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高一就这样结束了!下学期,郎月华要上高二,家里的负担更重了。二弟郎国华要读初一、三弟郎国庆上小学四年级、四弟郎国清上小学二年级。
放暑假后,郎月华回到家里,第三天,父亲对他说:“我原来在县林业局有个同事杨虎在小岭林场当场长,林场种了芝麻,需要人帮助除草,每天给2。5元报酬,中午自己解决吃饭问题。月华,你愿不愿意去?”
“爸,我愿意,什么时候去?在哪里?”郎月华听说每天可以挣2。块5毛钱,恨不得马上就开始除草,除草有什么难的,在泰武庙中学,他就跟同学们一起多次给芝麻地除草。
“在离马桥中学大约5里远的地方。”
“哎呀,那离家不是有差不多15里?”
“是的,你别以为很轻松,这一去一来,一天来回30里路,别指望走路去小岭林场,还是坐汽车吧,这点钱省不了。”
“来回坐车要花2毛钱,中午吃饭要花2毛钱,估计一天就挣2元。”郎月华算得很快。
“是的,我那个同事是看到我们家很穷才把这个活给我的,他知道你放暑假了。这么多年了,人家没忘记我,真得感谢他。”
“爸,我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吧。你早点起床,搭车到马桥公社党委办公室门口等,有个人手拿一把锄头,一张报纸,戴一顶草帽,他叫李升华。你跟他一起坐手扶拖拉机去小岭林场。”
“这么麻烦呀?”
“你以为钱那么好挣?天气炎热,让你娘给你准备一壶茶。”
“不用麻烦我娘了,我自己泡一壶茶带上。”郎月华想起来了,祖父去年从山上采摘并动手制作了茶叶,泡出的茶香气四溢。
“刚刚从学校回家,休息几天再去吧?”郑福英关切地看着儿子。
“月华,随你自己吧。”郎福州不置可否。
“娘,我爸已经跟人说好了,明天我要是不去,还得去跟那个叫李升华的人说一声,很麻烦。再说,我回家已经休息几天了,万一错过,人家找了别人,就没机会了。”
“别看每天只挣2元,很多人都没这个机会。”郎福州强调这次打工机会的来之不易。
晚上,郎月华喝完汤,就点燃“稻草蚊香”,与国华,国庆、国清一起将竹床抬到屋外那棵大槐树下,他们坐在竹床上聊天。国华听说大哥明天要去打工,他也想跟着去。
“我开学要读初一,想挣点零花钱。”郎国华秋季开学就要到马桥中学报到,跟大哥在一所学校读书了。
“你还小,人家不会要你的。”郎月华摸着国华的头说。
“不就是除草吗,谁不会?我都14岁了,干这个轻松活,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以前跟大哥一起在菜园拔过草,一点都不累。”郎国华拍了拍胸脯。
郎月华也觉得二弟说的有道理,除草活不算重,二弟完全可以承受得了。如果多一人,每天多挣2元,如果别人嫌二弟年纪小,那每天少给5毛总该可以吧。
郎福州点燃一支烟,他听到几个儿子的谈话,走过来,说:“我也想让国华跟月华一起去,但我那个朋友只给我们家一个名额,他还要照顾其他朋友。”
“爸爸,你明年再安排我去打工吧。”郎国华知道今年没有机会了,也不再坚持。
“明年再说吧,谁知道明年情况怎么样?你们早点睡觉吧,免得晚上醒来又吵着肚子饿了。”
三个弟弟回到大通铺睡觉。如果是冬天,四兄弟睡一张大床还很很暖和的,但在炎热的夏天,挤在一起,谁也睡不好。冬天,为了御寒,他们一般都在楼上的稻草堆里睡觉,很少在楼下大通铺睡。
郎月华决定一个人睡竹床。他躺下来,感到竹床一阵凉意刺激背部。他一边用蒲扇驱赶稻草蚊香的烟雾,一边看着满天星星。牵牛星,织女星,北斗七星,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星星,此刻仿佛一下子都呈现在天庭,天上的星星真多呀,它们一闪一闪的,是在传递暗语还是在为某事争吵?郎月华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如果确有其事,天上人间跟人世间一样吗?天上是不是跟人间一样有那么多烦恼?
