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独剩下荣彦晞与于开二人。
心,沉了沉。
荣彦晞眉色微敛,“现下大人可以说了。”
“很好!”于开的两手一左一右的搭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流吹在她的耳际,“既然是圣女,自然是要圣洁无暇的。但是……圣女的归宿便是火祭,若你能……好生伺候本官,想来更天改命也犹未可知啊!”
打从于开上了祭台,她便知道他藏的是什么心思。
只是若秦风幕说:丫头,好生伺候为师。
许她会觉得有几分暖心,然于开说了这话,她只觉无比恶心,甚至于有种作呕的感觉。尤其见到于开一脸的脂粉,她便有种鸡皮疙瘩掉一地的错觉。总觉得这人阴不阴阳不阳,诚然是孽障一枚!
想来那个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宠幸这样的谗臣,势必有些断袖之意。
荣彦晞嘴角微扬,身子没有半分移动,任由他的手搭在自己的双肩上,“哦,不知大人所说的好生伺候到底何意?”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相问?”他的声音尖细如石缝中蹦出来,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冷笑两声,荣彦晞道,“大人可是忘了,彦晞乃有夫之妇,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
他的手微凉,指尖却极为修长,轻轻划过她精致的面颊,“本官自然不会介意,否则又岂会开口。左不过既然你不愿,那你这夫婿的性命怕是难保的。而你……许是本官要让你看一样东西,你才会明白其中的厉害。”
语罢,他忽然起身,双眸肃杀阴戾,瞬时换了口吻,“跟我来!”
荣彦晞一怔,果然是妖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跟秦风幕诚然是有得一比!
敛了眉色,荣彦晞跟着于开走出房间,九曲回廊里冷风瑟瑟。直到拐角处一座上了锁的阁楼前,二人才顿住脚步。
抬头望去,荣彦晞只看见三个字“长明楼”。
“这是什么地方?”她隐隐觉得异样。
于开却是冷笑两声,“跟着来便是。”
门口的守卫开了门,纵两人进去,却见里头黑暗无比,宛若夜间般伸手不见五指。几盏灯笼在房内静静挂着,于开取出火折子燃起一盏油灯。
微光中,荣彦晞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感觉房内有人在低低的抽泣,分不清是女子的哭声还是风声缘故。
只一眼这些灯笼,荣彦晞的眸子骤然瞪得斗大,顷刻间僵在当场。快速环视四周,她只觉得心头渐渐冰冷,有股寒流从脚底心突然涌出,瞬时窜入心脉。不由的攥紧手中衣袖,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一贯平静的于开。
“这是什么?”荣彦晞极力平复自己不安的心。
于开笑得诡谲,一双冷戾如鬼魅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的脸,口吻清幽而冷冽,“是人皮灯笼。”他晃了晃手中的油灯,“是不是觉得这火苗极美?”
荣彦晞倒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人油啊!”他低低开口,那一刻,荣彦晞腹内翻滚,忽然冲到门口拼命呕吐。
竟然是人油,难怪烛火中有一股异样的气味。竟然是……于开你这个老变和态。
她回眸,气息微喘的盯着于开脸上妖异的容色,微弱的光晕中,他素白的面颊与幽魂没有两样。只见他以指尖拂过那一盏盏灯笼,面上竟是十分得意的感觉,“这些女子皆是上好的货色,只可惜她们都不识时务,一个个寻死。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她们。”
“女子的香油燃烧起来有种十分诱人的香气,难道你不觉得吗?”他笑得邪肆至绝,“我是这样爱着她们,她们却一个个的利用完了我,竟然弃我而去。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留下她们一生一世。”
荣彦晞的唇颤了颤,“你这个疯子!”
快步走出长明楼,荣彦晞总算明白何为长明楼,长明灯不息,却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女子用自己的性命熬出的香油,点燃屋内的漆黑。
她倒不是觉得害怕,只是觉得恶心,无比的嫌恶。这样的手段,令人发指,也教人感觉到于开内心的黑暗。
这般表面上阴阳怪气的男子,荣彦晞原本只是当他食色,如今才算明白他的心里诚然是扭曲的,一丝一毫都没有健康正常过。若是教他碰了自己,恐怕这十天半月她都食不下咽。委实恶心至极!
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荣彦晞坐在那里面色僵冷,却是不置一词。
不多时,便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想来是于开来了。
荣彦晞冷哼一声,“便是片刻也不让人清静吗?”
