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男人再次睁眼之时,他滚烫的额头之上多了一条湿润的白毛巾。他挣扎起身,发现少年和那个满头银丝的老者已经在木桌两旁就座,桌面上一锅冒着热气的肉汤,香气扑鼻,勾起了男人的食欲。直到那不争气的肚子发出咕咕怪叫之时,二人才发现男子已然清醒。
“你醒了啊,大叔。”格维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称谓。
“额……啊。”男人脸上烧的通红,不知是为之前的那声怪叫感到羞愧还是因为发烧的缘故。
格维从木门后抽出一把小木凳,木凳四条腿上打了四个铁箍,看起来是已经有些年头了。“大叔你过来坐。”格维搀起男人,将他安置之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又刺溜刺溜的喝起肉汤。
“格维,你怎么回事,为师没教过你用餐的礼仪吗?”雷勒狠狠瞪了一眼格维,“吃饭的大忌!”
“啊。”格维有点垂头丧气,在老师的淫威之下,不得不老老实实放回餐具,像机器一般背诵道,“忌用餐具敲打餐碗餐碟,忌端碗手心朝上,忌餐具插在饭食之间,忌用餐发出响声,忌用餐时分心。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老老实实背诵完五条大忌,又死气沉沉的大喊三声我错了,格维这才继续用餐。
男人有点尴尬的坐在师徒二人之间,眼巴巴的盯着一碗肉汤,格维瞟了一眼,小声道,“大叔你怎么了?”
“额,有餐具吗?我这……”男人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肚子,眼神当中掺加着一点期望。
“没有啊,我和老师一人一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格维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完全不知道男人已经几日未曾进食了。
“那你让我坐在这干嘛?”
“让你嗅得更真切一点,看得更清楚一点啊。”
“……”
“格维,别闹!快去给客人拿餐具!”雷勒又是一瞪眼,把满脸笑意的格维再次吓得危襟正坐,赶忙给男人递过餐具,还老老实实的摇了一勺肉汤,“大叔,老师怕您吃得太过油腻,把胃吃坏了,所以委屈你,就先喝点肉汤吧。”
男人这才算是修得正果,总算是吃上了几天来第一口热食。
酒足饭饱之后,格维又乖乖的给男人把毛巾润湿,乖乖将他扶回床板上。雷勒清了清嗓子,发问道,“敢问阁下是什么人,你口中说的六大公国叛反又是怎么回事?”
“先生,我是修?亚岱尔,现任第四军团第三军主。至于我说的六大公国叛反也只是猜测。我们第四军团受命平定西南叛反,开始只是以为仅有一位大公叛乱,没想到在前往野狐岭的路上遇袭,足足五万军队打散了第三军。我也是趁乱才脱身出来,完全没有想到敌方会有如此之多的军队。”亚岱尔交代了自己的姓名来历,雷勒这才了解面前是什么人。
“你是军主?凭何为证?”
“我这身袍子是帝国将领标配的蓝底白锦瑞袍,想必先生应该了解。”男人褪下满是泥点,已经泛黑的大袍,雷勒仔细打量两眼才微微点头。“材质确实无二,但是还是不能肯定。”
“您不信我这没有关系,还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男子撑着床板起身,格维赶忙又把他按了回去,“大叔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帮你求老师留下你了,这些天你就住在我们家里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可以了?”
“老师你可不能食言啊,上午咱们可说好的,再说就他现在这样,出去能干甚子事啊,还不是去等死啊。”格维有些着急,略有些出言不逊。雷勒瞪了自己的徒弟一样,训斥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格维吐吐舌头,这才噤声。
“好吧,这阵子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每天的吃食格维你可要负责啊。”雷勒拍拍格维的肩膀,又将一个沉重的担子交给了格维。修?亚岱尔则表示相当感激,毕竟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庇护之地。
“老师给我点铜板吧,给大叔捎上两瓶酒,帮他发发汗,早点把这烧退了。”格维张口伸手又是要钱,雷勒立马阴沉下脸,“你这个月花销够大啊,早去早回,回来继续温习地理。”
“是是是。”格维满口答应,将铜板夺去。
再次踏出木屋,此时已然到了下午,没有正午的燥热,几片薄如蝉翼的云朵给人带来丝丝凉爽的感受。格维此时买酒自然也是打着自己的算盘,村里酒馆此时正值与格维最为要好的露缇娜姐姐当班。这个时候去也能多饶一瓶小麦酒,还能摆脱无聊透顶的老师,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格维,今天你家先生放你出来了啊。”推开门扉,格维看到高椅之上,村头的卡玛老爹今天进了酒馆来享受草果酒的酸甜。老人最最喜欢的不是口味纯正的小麦酒,而是酸酸涩涩的草果酒,他常说这样能找回年轻的感觉。
格维知道老头休息片刻便要重返他的“战场”,只有在村头老头才会讲起那些百听不厌的故事,虽然他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但是对于卡玛老爹,还是感到无比亲切的。
“来为早上那个大叔买酒,老师答应收留他了。”
“哈哈,你家先生真的是好心肠啊,罢了罢了。”卡玛老爹笑笑咳嗽两声,用拐棍杵杵地。
格维扫了酒馆一眼,除了喝酒攀谈的众人没有发现露缇娜的身影。“老爹,见到姐姐了吗?”
