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恨
“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楼名黎。黎是黎明的黎。郑秋大致的跟我介绍了一下你的情况，你经常做同一个梦。那梦中的那个人你认识吗？”他讲话讲的很快。完全不像是心理医生的样子。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感觉他很熟悉。”我诚实的回答着。
“那么，你是否出过什么意外？”他不解的看着我。我回想着回答：“是的，三年前我曾从楼梯上滚下来，好像脑部在摔下来的时候摔破了。但是，我不记得这件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因为，哪一个高中生会像我这样走楼梯都走不好。“是妈妈告诉我的。”
他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听着，然后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我怀疑你在楼梯上滚下来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在脑部受伤后，你忘记了一些事。但是，你妈妈没有告诉你。”
听着楼黎的话，我满是不解。在楼梯滚下来之前能发生什么事。难道说我是因为跟别人打架才从楼梯上被推下来？我心里暗想着：“应该不会吧？”
“这样，如果要证实我的猜想是否正确，我必须给你做一个深层次催眠，但是，可能冒的风险是会让你想起你一些觉得很痛苦，不愿意想起的事。我是一个导师，也是一个心理医生。作为一个医生的道德，我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他的脸上开始有些严肃了。
我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他：“催眠？”我的分贝很大，我觉得很惊讶，这些只有电视上看过的神奇东西，竟然也让我遇上了。说实话，我并不相信我会被谁催眠。因为，我始终认为，思想是我自己控制的。
他依然一脸严肃的给我确认：“恩。”思考片刻后，我认真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坚决：“恩，好，我接受。”
我看着楼黎做着催眠前的一切准备。做完一切准备后，走到位置上坐下：“那现在就要开始咯，你要放松。”我不安的看着他。
办公室里的灯光变的很暗，昏黄的暗。就像晚上的月光一般暗。我听到了轻音乐响起。没有我想象中的要用一个中古世界的怀表在我眼前晃动。楼黎在看着我，他让我看着他的眼睛。透过眼镜镜片，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深邃，深的像黑洞一般，就快要把我拉进去。
我听到他轻柔的声音：“放松，深呼吸。灯光变暗，音乐想起……你感觉到你的眼皮很重，你很累，你很困，你想要好好睡一觉。1.2.34…。”
他的声音很温和，语气很温柔。他数的很缓慢。我感觉我的胸口好闷，他还在数着，我感觉到自己很累，我慢慢闭上眼睛……
我依然能听到他的声音：“现在，我们回到了过去。”
我看到一中了。我看到菲儿，露娜玲玲，还有我，我们四个人在寝室里聊着不着边的话题却笑的很开心。现在去看这些，觉得那时候的我们，很傻，虽然很傻，但是很开心，很快乐、“你梦中的男孩，他的名字叫凌枫，凌枫，凌枫……”我不知道谁一直在对我说着这个名字。凌枫，我努力的想着。我感觉到一股沉闷。难以呼吸的感觉。我看到了小时候，我看到了游乐园门口的两个小孩，一个是我，另一个，是凌枫哥哥，对他就是凌枫。顿时间，所有的画面，就像投影幕一般，在我脑海播放。
游乐园，牵手，我为他唱起《霞光》这首歌，他说好听。再遇在七年后一中的球场，扬子，我看到了杨子。枫牵起了我的手，他在吻我，在浪漫的月光下……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我看到他在推开我的瞬间被车子撞倒在地上。我看到他倒在血泊中却挣扎着对我伸出手。他对我说：“对不起”
“不要、不要……”我声嘶力竭的喊着不要，我想要过去救他，我想要抱住他给他温暖。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这是梦境，这是回忆。我只能痛苦的看着他……
我感觉到眼睛的肿痛，我感觉到泪水的冰凉。
就这样，装着那段被流放的记忆的黑盒子在催眠之下被打开。所有的一切重见天日，在阳光下，那么刺眼。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刺着我的心。
“冷静，你感觉你的心很平静。平静的像一面湖。”依然是那么柔和的声音，可是，我却不能再听他的话，我怎么能冷静，我怎么去冷静。我拼了命的挣扎着。我猛得睁开眼睛……
我看到楼黎脸上紧张的表情。我满脸的泪水却是冰冷的。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也许带着恨：“你知道嘛。我竟然忘记了他，我竟然忘记了这个最深爱的人，我竟然移除了属于他的《霞光》。甚至差点让别人替代了他。
