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去
“见过驸马。”房前的侍女行礼道,凝殇还慌道:“小声点!”那两名侍女一脸疑惑,凝殇还笑道:“两位姊姊先行退下,待我有事再叫你们。”那两人自然应允,凝殇还开了门,似是小孩子做错事,恐回家被娘亲骂般小心翼翼。
“驸马一连四日不见人影,今天怎么有心情回我墨香居了?”惜水正在床上睡着,凝殇还笑道:“想你了嘛……话说公主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熄灯睡去?”惜水道:“这倒好笑了,我睡与不睡与你何干?”
凝殇走至床旁笑道:“你还生我气在?”惜水只背对着他,不愿言语,凝殇还道:“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不生我气了哈?”惜水道:“出去,我现下不想见到你。”凝殇楚楚可怜道:“你叫我滚哪去?天大地大,自有我容身之处,可你这宫殿之内,除了这里,哪来我住的地方?”惜水好笑道:“驸马说这话便太过谦虚了吧?你这几日,岂非在你那几个假妹妹房中睡去的?”
“你说的哪里话?我纵与她们耳鬓厮磨,又岂会逾矩?只是柔兰那丫头看我不爽,竟将我赶了出来……”凝殇道,惜水道:“你终是说出心里话了,若非柔兰将你赶了出来,你岂会想到回房里?”凝殇只拉开床帘道:“好了,莫恼我了,你确真忍心将我赶出去?”
“一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惜水冷声道,凝殇柔声道:“好妹妹,原谅我了罢……”惜水终是不答应,凝殇还道:“果不理我?”惜水道:“不理。”凝殇笑道:“不如我倒给你做首诗来,你若听得好了,还便将前事忘了去,若真不理我,我还找间下人房睡去,可好?”
“听听。”
凝殇自持扇踱步着,又笑道:“古来多作闺怨,我倒做首深闺怨送你如何?”惜水扑哧笑道:“你倒把我当怨妇看了?”凝殇亦笑道:“岂敢岂敢,还听好了。”遂吟一首五绝,乃曰。
梦醒已三更,空闺独掌灯。未知明月恨,何故起清风?
惜水只听着顺口,又还问道:“怎解。”凝殇道:“你夜半醒来之时,已然是入夜三更,你起床独自点灯,惆怅万分。想来我若未知你心中之恨,又怎会再敲你房门?”比划着扇子,倒讲得头头是道,惜水闻言,早哭了起来,只道:“你也敢说知道我心中之恨?”凝殇笑道:“我与你虽非高山流水,但是女子心思,又怎离得了男儿两字?愧我不知何处浊物,竟惹得你落泪,实乃罪过也,你若真心对我好,还止了去,休教我再行作孽。”但见惜水不答话,还又问道:“可好?”
“你已然此说,我怎说不好?”惜水蓦然笑道,凝殇还道:“须知这世间种种,悲欢离合,你我今朝纵聚一屋,到底终须有散场,还望怜取眼前人,休教日后缘分尽了,再来后悔。”又说了几句劝世之言,只糊得惜水放宽心,继而和衣睡去,不在话下。
次日清晨,门又被敲响,凝殇只道是柔兰那群没事的,还便怒喝道:“吵什么吵,休得烦我。”惜水被惊醒,还懒懒道:“她们进这房内,好似从来不敲门的吧?”凝殇蓦然大悟,还笑道:“说来也是,这人如此礼貌,也便该是你那混账皇兄。”
凝殇起身去开了门去,果是风凌,还笑道:“果真是你。”风凌不理会凝殇,只道:“我找水儿问些事情。”凝殇道:“问什么事情不行?倒去找我弱菊妹妹,休得扰我们。”又欲将房门关上,风凌只道:“与你那妹妹有关的事,可曾问得?”
