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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玄妙

“他已经走远了。”骜奔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蓦地转身,对上他深黑双眸。

“你刚刚……”

“我刚刚,一直在。”骜奔唇边隐隐流露出几许苦笑。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你,你知道他在一直在找我。”

骜奔沉默。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如果我早些时候告诉你,你是不是会跟他离开?”

“也许会吧。”我点头。

“这就对了,你看看我,为了你,放下黑夷,远远离开内陆,跟你来到这穷山恶水之地,我为的是什么?难道我为你付出这么多,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我转开头去,忽然间觉得疲惫,很疲惫,难以形容的疲惫。

为什么感情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对于我而言,却显得异常地痛苦——若然老天只让我遇见一个男人,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可是偏偏为什么是他们俩?

“我并不想对不起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可是,我也不想再跟他公平竞争。”骜奔毫不迟疑地道。

“你说什么?”

“我不愿意,再这样耗下去,所以,我希望带着你远远地离开,至少有他在的地方,我不会出现,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

“你没想到他会出现?没有想到他会跟来?”

“是。”骜奔不假思索地点头:“他做的所有事情,都远远超乎我的想象,纵然作为男人,我也不得不感叹他的痴情,可是作为情敌……我……”

“骜奔。”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我从来没有说不嫁给你,从来没有说不喜欢你,从来没有说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只是想让平平安安的你明白吗?我不想他因为我,而无辜地丧命。”

“你是这样想的吗?”骜奔深深地看着我:“如果你看到他痛苦,绝望,会不难过,不悲伤,不心有所系?”

我默然。

“我知道。”骜奔转过头,唇角浮起几许苦涩的笑:“我都知道,倘若他不出现,我们俩就会很好,如果他一出现,你就会跟我争吵不休。”

“骜奔……”我忽然间觉得好无力——为什么我们的感情,总是经不起外力轻轻的一碰,便会生出丝丝裂隙?

“不管怎样。”我一转头,眼神变得坚执:“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没有人可以阻拦我。”

“我不会阻拦你。”骜奔立即不假思索地道:“不但不会,而且我会帮你找到他,问题是你找到他之后准备怎么样?还是和从前一样纠缠不清?”

“不会,我会送他回内陆,他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不要太天真了。”骜奔打断我的话:“你觉得以他的执著,可能放弃对你的痴念吗?”

“我有办法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我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吧。”过了许久,骜奔方才无奈地叹口气:“那我,就按你说的去做,不过结果如何,殊难预料。”

“好。”我点头。

驾着一艘小船,我们开始在茫茫大海上找人,可惜,整整忙碌了两天,却仍然一无所获。

我的心不由紧紧地揪了起来——阿辰,你会去哪里呢?你到底去了哪里?

第三天晚上,回到小木屋里,我们俩已经是筋疲力尽,骜奔进门便躺在床上不想动弹,而我沉默地准备着饭菜。

“吃过饭,你就休息吧,我去外面走走。”

“你去哪里?”骜奔立即霍地跳了起来。

“我出去看看。”

“那我也去。”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已经很累了。”

“那没关系。”他立即毫不迟疑地道:“你的事,比一切更重要。”

再次走出屋子,却见四下里一片静悄悄,月光如水银般倾泄于地。

“骜奔,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

“如果我找到他,你能不能,先不要跟他计较太多?”

回答我的,是骜奔的一声冷哼。

“我只是想他平安,不会跟着他一起离去。”

“先找到他再说吧。”

“你等一下。”我止住他,阖上双眼,将一只手搁在胸前,骜奔奇怪地看着我。

“他就在这附近。”

“你怎么知道?”

不等骜奔把话说完,我已经迈开双腿。朝海滩边奔去,不出意料的,在海边的礁石边,我找到了阿辰,他横躺在那里,面色冰冷,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

“阿辰。”我奔过去,一把将他扶起来,用力地摇晃着:“阿辰,阿辰你醒醒。”

骜奔听见动静也奔了过来,一见阿辰的情形,便沉声道:“他已经昏迷了,赶紧送他去屋子里。”

我点头,俯身想把他抱起来,但是力气太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倒是骜奔走过来,一把将他背起,大步流星地朝小屋子走去。

沉默地跟着骜奔进了屋子,我立即开始烧水,给阿辰清洗。

我做得很仔细很仔细,以至于骜奔站在那里,整个人都看呆了。

替阿辰清理干净身上的污垢,我拿过被子替他盖好,方才站起身来,又开始做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们三个人同处一屋,倒是难可贵的平静。

第六天早上,阿辰终于醒来,睁眸看见我,眼里先是闪过几丝亮光,随即湮灭,倔强地将头转向里边。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看着他的后背,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其实我一直在担心你。”

他依然不理我。

“阿辰……其实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太多事?”阿辰冷哼:“什么事?”