我狠狠的抓着楼黎的衣领，一字一句之间都带着恨。满满的恨，这恨像把尖刀……
我怎么可以……我的心痛的很明显，甚至连呼吸都能感觉到是痛的。这种窒息的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一个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陌生人说这些。我似乎在自言自语。是呀，我怎么可以忘记他，我的爱人，我逝去孩子的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人对我说这些。为什么他们要隐瞒我？”
“浩，你为什么要隐瞒我？为什么在我以为自己爱上你后选择离开，为什么在我傻傻等待后却换来这样的背叛。你有什么资格去替代枫，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摘下枫的戒指戴上你的。你又凭什么来爱我。你想要替代枫是吗？你永远都替代不了他，现在是，过去是，将来也是。甚至下辈子都不可能，我恨你……恨你……我要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你冷静一点，你是我接手过最特殊的一个客人，你竟然可以在我的催眠中靠自己的意念醒来。刚刚看你的表情很痛苦。你一直在挣扎着，你的情绪很激动。我想你应该想起了某些被你遗忘的过去。也想起了凌枫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了、其实，这些记忆你很容易就会想起，就比如你在梦到他的时候就该想起。但是，你既然没有想起来，那说明，在你内心的潜意识里，你是不愿意去回忆这些的，也许这些让你觉得很痛苦。所以才在一次次被梦惊醒后却没有想起关于他的任何，不是你想不起来，而是你抗拒去回忆这一段记忆。”
楼黎看着我，眼神很诚恳的说着。眼泪早已湿透了整个世界。我慢慢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我一直反问着自己：“梁紫梦，你怎么忘记他，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忘记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轻易的再去接受别人，爱别人，你怎么可以？”
我深深的自责。这种自责可以要了我的命。
我不知道我在办公室里哭了多久，埋怨了多久，自责了多久。也不知道楼黎安慰了我多久。
走出楼黎的办公室那一刻，我擦干眼泪：“为我保密，除了郑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事。”楼黎嘴角浅浅一笑：“这是作为一个医生应有的道德，没有经过客人的允许。我不会泄露任何客人的讯息。”
“谢谢！”说完这两个字。我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冬天的空气，冷的让人窒息，可是，我却没有任何感觉。哪怕我明白我的手是冰的，零摄氏度的冰……我的心，亦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信任的，我竟然像个小丑一样被所有人隐瞒，被所有人骗得团团转却全然不知情。
呵呵，可笑的友情，可笑的亲情，可笑的爱情……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
浩……我会让你痛苦，跟我一样的痛苦。拜你所赐的一切，我都会还给你，一丝不少的还给你……
这一刻，那个叫梁紫梦的单纯女孩死了。死的很彻底。脱胎换骨……取代而之的是一个怨灵，是一个恶魔。是一个可怕的。满世界都充满恨的女人。
我要报复……用我所有的一切报复，哪怕付出我的所有甚至生命，都在所不惜。我要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命运对枫如此的不公平，他曾经最信任，最要好，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想要抢过他的女人，竟然想要代替他……
我浅笑，带着怨恨与邪恶的笑。抬起头看天，天空阴沉沉的，在这样的冬天里。枯树枝张牙舞爪的，映衬着我的心情……
泪，早已浸湿了我的世界，灰蒙蒙的天空下起雨来了……难道连天都在为我哭泣吗？呵呵，可笑……怎么会呢？老天怎么可能为我哭泣呢。它不是得逞了吗？它不是就想这么残忍的要玩弄我于鼓掌之间吗？它应该高兴啊……
冬天，下雨了。我却没有打伞……冰冷的雨打在脸上，我却全然没有知觉。我已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雨。在这寒冬的大街上，我一步一步的走着，全身湿透。不顾街上的人怎么说，怎么看。或者，他们也不会在乎。只是像看小丑表演一样，看着我……
走着，哭着，麻木着。良知被埋没着。哭完了，我笑了……笑着自己的傻，笑着自己的狼狈。我的心，难以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切。这种濒临崩溃的感觉，我体会到了。那么真切的体会到了。