“请请请,这些事情只管问来。”又将风凌拉进房内,倒茶送水,不在话下,又道:“我只道你们这些王孙贵族,只管玩乐,玩完了就不认人了,原来还是记得负责任的,倒说说几时摆喜酒?”风凌啐道:“你又胡说些什么,我几时玩了,又几时不认人了?”惜水还整好衣衫,理顺云鬓,同坐下道:“驸马好玩,勿跟他一般见识,皇兄欲问些什么?”
风凌不答话,又取出一个锦盒,内中原是一颗夜明珠,幽兰色,极其美丽,倒在白日已然这般,不知夜间会是如何景象。凝殇还道:“想贿赂我们?”风凌道:“想得倒美,此颗乃母后生前赠我的,价值连城不说,纪念意义非凡,岂可轻易送你?”
“那你拿与我们看作何?炫耀?显摆?”凝殇好笑道,惜水道:“那是他答应母后,要送未来皇妃的东西。”凝殇遂悟道:“你可要送予我弱菊妹妹?”风凌还羞道:“你说她会收么?”凝殇闻言只笑得仰面朝天,惜水还轻笑道:“皇兄你真要娶她哈?”
“皇兄岂会儿戏?自从与她第一次见面起,我便倾心于她,而后种种事情,不觉更加欢喜,现下只恐她对我无意,还拒绝了去。”风凌说得如同暮春闺女,好生羞涩,凝殇还道:“先前我只不过跟你玩笑罢了,你竟真要娶她?”风凌道:“怎了?”凝殇笑道:“没怎么,只是你我辈分再该改改,你虽乃惜水皇兄,然若娶了我弱菊妹妹,自当称呼我一声大舅子?”
“少胡闹,皇兄竟然有意,还去请父王下旨,自然成尔等好事。”惜水道,凝殇还喝住道:“慢着,你若不顾她的意愿便强行娶她,信不信她自刎你看?”风凌接话道:“我这不是来问你来了吗?”凝殇笑道:“走吧,我带你去送这玩意,保管她收下,只是待会那柔兰丫头,定笑得厉害,哈哈……”
凝殇往来入房从不敲门,此番倒很礼貌地敲了敲……
“那混账也还敢回来?”柔兰只怒道,闲竹道:“殇儿入我们房间,没敲门惯了,岂会如此?那人定是来烦姊姊你的。”遂笑着看弱菊,弱菊还道:“他不可能那么早就来敲我们的门的,还该是你的殇儿。”遂去开了门,还笑道:“果然是你这小子。”
“姊姊不想看到我吗?”凝殇笑道,弱菊只笑道:“想死你了。”凝殇道:“少骗我了,姊姊心不在我这,嘴上还免不得胡说!”遂拉着惜水进了房内,弱菊蓦然发现原来风凌也在后头,两人只对视一眼,弱菊还笑道:“进……进来坐啊?”
风凌自勉强笑了声,进了房内,柔兰还嗔怒道:“你个混账,昨日岂不是说再不踏进我所处的范围内?今日倒不要脸地大清早就来烦我?”凝殇还笑道:“少自作多情,鬼爱找你,我是来找弱菊妹妹的。”柔兰黑了脸,凝殇只调笑了句,惜水又说了些话,弱菊蓦然还道:“话说你们找我作何?”
“妹妹不觉得今日阳光明媚,多云转晴,正适合谈论婚嫁之事吗?”凝殇笑道,弱菊自知他又耍自己,又还答话道:“你要娶我家二妹?”凝殇见风凌在场,也还只得笑道:“少乱扯,她是我妹妹,我若娶了她,岂非****了?”闲竹也下床,笑道:“看殇儿今日言行不对,举动出奇,定然是又想算计谁了?倒说与我听听,不要藏头露尾的。”
“我娘子皇兄要娶皇妃,却不知如何下手,我娘子太过不解风情,还便来问问你们几个,如何提亲容易成功些?”凝殇道,柔兰闲竹还诧异道:“娶皇妃?”凝殇笑道:“正是正是。”柔兰笑道:“可是我弱菊姊姊?”弱菊只羞红了脸,凝殇还道:“我说认真的,休要玩笑,倒说说你们女子最喜欢别人如何提亲?”
