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郎月华问陆建明几点了。“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半了,你刚才去了哪里?是不是去找张小玲了?”陆建明学着广播员播音。
这小子看见我跟她在一起了?郎月华的脸上忽然红了,为掩饰自己的窘状,他双手擦把脸。奇怪,刚才跟张小玲说话时,他四周看看,并没有看到任何同学。“你别胡说,我刚才是问她几道数学题怎么做。”郎月华想封住陆建明的嘴巴。
“你急什么,我没说你跟她约会,你要注意了,她有人追了。”陆建明口无遮拦。
“我只是跟她请教数学题怎么解答,有没有人追她,我不知道,也管不了。”
“陆建明,谁在追张小玲呀?”寝室室长、劳动委员梅昌超从床上坐起来。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听说。”
“你听谁说的,来,你偷偷告诉我,我一定保密。”梅昌超竟然从上铺下来,坐到陆建明的旁边,并将耳朵凑近后者的脸部。
“你睡觉吧,我明天告诉你。”陆建明在吊梅昌超的胃口。
“我今天就想知道是谁。不然睡不着觉。”梅昌超决心很大。
“好家伙,你是不是对张小玲产生了好感,也想追她?”陆建明这样一说,其他几个同学都起哄了。
“我,我,没有这个想法,陆建明,你小子别乱说,你的嘴巴很烂,算了,我不想知道了。”说完,梅昌超爬上床铺,不再吭声。
梅昌超个子不高,长得瘦小,张从福要比他高一个头。张从福是班上个头最高的,年纪也最大,他今年17岁了。郎月华将两人比较了一番。班主任怎么让梅昌超当劳动委员,劳动委员应该身强力壮才行,这样一比较,郎月华觉得苟中华应该当劳动委员。
天哪,想不到,对张小玲有好感的全班大有人在,郎月华之前还以为只有张从福和自己两人哩。
梅昌超不吱声了,可陆建明似乎意犹未尽。他这次说的是有关班长张从福的情况。张从福住在另一间宿舍,平时晚自习后,他都要到各个宿舍看看,之后再回去休息。
“你们知道张从福今天晚上怎么没来上晚自习吗?”陆建明以无所不知的口吻说。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包打听,你说他干啥去了?”一个叫林武的同学问。
“嘿,你们不知道吧,张从福的父亲要他回家干农活,他可能要退学了。”
“真有这事?”郎月华本已躺下,听陆建明这么说,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梅昌超也一骨碌坐起来,睁大好奇的眼睛。
“错不了,这是跟张从福一个宿舍的苟中华告诉我的。完了!他要我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一下把这事给忘了!拜托各位了,千万别到外面去说。今晚就算我什么也没说。谢谢各位同学了。”陆建明也有求人的时候,这是同学们第一次遇到。
自从那次恶作剧后,陆建明连续几天都求苟中华原谅他,看在小时候玩伴的份上,苟中华就接受了陆建明的道歉,两人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如果张从福真的要退学,那同学们迟早都会知道的,就是说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郎月华的心情很复杂,他为张从福退学感到惋惜,就要初中毕业了,这个时候退学,家里一定是缺劳力,或是没钱供他读书。同时,郎月华也为少了个跟他竞争张小玲的对手而感到一点窃喜。
原来,张从福家里很穷,他是家中老大,下面有4个弟弟,两个妹妹,都未成年,不能帮助父亲做农活。母亲几年前上山砍柴时,不小心被蛇咬了,由于无钱,加上治疗不及时,左腿留下残疾,只能做些家务。全家就靠父亲一人做农活,家里没有其它收入来源。读初二的柴火是他父亲东拼西凑来,至今学杂费至今还差100元。当时,学校考虑他家的特殊情况,给他宽限几个月上交,朱桃荣老师看到张从福长得高高大大的,还让他当了班长。但一直不见他交来那剩下的100元。
前几天,朱桃荣老师再次催促张从福,他回家找父亲,父亲说没钱,并让他退学,这样,那剩下的100元就不用交了。张从福回家后,托跟他同村并且住同一宿舍的同学张丛林向朱老师说明此事。朱老师不敢做主,就向杨校长汇报情况。杨校长要朱桃荣家访一次,如果张从福家里确实交不起那100元,学校考虑为他免掉欠款。
朱桃荣按照校长的指示,跟教务处陈副处长一起骑自行车来到离学校差不多5里远的张家凹村,这里就是张从福的家。
张家凹村四面环山,山上光秃秃的,散乱地长着几棵松树。由于四周都是山,出入很不方便,这个村子只有10来户人家。通过询问,朱老师他们很快找到张从福的家。
见有人来找张从福,他母亲一拐一拐地走出来,将朱老师跟陈处长让进屋里,并请他们坐下,朱老师看看那几个凳子黑不溜秋的,好像很脏。就说,大娘,我们站站就行了,不客气。几个男孩和女孩在一旁怯生生地看着陌生来人,他们的脸上黑乎乎的,鼻子流着鼻涕,每人都只穿一条单裤,围在一个考火盆烤火。这应该是张从福的弟弟妹妹了。朱老师想。
“大娘,我们是泰武庙中学来的,我是张从福的班主任朱桃荣老师,这位是我们学校教务处的陈处长。”
“你们找我儿子有什么事,他不读书了,跟他爸去砍柴去了。”
“他们去哪儿砍柴?离这里远不远?”
