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谷的黑石堆,火老头在前头黑袍飘飘,不急不慢地走着,脚下踩的方位,竟然就是方才教秦辰的步法。
秦辰默默地走在后头,突然回过神来,慌忙面色一正,调整步伐,依葫芦画瓢,火老头踩哪里,他就跟着踩哪里,也按照火老头的步法节奏走了起来。
然而在密林中施展,比不得石屋里练习,不是被藤刺挂住衣裳,就是被树枝打在脸上,有好几回还差点自己撞到大树上去。
秦辰心下大怒,遇到挡路的枝叶时左手左右拨开,侧身而过,右手轻抚一把,只见枝叶摇晃间,他的身影已经滑出了老远,形迹隐秘,速度果然加快了不少。
这小子倒还有几分急智。火老头暗自点头,脚下的行进速度也加快了许多,约莫半个时辰,已到了秦家后山边缘,停了下来说道:“以后每日清晨,你便用这套步法跑到山谷,傍晚又跑回来,不但可以练习步法,更可以活动血脉,锻肌炼体,大有好处。等什么时候你练到了腾空驭气,两足踏空行走如履平地,也就差不多得到这千诡步的精髓之处了。”
“好,我一定用心练。”秦辰脸上汗珠密布,脸庞却是激动得通红,这步法果然很有搞头,看见小姑娘都可以先别人一步。
秦辰抹着汗水刚进自己的小院,就看见杜非站在门口,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双手急急向外挥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开口。
杜大哥,你这样龇牙咧嘴,摆出一副歪瓜劣枣的模样是什么意思?秦辰很疑惑地眨眨眼睛,咱们约定的暗号中没有这么复杂的动作啊?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秦辰还没搞清楚状况,突听一声怒喝自屋内响起,一条威猛的身影从里面窜出,蒲扇大手凌空一挥,直直地往自己衣领抓来。
原来爹等在这里要收拾我,杜大哥那是在提醒我赶紧跑路。秦辰恍然大悟,眼看着那大手就要抓上自己,脚跟一歪,双足一错,下意识地就使出了半生不熟的千诡步,身体轻巧地一晃,就站到了另外一边。
“咦?”秦族长一把失手没逮住,不禁愣了愣,见他竟然敢躲闪,顿时勃然大怒,双手一舞,又冲了过来:“你个小兔崽子,一声不响就玩失踪。说,你小子出去干什么坏事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了找你,差点将宣城都掀翻了天了。”
“爹!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秦辰一看今天又要挨揍,急得双手乱摆,脚下却是不敢停顿,歪歪扭扭地又踏出几步,躲到了杜非背后。
“咦?”秦族长这回又没逮着,气得眉毛都立了起来:“杜非,你闪开。看我今天怎么收拾这不成气的小兔崽子。”
秦辰脚下一晃,轻巧地躲出老远,嘿嘿笑道:“爹,千万别骂自己的儿子小兔崽子,对你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啊。你也不想想,我是小兔崽子,那爹你是什么?”
“气死我了!”秦族长捶胸顿足仰天长啸,运劲提气,身上七道暗红色的劲晕如孔雀开屏,层层展开,杀气腾腾地掩杀了过来。
福伯从屋里出来,看着这父子两人在小院子里追赶腾挪,不禁苦笑着摇摇头,这倒好,族长你教了少爷打不过就跑的高招,这回反而冶不住他了。
福伯上前两步,刚想当个老好人,做个和事佬,突然看到了秦辰走动的方位,顿时脸色就变了,神情变得十分凝重,隐隐还有些惊恐。
只见少爷跑动起来,脚下虽然有些踉踉跄跄,生晦得很,但踏出的方位却是匪夷所思,身形更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看着他是被追着往后退去,眨眼间却冲了上前,闪身到了族长的背后。而他滑动步伐看似往前冲去,人却是在不停地倒退。当真是若往若还飘忽若神,让人根本弄不清楚他的动向。
“小兔崽子,你别跑。”秦族长累出了一身大汗,怒喝道。
“爹,你当我傻啊,被你逮住还不往死里揍。”秦辰从福伯背后伸出头,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眼看着族长又怒气冲冲地抓了过来,福伯慌忙拦下他,苦笑道:“族长你消消气,难道你就没看出来,从今往后,你怕是抓不住小少爷了。”
“我打我儿子,天经地义,谁敢拦着我?”秦族长暴跳如雷,须发乱舞,显然是气得不轻。
“是,是,族长要教育小少爷,老奴当然是不敢拦着。”福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玩味的神色:“可关键是小少爷不让你逮住,你也没办法是不是?”