弱菊脸色只变了变,却又迅速闪了过去,凝殇自看在眼里,风凌还瞪着凝殇,猛踩了他一脚,凝殇只疼得大叫,还抓过他道:“想不独守空闺,你就给我消停些,看我怎么做。”风凌怒道:“我是叫你帮我,你说着说着倒扯出另一个女子来了,是何意思?”凝殇只向他低声解说着,柔兰还喝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没事没事。”风凌蓦然笑道,凝殇还道:“回答我的问题。”柔兰不悦道:“不知道!”弱菊还问道:“不知皇子欲娶何家女子为妻?”风凌道:“昔日龙岩国发兵我国,虽被驸马劝回,父王还是觉得需要做出一些可保两国友好的事,也便是要我与他国公主和亲。”弱菊道:“邻国公主?”
“不错,既然是我国要提出和亲,我自然该亲自前去提亲,然只恐嘴拙人笨,把事情搞砸便不好了,自早闻驸马说道柔兰姑娘嘴齿伶俐,弱菊姑娘机智聪明,闲竹姑娘更是潇洒不羁,还便来请教请教,寻个好方。”风凌按着凝殇的嘱咐说道,凝殇还接着话道:“休得让他以为我胡说八道,乱夸你等,还便说个好法子让他博得那邻国公主欢心?”柔兰只道:“欺骗女子的事情,我可做不来。”
凝殇也没指望她做得来,不过做做样子罢了,还朝闲竹问道:“你呢?”闲竹道:“若是把那公主捆在床上,我自告诉你如何博得她的欢心。”只与凝殇同笑起来,惜水还道:“弱菊姊姊怎么看?”弱菊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又接着道:“其实两国结好,还是需要两国君王坐下来好好商谈一番,和亲此计不仅老套,而且只是一个筹码,各自都在算计对方,还不如想别的方法好些。”
凝殇闻言只大喜,还道:“可还有比和亲更好的方法吗?”弱菊想了想,道:“可将上次那个慕容翎请到依羽国来,凝殇你与他谈论,他自知他父王秉性,如何才能投其所好,只要顺着他国国君脾气,再给足他们面子,两国交战,自可免去。”
“好计!”风凌蓦然笑道,弱菊又道:“至于和亲之事,应由贵国太子担当,方显更为在意,重视他国公主。”柔兰道:“姊姊你怎算计得那么清楚?”凝殇也笑道:“好个贵国太子担当,这样说来,我娘子皇兄岂不是又要独守空闺了?”
弱菊不言语,闲竹还笑道:“殇儿休要乱绕胡同,那邻国公主,不过乃邻旁女子,和亲,也便是欲亲上加亲,你们竟合起伙来算计我姊姊……而且也不叫上我。”柔兰听得糊涂,凝殇见被拆穿了,还朝风凌笑道:“有话还不快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风凌只踌躇一阵,还朝弱菊柔声道:“弱菊姑娘。”弱菊自听出闲竹话中意思,只装作不知情,小声道:“什么?”风凌终是心一横,脚一跺,一连串地背诵道:“坦白说吧,我今见姑娘行为文雅,礼貌待人,品行端正,才貌双全……有谢道韫咏絮之才,又有乐羊子妻之德,故而倾心于你,未知姑娘可愿为我皇妃否?”
直说得那柔兰闲竹凝殇惜水几人大笑,哪人提亲乃是如此提的?倒见风凌还一脸正经,弱菊也是低头不语,凝殇还笑道:“妹妹倒是答应了去,好作亲上亲,情上情?”弱菊道:“不可。”众人还蓦然惊道:“为何?”风凌也慌道:“敢问何来不可之处?”弱菊道:“不可便是不可,无须理由。”
言罢,只扬长而去,风凌还怔在那儿,许久方才反应过来,道:“什么意思?”