“喏,那小丫头在那呢。”老头努努嘴,又拄着那根乌木拐杖出了酒馆。
只见,那被唤为露缇娜的姑娘刚刚从后台走出来,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上罩着带有酒杯样子的围裙。姑娘双颊散发着自然的红润,高高的鼻尖挺翘,小嘴也微微上翘,两颗乌黑的眸子更为吸引人,村里的老人是最喜欢露缇娜的,都说这个热心肠的小姑娘,以后一定是倾国倾城的小妖精。
只可惜,露缇娜家中贫困,父母将露缇娜出嫁之后便撒手人寰。而露缇娜年轻的丈夫更是坠崖而亡,小小年纪就让她守了活寡。村子里的人更是一度将她当作扫把星,好心的酒馆老板接纳她之后这种情况才慢慢有了改观。
“露缇娜姐姐,你真漂亮。”格维嘿嘿一笑,又开始了他最拿手的装傻。
“你这滑头小子,又想从我这白讨草果酒喝啊?”露缇娜撩起额头上的碎发,柔柔一笑道。
“哪里哪里,今天奉老师之名来打两瓶酒,家中算是来了客人,好好招待一下。”
“哟,你们家来客人了,从帝都来的吗?”露缇娜也知道格维的老师雷勒是从帝都来的大学者,自然第一时间将目光放在了帝都。
“哪里,今天村口的那个大叔,我家老师大发慈悲,决定收他了。”格维吐吐舌头道。
“好吧。”露缇娜伸出纤纤玉手,嘟嘴道,“拿来吧。”
“这是要干嘛?”格维再次装傻充愣。
“给我铜板啊,怎么,还学小时候偷着喝老板的果酒啊。”露缇娜一句话就把格维的老底捅了出来,格维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乖乖的递上两个铜板,“要一瓶麦酒,一瓶果酒。”
正当二人攀谈之时,坐在角落的两个脏兮兮的陌生人吹了一声口哨调笑道,“小姑娘过来过来,让大爷摸一把,大爷给你俩铜板。”
露缇娜一下小脸通红,格维也是脸色尴尬装作没有听到什么。
半天不做声,二人怒了,一把推翻桌子,“妈的,老子让你给我过来你听见没有!”
露缇娜刚要动身,格维一把拦住了露缇娜,没好气地喊道,“你们两个从哪个地界来的,一口一个老子真不像个东西,快给露缇娜姐姐道歉。”
“我去你妈的,老子摸两把小妖精,关你逑子事!”两人脸上红扑扑,看起来是已经微醺,借着酒劲这就要动手。酒馆老板赶忙出来打了个圆场,安抚道,“两位坐,两位坐,不要生气。”
“我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让那小妮子把衣服脱了,要不然老子砸了你这酒馆!”只听二人仓啷一声,居然各自抽出一把长剑,惊得众人赶忙避开。其中一个男人骂骂咧咧道,“老子他妈打了多少年仗,你他妈敢跟老子这么说话!给老子过来,把你小兔崽子砍不死!”
老板咬咬牙,只好退了出去,毕竟两人两剑实在不是他能抵抗的。
“小妞,我劝你现在给爷过来,要不然我砍死这小子。”另一个男人哈哈大笑,大有将露缇娜挽入怀中之势。格维双手握拳,将露缇娜护在身后。“你娘咧,你干甚子,你住嘴!”格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大有扑上前去的意图,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你小子嘴真贱啊,让我教教你怎么说话!”其中一个男人一把便扽住了格维,轻轻一提便将格维提离了地面。
“我******你放下我!”
“我啐!”男人吐了格维一脸口水,笑道,“你个小兔崽子,我在后面那条河干过你妈你信不?”
“妈的,松松垮垮的,哈哈哈哈。”另一个男人依旧不忘侮辱格维。
“你……你……你!”从小便跟着老师修行的格维此时词穷了,早就摒弃了那些粗俗之语的格维开始怨恨自己往日在村头骂架也没习得两句脏话,导致此时已经死去的母亲受到侮辱。格维挣扎的越厉害,衣领就越紧,越发勒得他不能呼吸。
“格维,格维!你们放下他,放下他!”可怜的露缇娜泪水此时已然决堤,带着哭腔赶忙喊道。一旁围观的众人都面带恨意,但是却畏惧那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只待二人无比嚣张之时,不知从哪飞过来一把小刀,嘭的一声便将男人钉在后面的墙壁上。男人痛的惨叫一声,赶忙放开了格维。
“报上番号。”门扉悄然被打开,一声清脆的铃响打破了凝重,酒馆中的众人齐齐向酒馆门口望去,只见原本躺在床板上的修?亚岱尔跛着左脚斜靠在柜台旁。
“你他妈出的什么头!”另外一个男人挥剑向修?亚岱尔砍去。只见修?亚岱尔将男人右手死死握住,一个回扣便将他的剑打掉。右脚猛然向膝盖踢去,只听一声咔嚓声,那个男人便已经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
“我让你报上番号。”修?亚岱尔拾起长剑轻轻抵在了男人的喉头处。
“第四军团……第四军团第二军第四旗第一团第二营……”男人疼痛万分,声音不停颤抖着,但是喉头上的冰冷又逼得他老实交代,否则这条命今天说不定真就交代在这了!
“听好了。”亚岱尔俯身到男人耳朵前面,悄声道,“我******。”男人闻后也不敢发作,只是呆愣愣的跪倒在原地。“你该叫我什么!”亚岱尔将剑锋逼得越发紧实,吓得男人连声大喊,“爹爹爹!你是我的亲爹!”亚岱尔闻后这才松手,一脚便将他踢了出去。另一个男子这时才忍痛拔下小刀,拍下三四个铜板也随着那人逃窜了出去。
众人听到那人叫爹连连叫好,等两人逃窜之后大笑连连,可算是出了这么一口气。
目睹一切的格维瞪大了眼,在他心中男人此时已经晋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安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露缇娜,格维摸着下巴学老师雷勒那样打量着亚岱尔。亚岱尔有些奇怪,尴尬问道,“格维……你打量什么呢。”
“****娘!你啊,刚才那招真帅!你这甚子师父啊!今天我是拜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