“嗯?”秦族长这下子也回过神来了,这小子平素虽说滑溜得紧,却也不似今天这样难逮啊?
秦族长赿想赿觉得不对劲,向儿子招了招手,说道:“儿子,你过来,我今天不打你,咱们只说说人生,谈谈理想。”
“爹,你说话从来不算话,除非你对天发誓,福伯和杜大哥当场作证。”秦辰紧紧拉着福伯的衣袖,死活都不肯松手。平时这福伯就护自己护得紧,不可能关键时刻见死不救的。
“少废话!说吧,你小子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人家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秦族长怒形于色地厉声问道。
“告状?谁又告我的黑状了?”秦辰一听这话,怒火中烧,从福伯背后跳了出来,揎拳捋袖,准备大干一场:“杜大哥,马上召集兄弟,今天不把那不长眼的家伙揍出绿便来,算他没吃过韭菜!”
“还反了天了你!”秦族长伸手一把揪住他耳朵,气得七窍生烟:“我平时教过你多少次了,做事要干净利落,别让人拿住把柄。说,你今天到哪去了?”
“爹,疼,疼。”秦辰放松了警惕,一不小心就被老爹一把拿住了疼处,双手捂住耳根子,急急地坦白道:“我今天到后山寒潭那边去了……爹,松手,疼,疼,对自己儿子下这么狠的手,你会良心不安的……”
“后山寒潭?药长老那里?”秦族长呆了呆,放开了手,狐凝不决地问道。
“是啊,是啊,那地方可真冷。”秦辰慌忙又躲回福伯背后,举起手急急发誓道:“爹,我今天一直呆在那地方,绝对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方才你这逃命的法子也是药长老教的?”秦族长惊喜交集地望着儿子,紧张得心里咚咚乱跳。
“是在那寒潭边学的。”秦辰心里急转,不禁暗笑,这倒也没说谎,不过教我的另有其人,火老头可交待过,他的行踪是不能透露的。
“药长老数十年未曾收徒,难道……难道……”秦族长激动得老脸通红,就如同在院子抬头打呵欠,一个半斤重的肉包子突然掉在脸上,滚汤热汁溅得满脸都是。
“族长,药长老向来是神龙见头不见尾,性情又极为古怪,他和小少爷的事情,咱们还是少过问为妙,要是惹了他老人家不高兴,那……”福伯凑了上来悄声对族长耳语道。
“对,对,福伯你提醒得好。”秦族长一拍脑袋,想想那药长老的手段,也有些心有余悸。
秦族长看了看儿子,赿看赿是喜欢,这鼻子这眼睛,还有这机灵劲儿,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我当年得了药长老的欢心,这才登上了族长大位。儿子有了药长老做靠山,身份还不水涨船高?我看今后谁敢再用冷眼瞧上我儿子一眼。
秦辰看着父亲在那眉开眼笑,心里总算放下了大石,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天算是躲过去了。不过,父亲一来就摆出副兴师问罪的架势,难道是自己偷看堂姐换衣服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这一想,秦辰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委屈极了,秦玉那小娘们儿也太彪悍了,惹不起躲着她,可她倒好,偏偏跑到我埋伏的地方换衣服,吓得我那心哪,扑通扑通乱跳,那血气冲得我鼻血都流了一地。
“对了,儿子,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五圣宗的人了?”秦族长眉开眼笑地独自乐了一回,想起了正事,忙开口紧张地问道。
“爹,没有啊。”秦逸果断地否认了,不是我得罪了她们,是她们得罪了我。敢用银针来扎我,咱们的梁子可结大了,这帐头先记着,迟早要算,到时候息滚息,利滚利,可就不是摸两把就可以抹平的了。
秦族长深知儿子脾性,一看就知道他不老实,无奈地咂咂嘴,苦口婆心地说道:“儿子啊,虽然说咱们秦家,在宣城也算是有钱有势,位列三大家族,可是和五圣宗那种庞然大物还是不能比的。人家根基深厚,上头有人,门徒遍布,单是吐口唾沫就可以把咱们淹死啊,是万万沾惹不起的。要是你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就低个头服个软,给人家赔礼道歉,你这小命还得指望着五圣宗的木姑娘来救呢。”
秦辰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爹,你今天说的话,怎么那么怪异呢?我听得不太明白。”
“你听不明白是吧?”秦族长见他一点承认错误的觉悟都没有,恼火地从怀里拿出张信笺,狠狠地拍在他脑门上:“我就让你看个明白。”
秦辰被拍得向后一趔趄,差点坐在了地上。旁边的福伯慌忙一把将他拉住,取下粘在他额头的信笺递了过去,小声说道:“少爷,你被人揭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