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以来,郎月华忙于学习,劳动,一直没有回家。星期六,他决定回家看看。
下午5点,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书包,装几本书和作业本,跟代理班长梅昌超打招呼后就动身了。
今天天晴,郎月华走出校门,沿着彩虹渠堤坝走去。太阳快要下山了,冷风一阵阵吹来,刺骨,凉意透身。单薄的两件衣裳和一条单裤,根本抵御不了寒流。郎月华加快脚步,他想用小跑方式来抵御冷风侵袭。
前面一座大山,陡峭,山边石头突兀,山上树木葱茏。郎月华突然想到,这里怎么会保护得那么好呢,难道没有人来这里砍柴吗?如果今后有时间,就跟几个弟弟一起来这里砍柴。
走了一阵,感觉没那么冷了,但心里有些发虚,头皮发麻,怎么走了那么长时间,都没看到周围有村庄?这条路,郎月华是第一次走,开学时,他跟父亲一起坐运送柴火的卡车经过这里,当时父亲就跟他说,要他记住路怎么走,如果从学校走回家,这路是很好走的。说好走,是指路比较直,只有两个岔路口,而且遇到岔路口都向右转。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郎月华走进两山之间的公路。他开始小跑起来,终于看到前面有一缕青烟冒出,升上天空。有烟,一定有人家。郎月华跑累了,身上出汗了,于是,他放慢了脚步。
这时天渐渐黑下来了,天空已经有星星点点,隐隐约约,如同一枚枚钢蹦散落在广阔的平地。看到了冒烟的村庄,郎月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紧张感消失了。这个村子叫大田畈,郎月华的姑姑就住在这里,每逢过年,他都要跟弟弟妹妹和堂兄堂弟们来这里给姑姑拜年。他对这里比较熟悉,从大田畈再往前走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郎月华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了一阵,他感觉后背的汗已经干了,体力也恢复了一些,他再次小跑起来,要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家。
终于到家了,母亲郑福英看到儿子回来,很是意外,“月华,你怎么回家了?”
“娘,我想家了,想回来看看。”
“好,你先歇着,是走回来的吧?听你爸说,学校离家很远。”
“是的,娘,好远呀,我的腿都走痛了。”
“月华,你去躺一会吧,等会你爸回来,给你做喝汤。你以前不是说你爸做的汤很好喝吗?今晚我让他给你多做一些。”
郎月华累得什么都不想吃了,现在只想睡觉。他一下子倒在原先睡过的大床上,这张床现在是几个弟弟睡。躺下后,郎月华觉得非常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二弟国华叫月华吃晚饭时,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晚餐喝汤,已经成习惯了。这汤的做法是这样的:先煮开一锅水,将晒干的虾仁,花生,还有蚕豆、芝麻等放入锅中,煮熟后,加入红薯粉,不停地搅拌,几分钟后,满满的一大锅汤就做好了,用锅铲在锅里搅动,感觉这汤像一团软乎乎的红糖一样。
郎月华喝了两大碗汤,肚子饱饱的,走了好长的路,吃什么东西都觉得很香。父亲郎福州心痛地对郎月华说:“那么远的路,少说也有10里远,下次没事就不要回来了。”
“没事的,爸爸,我刚才睡了一下,现在感觉好多了。”
晚餐喝汤,郎月华一家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虽然很好喝,但肚子容易饿,喝过汤之后,要马上睡觉,否则就感到饥饿,睡不着。有时为节约大米,家乡不少人家都做这样的汤,当作晚饭。
因此,在很多月明星稀的夜晚,不少成年人半夜醒来,肚子饿得受不了,便借着月色,几个人相约去偷挖别人家的红薯、花生或水果来果腹。有时,他们还去偷别人养的鸡鸭鱼、耕牛和狗。如果某人家的自留地蔬菜长得好,如辣椒,西红柿,包菜,豆角,南瓜,大白菜等长得不错,就一定要想办法看住,不然,很快就被人偷得一干二净。
读小学时,郎月华有天夜里醒来,发现堂屋有嘈杂声,就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但只能听到有人说话,至于他们在说什么,一点也听不清。此时,他睡意全无,索性爬起来,去看个究竟。
那时正是7月,天气炎热,郎月华摄手摄脚地,生怕吵醒几个弟弟。还好,他们都睡得很香。
郎月华来到堂屋,看到大门紧闭,但里面有人说话,他们在干啥?好奇心驱使他又回到睡房,睡房有一扇门通往堂屋。他轻轻地打开门,来到堂屋,这一看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几个伯父跟几个堂兄正在宰杀一只狗。
郎月华记得郎家村没人养狗,那这狗是从哪儿来的?肯定是偷来的!可伶的狗,误入此地,就被人宰杀了,等一会狗肉就会进入他们的胃中,多么野蛮,残忍啊!
此刻,郎月华的心中充满了对那些宰杀者的痛恨,尽管可那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人!郎月华非常喜欢动物,尤其喜欢狗,狗通人性。小时候,他从外面大路上捡回一只小狗,每天都跟它玩。小狗很听话,每次郎月华从学校回家,它都大老远去迎接,见到郎月华摇头摆尾,直往他身上扑。
半年后的一天夜里,家中发生大火,狗猛烈地叫,郎月华睡得很死,根本就听不见,狗索性去拉他的手,这样他才醒来,把全家人都叫醒,大家一起将大火浇灭,避免了一场灾难。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狗患病了,郎月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央求赤脚医生郝医生给小狗治病,可最后,它还是死掉了,郎月华非常伤心,将其拿到山上埋掉。几个弟弟想要将死掉的狗剥皮煮熟吃掉,父亲郎福州也有此意,但郎月华坚决不同意,他们见小狗很瘦小,就放弃了。在葬狗之地,郎月华大哭一场。
今天,郎月华又想起那残忍的一幕,亲人们杀狗的场面勾起了他对自己养的那只小狗的回忆。那天夜里,看到几个伯父和堂兄宰杀偷来的狗时,郎月华记得,自己想去制止,可狗已经被打死,几个堂哥正在剥皮,郎月华只好作罢。
那年头,要吃一回肉,只能等到过年,平日要吃肉比登天还难。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肉吃!
郎月华的父亲郎福州是大队长,比一般家庭稍微好一点,偶尔有点肥肉吃,但因为兄弟姐妹多,分到每个人口中,就只有那么可怜的一小块。而作为长子,郎月华还要谦让,好多次,他把可怜的一小块肉让给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