的原因。

“你知道吗?我是亲眼看着我娘上吊自杀的,那时我才五岁,什么都不懂,在一旁舔着糖葫芦。当我懂的时候,我已经是没娘的孩子很久了。

你知道吗?当我娘被家丁从吊绳上放下来时,我还天真的以为我娘睡着了,我还阻止别人,怕他们吵醒我娘。

你知道吗?那年你娘穿着鲜红的吉服嫁入顾家时,我却穿着雪白的丧服走出顾家,跟着家丁们去安葬我娘。”

顾江浔是笑着讲述这些的,但是却阻止不了泪水的滴落。

“在我小的时候,我非常痛恨你娘,因为她的到来,让我永远的失去了我娘,让我成为一个没娘的孩子。

在我小的时候,我非常嫉妒你,因为你的到来,让我失去原本只属于我的快乐,让我成为一个可怜的孩子。”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顾江游第一次见到顾江浔情绪近乎失控状态。

“我曾经认为是你娘和你的出现,破坏了我这一辈子的幸福,但是等我稍微长大后,我意识到顾正阳才是最可恨的人,这一切何尝不是因为他的贪婪所致?相反这些年,姨娘却一直待我很好!”

“这也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吗?”顾江游突然接过话题,弱弱的反问道,打破顾江浔独自叙述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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