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了,郎月华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回到家,他睡了两天,什么也不干。他怕遇到村里任何成年人,他们一见到他,毫无例外地第一话就是:“考得很好吧?”再不就是开善意玩笑,“什么时候走(上大学)呀?”开始几个人问,郎月华还能心平气和地回答,但后来,对此类问话,他一概只说两个字:“没有。”他内心比谁都急,希望早日接到录取通知书,就算考不上大学,考个中专也好啊,否则怎么跟父母交代呀,众人的目光也都盯着,说不定还有人看笑话哩。
等待是折磨人的,郎月华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如果万一没考上,明年还去复读吗?父母会不会同意?就是他们同意,可自家农活谁做,父亲在大队当大队长时,离家很近,还能够帮忙做些农活,现在到区政府土地办公室工作,离家远了,年纪也大了,虽说农活还可以做,但时间有限呀。母亲要照顾几个弟弟妹妹,干农活是指望不上。
上面那些问题让郎月华精神恍惚。他把精力用在劳作上。此时,生产队把田地分到各家各户,郎月华家除了父亲会做农活外,其他人只能做些轻松的活,几个年纪还小的弟弟妹妹在读书。郎月华回家时,正是农忙季节,跟请假回家收割稻谷的父亲一起下田割稻,母亲跟几个放暑假回家的弟弟也来帮忙。
太阳此时还没有释放热浪,金灿灿的稻穗迎风招展,随着镰刀的挥动,露水跌落在田上。郎月华一家已割倒一块稻田,郎福州叫郎月华跟他一起将稻穗打成捆,他们两人负责挑回家。一大早便来到稻田,上午大约10点多钟,郎月华感到肚子饿了,双手和肩膀感到无力。
郎福州看出了儿子的问题,便问他:“今天早上不是吃了炒饭吗?怎么这么早就饿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早晨都喝稀饭都不觉得饿,今天吃了猪油炒饭,却感到饿得快。”郎月华答道。
“可能是干活吧,以前早晨喝稀饭不干活,现在吃干饭干活。人一劳动就饿得快。”郎福州让儿子休息一会再挑。
干活虽然累,但不想其它事了,这样也好。郎月华想,一辈子就这样,干完活吃饭,睡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未尝不是一种活法。陆家村,郎家村,星明大队的村民,还有双港公社等等所有的村民不都是这样过一辈子吗?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了上千年,也活出了精彩。为什么我一定要想考大学,走出这片土地呢?他决定,如果这次不能金榜题名,那就老老实实做个农民,民办教师也别想了!
劳累了一天,郎月华想早点睡觉。吃过晚饭,他来到屋外,看到满天繁星。晚上,天气变得凉爽起来。紧靠外墙的一颗大槐树,枝繁叶茂,发出醉人清香。这样的夜景并不能减轻他的劳累感觉,他站了一会,转身回到祖父的房间。祖父还没睡,坐在那里用蒲扇扇风。祖父将一支自己制作的烟卷点燃,猛地抽一口,发出猛烈对咳嗽声。
“爷爷,我睡觉了。”郎月华实在太困了。
“好,你先睡吧,我再坐会。抽完这根烟就睡。”
郎月华躺下,睡意袭来,就在摇进入梦境时,他突然听见几只公鸡鸣叫起来,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爷爷匆忙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倒进鸡笼,但不管用,公鸡似乎叫得更欢了。爷爷又舀出一瓢水倒进去,公鸡迟疑了一会,还是继续打鸣。
郎月华问:“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呀?”
“古人说,公鸡不到三更便叫,是要起火。”爷爷道。。
“那怎么办?”郎月华担心地问。
“往鸡笼倒水,可以避免火灾。”爷爷说这也是古人教的方法。
郎道生不停地往鸡笼倒水,在连续倒了十几瓢水后,公鸡不叫了。郎月华的睡意被公鸡连续的鸣叫弄丢了。他跟爷爷聊起这奇怪的事。
郎道生告诉他,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怪事,但只要往鸡笼倒一瓢水,就把它们的叫声浇灭了,今晚可真有点不寻常。
“爷爷,以前公鸡叫后,起火了没有?这次还会不会发生火灾?”郎月华对自然界的神秘事件,总是很有兴趣。
“那次公鸡叫,也是在晚上9点多钟,我跟你爸坐在槐树下纳凉,听见叫声,赶紧往鸡笼倒水。”
“那发生火灾了没有?”郎月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你看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哩。”爷爷经常告诫他性子不能太急。“那次鸡叫也是在夏天,好像过了两个月后,你家起火了。”
“我家起火,我怎么不记得?”郎月华不解地问。“那次是你妈中午烧火做饭引起的,中间她出去晒衣服,火炉的火蔓延起来,把你家柴堆烧着了,幸亏她发现得早,很快就把火扑灭了。”
“那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呢?”
“你那时在泰武庙中学读书,住在学校,很少回家,再说火灾又没造成很大损失,你爸妈就没告诉你。”
原来是这样,郎月华想,但愿这次不要发生火灾,即使起火,也不要造成损失。爷爷说,“睡吧,时间不早了。”好,郎月华答道,他一下倒在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郎月华被祖父叫醒,说是他妈要他去放牛。昨晚睡得虽然很踏实,但老是做梦,睡眠时间似乎也不够。实在是白天干活太累了,郎月华还想再睡一会儿,郑福英看到儿子还在睡,便要家公早点叫醒他。郎月华赖在床上不想起来,此时他已经醒了,只是感觉还没睡够。他翻来覆去,约摸过了十分钟,好像完全清醒了,爬起来,到古河洗脸刷牙。这时,他看到,几个弟弟还在睡梦中。做家里的老大真不易啊,郎月华不禁感慨。
郎月华牵起耕牛,到离家不远的山上放牧。这头牛是在生产队把田地分到各家各户后,父亲从附近一村子里买来的。这头牛很温顺,耕田老老实实,就是有人要骑在它背上,它也没什么反对的表示,全家人都很喜欢这条温顺的老黄牛。
山上,青草郁郁葱葱,牛头也不抬,大快朵颐。间或,它看一眼主人,又埋头吃草。郎月华想,牛是很辛苦的动物,也是一种也不停地吃东西的动物。即使躺在地上,它也不停止咀嚼,它的嘴巴似乎从没闲着,不管嘴里有没有食物。如此这般,可能是为了补充体力吧。自己是属牛的,这使得郎月华对牛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