“我也不晓得他们去哪儿砍柴了。”
“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也不晓得,这年头,附近山上都被砍光了,要砍柴,就要去很远的大山。有时他们回来晚,有时回来早。”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陈处长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朱老师跟陈处长走进去查看,有四间房子,床铺乱七八糟,被子没有叠起来,鞋子散了一地,都是布鞋。
“我们家破破烂烂的,也没什么招待你们,家里有点花生,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来,你们吃点吧。”
张从福的妈妈从一个坛子里抓出几把花生放在一个小桌子上。
“谢谢大娘,您别客气。”陈处长说着就拿起花生剥开,递给朱老师。
“好吃,大娘,你家种花生多吗?”朱老师看到她家穷的叮当响,可却有花生招待客人。
“我们这里,地多,山多,只要肯干,可以种很多花生,还可以种红薯。”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快5点了,还不见张从福父子的回家,陈处长跟朱老师商量,把学校的决定告诉大娘,等她儿子回来转告他。陈处长担心,如果再晚一点的话,回校就赶不上吃饭了,再说,天黑路也不好走。朱老师同意了。
“大娘,我们今天来,是通知您儿子张从福回校上课,你儿子现在还欠学校100元学杂费,看到你家这个样子,我们校长同意为你儿子免去那100元。等他回来,你就告诉他吧,让他明天就回校上课。”朱老师说。
“那真感谢你们两位老师了,等从福回来,我就告诉他。不过,还要看他父亲怎么说。在我们家,他父亲说了算数。”
“好吧,作为班主任,我欢迎张从福返回学校,您大概也知道吧,您儿子还是我们班的班长哩。如果他实在不想读书了,麻烦您告诉我。”
“嘿,儿子没有告诉我,他当班长了。谢谢朱老师这么抬举他。两位老师就在我家吃完晚饭再走吧,我这就去做饭。”
“不客气,大娘,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赶回学校还要向校长汇报。”陈处长跟朱老师骑上自行车回到了学校。
杨校长听完他们的汇报后,说,现在,除了初一(二)有张从福要退学外,初中二年级其它两个班也有几个学生要退学,高中也有好几个。如果他们都退学了,对我校今后的生源影响很大,要尽力劝说张从福返回学校。杨校长还说,如果学生退学多,泰武庙中学很可能要被撤并到其它学校去。可这里的环境很好,如果合并到其它地方,对学生,对老师都会有影响。我们泰武庙中学有不少从其它学校转来得学生,如果再次撤并,学生哪有心思学习。
“杨校长,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会合并到哪里?”朱桃荣老师的家离这里不远,她不希望学校合并。
“如果撤并到离城里近的学校就好了。”陈处长说,看到朱老师脸上露出不高兴得神色,“当然了,最好是我们泰武庙中学继续办下去。这个地方的环境太好了。”陈处长补充说,“撤并不撤并,应该是上级领导的事,我们有什么办法。”
“说实话,我是不想撤并的,我还干几年就退休了,不想折腾来折腾去。可决定权不在我们手里,如果我们学校生源充足,上级领导也不会随意撤并我们学校的。所以,我们要千方百计不让学生退学。”杨校长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争论。
得知他们已经免了张从福所欠学校的100元住宿费,杨校长说,这件事你们处理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