“何至于动这么大的肝火?于开待你不好吗?”走进们来的却不是于开,竟然是太子其和赵嘉,方才开言的便是赵其。
心头一怔,荣彦晞凝眉,“你们何以在此?”说着便起身朝着二人行了礼。
“本宫来看看这轰动一时的圣女其人,想不到竟然是你,委实出乎预料。”赵其不紧不慢的开口,以一种极度怀疑的目光盯着她的脸,而后徐徐坐定。
荣彦晞不动声色,只是小心的替赵其倒了一杯水,“想来殿下是不愿承认的,只是百姓盛情难却,这圣女之名委实只能担下来。”
赵嘉一愣,“难道你不知道圣女是何下场吗?”
“左不过是火祭,我却是从祭坛上安然走下来了,不是吗?”她轻笑,浑然不将生死写在脸颊,寻常女子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她却只是一笑置之。赵嘉忽然怀疑,到底是她不知道火祭的可怕,还是她诚然并非寻常女子?
赵其轻叹一声,“看样子,你委实了不得。”语罢,他凝目看她精致的面庞,一身素衣宛若谪仙临世,这般的惊若天人,这般的无人可比。
若然她还是当日的荣夕,该多好?
荣彦晞转了话锋,“不知太子殿下和小王爷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不认为赵其只是想要看看圣女其人。能走进于开的府邸,诚然是有备而来。
果不其然,只听得赵其道,“近两个月,北方久旱不雨,是而国内本就蝗灾连连,若然连北方的粮食都收到损伤,势必会饿殍遍地。父皇有旨,既然圣女临世,就请圣女作法,教北方普降甘霖。”
荣彦晞嘴角微微抽动,面上却没有多少变化,盯着看了二人良久,她才道,“这降雨之事乃是天意,岂是我一个小小圣女可以更改的?二位是不是……”
“降雨这点小事,想必圣女不会推辞的。”于开自外头走进来。
那一刻,荣彦晞只想剥了于开的皮,做一盏人皮灯笼。
听得这话,赵其起身,别有深意的看了荣彦晞一眼。于开冲着两人行了常礼,“不知二位驾临,有失远迎。”
怀中的秋玲缓缓闭上双眼,不过刹那,她便在她的眼前消失,荣彦晞愣住了,她亲手杀了秋玲?
“啪。”清脆的一巴掌向她打来,邢昂目光如炬的看向她,愤恨的讲道:“朕应该用这巴掌谢谢你的吧!”
荣彦晞不痛了,她没了知觉。
九尾狐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如雷贯耳,邢昂捂住头昏倒在地。
“没想到吧,你杀了我,失去的会更多。”九尾狐的笑声一点点消灭,她的身子也已经一点点变得透明。
“你到底对皇上做了什么?”容若追问,若是这个时候还不问,只怕他们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我能做什么?”九尾狐自嘲:“其实你们不杀我,我也快死了,失去第一百个心肝,我的身子早就挨不过今日,只可惜,可惜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九尾狐看向邢昂,若不是自己把持不住,爱上了皇上,她也不会死,她舍不得吃了他,也舍不得毁了他,可是不吃他,自己就得死,人世间最可悲的就是你爱着的那个人并不爱你,九尾狐冷笑,即使如此,她也宁愿自己死。
见到龙金忠跑来,用专属的红绳替邢昂把脉,九尾狐道:“他已经被我下了蛊毒,解蛊毒的方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们,因为,这个就是对你们最大的惩罚。”
说完最后一句,九尾狐变凭空消失了,天空一下子明亮起来。
荣彦晞没来得及消化掉九尾狐的话,肚子又开始抽痛起来。
杨芸急忙上前替她把脉,皱眉:“妹妹你究竟吃了什么?孩子……”
荣彦晞痛得闭上了眼睛,她轻言吐出两个字:韦素!
咸福宫中,接生婆一个接着一个,孩子始终生不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疼痛过,荣彦晞流着眼泪大喊自己生不出来,她也不要生了,这种椎骨的疼痛是她这辈子都没有受到过的,她实在是承受不了了,就像,就像自己要被撕裂成为两半一样。
明珠已经被传召进宫,孝庄一干人等全部留在咸福宫外等候,早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皇室血脉,孝庄更是焦急的来回走动,心怕荣彦晞有个什么闪失。
“救命啊。我不要生了!”荣彦晞拼命的喊着。
只可惜喊了很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一名接生的嬷嬷慌忙的跑了出来,告诉孝庄,说是荣彦晞昏了过去。
孝庄一听,想也没想,就要自己亲自出马。
“太皇太后,这样不合规矩。”苏麻和明珠全部拦在了产房门口。
现在还谈什么规矩啊,孝庄皱眉,不管了,她推开他们,急速踏进了房间,见到荣彦晞已经昏迷,满头是汗,她心疼地擦去她额角的汗水和眼角的泪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