“也许,是上苍注定,我们俩不能在一起吧。”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是吗?”

“……是。”尽管我自己知道,说出去的话像刀一样锋利,肯定会刺痛他的心,可我仍然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那你说这么多,还有什么意思?”阿辰蓦地跳了起来,双眼圆睁:“好,那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俩,老死不再相往来!”

说完,他翻身落地,大踏步朝外走去。

他的步速走得那么急,那么快,以至于我心中像被巨石砸中,痛得撕心裂肺,伸出手来,我摁住床边,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呼吸。

骜奔站在门边,一言不发。

屋子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

“现在,你满意了吧?”过了许久,我终于缓缓地开口:“看到这样的结果,你是不是特别满意?”

“朵儿,我也不想你伤心难过,可是我们三个人之间,必须要有个决断。”

“决断?”我冷然一笑:“什么决断?决断我的归属吗?”

“朵儿……”

“好了,我心里很乱,你走吧。”

骜奔站在那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良久叹口气,默默地走开了。

屋子里黑暗下来,我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过茶壶来,倒了一碗水,凑到唇边慢慢地喝下去,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

双手撑住桌角,我不禁低低地哭出声来,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心里真地是难受,非常地难受。

毕竟我们,曾那么深地相爱过,毕竟我们一起经历了生,和死,如果老天成全,我不愿意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就和阿辰一起,在梦河城里,一天天地老去。

只是于这乱世而言,我们的愿望,简单到却不可能实现。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足三天,方才打开门走出屋子,却意外地发现沙滩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贝壳,我弯腰拾起一枚,打开来,却发现里面有张纸条。

世间男女的感情,就像这贝壳一样,你拾了其中一枚,就不可能再要别的。

是骜奔的笔迹。

看着这行字,我默默凝思。

骜奔说得对,世间男女的感情,就像这沙滩上的贝壳,你拾了一只,自然不能再要别的。

“骜奔!”抬起头来,我忽然大声喊道:“骜奔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

好半晌过去,一个声音才突兀地响起,接着,一个人从礁石后转了出来。

“骜奔!”我飞奔过去,一把紧紧地将他抱住,脸里满是笑意:“你怎么藏到这里来了,让我好找!”

“我还以为。”他冲我眨眨眼:“你生我的气,不要我了呢。”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我深深地凝视着他:“就算,我不要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不会不要你。”

“真的。”他一下子握住我的手:“你说的是真话?”

“是。”我重重地点头:“骜奔,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会为你悲伤,为你痛苦,为你快乐,为你生儿育女,我们将一起面对这个世界上的风风雨雨……”

骜奔眼里满是惊喜,紧接着却又迟疑起来:“那么他呢?你是要放下从前所有的一切吗?”

“至于阿辰,我只能默默地祝福。”转过头,我望向海天相接的远方:“或许,他会找到一个真正完全属于他的人吧,其实阿辰,是一个非常强韧的人,这世上,未必有什么可以打败他。”

“你真这样认为?”骜奔双眼微微眯起,闪过几许异光。

“当然。”我微微一笑:“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觉得,他很特别,和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不同,所以,我相信老天一定会眷顾他。”

“希望如此。”骜奔搂紧我的腰:“从此以后,我有了你,我会和你在一起,过着属于我们的生活。”

暴风过去了,海面恢复了平静,我和骜奔也回到了从前,似乎阿辰从来没有来过。

“朵儿。”

这天,我在屋子里做饭,骜奔忽然从外面跑了起来,脸上带着孩子般的微笑:“我刚刚找到了一个新的海岛,上面有许多人赶集,卖各种各样的东西,你要去瞧瞧吗?说不定有咱们想要的。”

“好啊。”我放下手里的铲子:“去瞧瞧,倒也没有什么坏处。”

“那就说定了。”骜奔干脆地道:“刚好我也准备了一些好东西,拿到集上去,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那样我就可以给你添置各种样的衣服首饰了。”

“好啊。”我点头:“什么事,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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