“老天爷，我不会认输的。”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用手指指着天声嘶力竭的对他喊着，路人都在奇怪的看着我，我看到一个妇女拉着他的小孩走开，觉得我疯了吗。呵呵，我是疯了。我被老天爷安排的一切逼疯了。
我拖着疲惫而被雨水打湿冰冷的身体回到学校。我去了琴房，依然那么安静。琴房里，那架钢琴永远都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
我坐在凳子上。用冰冷的手打开琴盖。用僵硬的手指。按下一个个音符。窗外的雨，丢失的记忆……满脑子，想的只有枫。他的笑，他的泪，他的眼神。他的体温……眼泪又一次滑落，划破了我自以为完美的世界。
我深深的沉沦在自己用手指在黑白键之间游走的那段悲伤。用我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无奈和怨恨。我的悲哀，这一刻，在音符里爆发。梁紫梦，你真可悲……
边弹着不知名的曲调，边想着过去的一切。为什么，我的人生要如此，我的命运要如此。我只是希望像个正常人一样长大，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结婚，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然后过平凡的生活。
我不需要锦衣玉食，我不需要山珍海味。我只要跟枫在一起就好。跟他在一起就是幸福，他就是我的全部，他就是我的天……可是，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怨，我恨。
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为什么要我活得这么累。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不公平。为什么要把我的人生变的这么曲折……我真的好累。我的心真的痛了……
我哭着写下此时的心情，还有这段悲伤旋律，取名为《被流放的记忆》。
这首歌，纪念了那些我失去的。怀念了那些失去的。……也用这首歌，祭奠了枫，祭奠了孩子，祭奠了过去，也祭奠了死去的梁紫梦……因为她要开始她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了。
这首歌，是一切的结束，更是新的开始……、
我病了，上次淋了雨之后，我发高烧到三十九度八。爸爸妈妈接到通知后，为我请了假，并带我回到了这个有着枫的回忆的城市。我回到了家。连续五天，我都在昏迷中。但是这一刻我醒了。
爸爸焦急的在床边看着我嘘寒问暖。妈妈忙东忙西的为我准备一些清淡的东西给我吃。看着爸爸妈妈焦急的深情，我觉得他们好虚伪，就是他们，隐瞒了我那丢失的一切。就是她告诉我我是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就是她……就是眼前这个虚伪的女人。
虽然在家里，虽然是在自己熟悉的家里，虽然躺在有着自己味道的床上。可是，为什么再也感觉不到温暖，为什么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那么冷漠“不要弄了，我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我对正在厨房忙碌的妈妈喊道，心里暗暗想着：“我不需要你们虚伪的关心。”
妈妈见我醒来，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进来，紧张的看着我：“你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星期了，都吓死爸爸妈妈了。怎么能不吃东西呢。这是妈妈为你熬的粥，来，妈妈喂你吃。”说着用汤匙舀起一勺粥吹凉了送到我的嘴边。
现在看着妈妈的脸，她在笑着看着我。她怎么可以笑？“我说了我不要吃。”我边喊着边用手挡掉了妈妈中的汤匙，也打翻了妈妈手中冒着热气的粥，这碗妈妈为我亲手熬的粥……
“啊。”妈妈站起身来，妈妈的手被烫到了，爸爸忙紧张的起身，拿过妈妈被烫的通红的手温柔的吹着：“等等，我拿药箱来。”说完，着急的跑出我房间去找药箱。不一会就回来了。他让妈妈坐下，温柔的为妈妈包扎。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可以做到没有一丝的心疼，我甚至想笑……
爸爸转过头看着我，妈妈也看着我，眼神是那么心痛。我却没有再多看一眼他们。
爸爸指着我：“梁紫梦，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高烧烧的你脑子坏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你妈妈？”爸爸的语气很严肃，声音很大。语气里有着满满的愤怒，不满和指责。就像当初一样，就像当初对我说让我打掉孩子一样的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