“该是我姊姊不喜欢你,看来你没戏了。”柔兰道,风凌道:“为什么?”惜水道:“没有为什么的,当一个人说不爱一个人时,那便是真的不爱。”下意识地看了看凝殇,凝殇见她此说,也只得朝风凌说道:“休听你妹妹胡说,你倒看看我怎么帮你博得她的欢心。”风凌道:“你行吗?”
“废话。”凝殇喝道,又朝闲竹笑道:“好妹妹,你懂的……”闲竹笑道:“我姊姊那般疼我,我怎会做出不利于她的事?”风凌还忙道:“望请姑娘帮个忙。”凝殇只笑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便说来吧。”
一行人始悟那不利原非不利,自听得闲竹讲出一个好计,大喜着,又唤人去布置了去,只等弱菊落网。
方隔一日,凝殇只慌慌张张地去敲打柔兰等人房间的门,还叫喊道:“好姊姊,可不得了了。”弱菊只在梦中惊醒,她倒不曾见凝殇此般慌乱,还忙开了门,道:“大清早的,胡说些什么玩意?”凝殇道:“那那那……”弱菊怒道:“那什么那,倒是说啊?”凝殇道:“那五皇子自杀了去。”弱菊道:“自杀?在哪里?”凝殇道:“天堂还是地狱,我也不晓得。”
“什么?已经死了?”弱菊只惊道,凝殇道:“可不是嘛。”弱菊道:“你说笑吧?昨日方才好好的,怎得今日就死了?”凝殇道:“我怎知道,恐是昨日他向姊姊你提亲,然……”自不待凝殇说完,弱菊恍然大悟,已然朝墨翎居方向跑去。
凝殇自狡黠一笑,闲竹也道:“好姊姊,但求你日后休要恼我。”又与柔兰大笑起来,自随凝殇尾随过去。
那弱菊只跑着,脑中记起昔日点点……将墨翎居当墨香居而与他撞了一番,与他共同见证凝殇劝退慕容翎,与他共擒采花贼等等等等,想来昨日不过赌气一言,岂料今朝景象?却还心还存侥幸,自记得那凝殇爱胡说八道,最好是来诓骗她上当的,最好如此……
猛然闯入房内,但见惜水等几名身着高贵的男子皆围在床前,想来必是他们兄弟姐妹无疑,弱菊顾不及那么多,还朝惜水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惜水只哭咽道:“弱菊姊姊,我皇兄……他……逝世了。”弱菊只惊道:“逝世……”但挤进人群中,只看风凌躺于床上,脸色发白,毫无声色,那几名华衣锦服的人还蓦然止住泪水,指着弱菊朝惜水道:“她是谁?”
“便是皇兄所钟情女子……”惜水话未说完,那领头一男子已然一把将弱菊拉住,甩到桌子旁去,还喝道:“原来就是你这贱人,害得我五皇兄自杀,我今天非要你替他偿命。”言罢,便将那弱菊拽起,也不打去,只是似是很怒地推倒去,再抓起来,磕磕碰碰,继而再猛地掐着她的喉咙,目露凶光,那手上青筋暴地厉害,执意欲将弱菊掐死。
“月儿,住手。”惜水一行人喝道,凝殇等人也凑巧赶来,柔兰自发石子打退了那名月儿的男子,弱菊还来不及呼吸空气,只连滚带爬地到了床前,毫无疑问,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她只希望这一切皆是一场闹剧,为了唬住她的闹剧,还把了把风凌的脉……无脉象,自然这未必可以轻信,又再试了试他心脏,各种身上器官的活动情况,然结果很显然,皆是徒劳,也许早该在弱菊碰到他的一刻起,便知道了,那冰凉的体温下,又怎能是一颗火热的心?自是死了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