还有嫦娥,她在天上一定不快乐,“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隐诗句忽地涌了出来。郎月华记得唐柏义老师在讲解李商隐的诗《嫦娥》时的分析。此篇讽刺信神仙而求长生者。以嫦娥为例,说她偷吃不死之药成仙以后,在月宫里永远品味着孤独寂寞的滋味。诗人在讽刺虚妄的同时,提出了一个重要的生命哲学问题: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由这一问题牵连而出的问题是:人应该怎样生活?长寿甚至长生的目的是什么?在爱和长生不老之间,现实的人应该选择什么?作者显然并不赞成嫦娥那样牺牲现世的生活而换取长生不老。他认为那样孤独寂寞的长生,实际上正是对生命的折磨和摧残。与其如此,还不如人间儿女们那样有悲欢地热爱、有聚散地执着更有意义。……
星星闪烁,夜虫歌唱,多美夜空,多美的夜晚啊。夜深了,微风吹来,郎月华感到惬意,舒适,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郎月华就来到马桥公社党委办公楼前等待,不一会,就有一个肩扛锄头,手拿报纸的中年人走过来,郎月华迎上前。
“请问你是李升华吗?”
“我就是李升华,你是哪位?”
“我叫郎月华,我父亲叫郎福州,他让我来这里等你,要跟你一起去小岭林场除草。”
“哦,我听我们杨场长说了,那我们一起去吧。”
李升华是小岭林场职工,就住在马桥中学附近。他每天都是走路去小岭林场,今天因为要带上郎月华,就坐拖拉机。不一会,一辆手扶拖拉机停在他们面前。
“上车吧,这是我们小岭林场的拖拉机。”李升华招呼郎月华。
不大工夫,他们就到了小岭林场。这里,山上树木葱茏,到处绿油油的。尽管外面热浪滚滚,但在树荫下,感到一丝凉爽。一只或几只喜鹊在某处鸣叫,似在欢迎郎月华的到来。
李升华带郎月华到了一大片芝麻地,一眼望不到边。我的天呀,这么多芝麻!郎月华看到,已经有10来个人在弯腰除草了。这里因为没有树荫,郎月华感到了热浪的袭击,身上冒出了汗。
“老李,我怎么干?有没有人来安排?”郎月华想尽快开工。
“你看到了吧,这些人大都是高中生,还两个初中生,他们都是来打工的,都是我们林场场长杨虎朋友的孩子,他们趁暑假来这里挣点学杂费。”
“杨场长在这里吗?”郎月华好奇地问。
“杨场长在城里,这么热的天,他怎么会来这里?今天我就是这里最大的官了。”李升华微笑着说。
“……”
郎月华开始干活了,他拿来的锄头派不上用场,丢到一边,用手就可以将草拔起来,但由于多日没下雨,土壤干燥板结,有些杂草不易拔出,但如果用锄头,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芝麻杆,用手拔草就成了最好选择。他看到其他人也都是用手拔草。
郎月华问旁边一个小伙子:“你好!请问你是哪里的?”
“我是马桥高中的学生。我叫张德鹏,你呢?”
“我也是马桥高中的,是高一学生。我叫郎月华。你是高二的吧?”
“不是,我是高一(一)班的,我家在张家桥。你呢?”
“张家桥?我三表叔家就在张家桥。我家在郎家村。”
“我们都属于双港公社。真是巧了,我们村基本上都姓张,你三表叔叫什么名字?”张德鹏露出微笑。
“哎呀,我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郎月华有点不好意思,他去过几次三表叔家,都是去过年时拜年,平时很少来往,所以,他和他的几个儿子具体叫什么名字,他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没关系,今年你去你三表叔家拜年,到时你再问问就知道了。”
“哎,要是能早点毕业就好了,可以早点回家帮助父母种田。”干了一上午,郎月华感到有点疲惫,就转移了话题。
“那是,我早就不想读下去了,反正毕业后也要回家种田,还不如早点读完。”
“你中午怎么吃饭呀,我现在都感到肚子饿了。”
“你没带干粮吗?”
“没有,我爸爸没有告诉我这里没有小菜馆。”
“这里深山老林的,哪有餐馆?”
“林场没有食堂吗?我们可以在林场食堂买饭吃吗?”
“林场有食堂,不知道是否允许我们买饭吃,不过,我自己带了几个馒头和咸菜。”
“我只带了茶水,没带干粮。等会我去问问李升华吧。”
两人正说着话,李升华走过来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干活,不要闲聊,耽误时间就干不完活啦。”他的口气像个监工。
“老李,请问我们能不能在林场食堂买饭吃?”郎月华有点担心中饭了。
“我们食堂只允许职工吃,不对外,你没带饭呀?”
“我爸爸没跟我说,我还以为有地方吃饭哩。我只在林场食堂买一次可以吗,明天我自己带干粮来。”
“不行啊,我们食堂有补贴,如果都对外,那我们就很不合算。”
“麻烦你了,老李,就这一次,我以后自己带干粮。”
“这样吧,你要在我们食堂吃也可以,但要加钱。”
“太好了,谢谢你,老李。”中饭有着落了,郎月华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