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从五品良媛刘玉芙拜见璃蕴夫人,夫人万福。”刘玉芙长相算是清秀,虽不倾国倾城,但让人看了便生出几许亲切,便让她起了身。侧目撇了撇梁贵人,她今日身着粉色牡丹纹锦缎,看着倒是娇艳动人,眼中略带不屑,迟迟不肯行礼。
一旁的刘良媛用手肘拱了拱她,她这才不情愿的草草行了一礼,我知她心里不情愿,也不愿和她多做计较,毕竟是在乾清宫门口,闹了事也不好。
“免了,都随本宫进去罢,这时候也不早了。”说着,便带着两人入了大殿。大殿上首的罕井凌文今日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到少了几分平时的霸气和威严,多带了几分亲切,正和右首的琴敏夫人说着话,表情看不出悲喜。
“璃蕴夫人到,刘良媛到,梁贵人到……”我携着身后二人,缓缓步入大殿。目光对上罕井凌文复杂的眼神,心头一跳,急忙撇了开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我首先行礼,紧接着身后的刘良媛和梁贵人也跟着行了礼,罕井凌文摆了摆手道:“起吧。”
“谢皇上。”我三人起身,刘良媛和梁贵人各自寻了自个儿的位子坐了,我瞥了眼,见林惜沫坐在庄雨琴的下首,而她下首的位子正空着,心想着我自然是坐在那儿的,便本能的走了去。
却不料才走了两步,林惜沫的声音便传了来,“妹妹只怕是弄错了,本宫身旁这位子可是给静妃妹妹留着的呢,妹妹的位子可在那儿呢!”说着,长指微微朝左一指,眼中隐藏了些许愤怒和不甘。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之间左侧只有罕井凌文旁边的位子还空着,心里疑惑万分,按照辈分,虽然我和林惜沫品级相同,可她比我先入宫,自然是她和庄雨琴坐在罕井凌文的两侧,可如今林惜沫却屈居庄雨琴下首,而罕井凌文身边的位子却是我在坐……
“怎么一直站着?过来坐下歇会儿吧。”罕井凌文声音虽然不大,也淡淡的,可是这话里的分量却是十足重的,我立马感觉到被无数冰冷的目光直射,心知是躲不过,只有福了一身,过去坐下。
没过多久,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这才开了席。我坐如针毡,感觉背后无数锋芒朝我刺过来,身旁的罕井凌文是不是淡淡的扫我几眼,令我万分的不自在,只是希望时间快些过完,早些结束的好。
面前越是繁华,我心里却越是苍凉。我不愿满目繁华,可偏偏如何也逃不开这命运,无论是在栎国还是在这里,现在回想起来,原来曾经那四年的苦难,竟然成了心里最珍贵的回忆了,只是不知现在皓轩如何了?司允和依菲好不好?
正想着,突然觉得大殿突然静了下来,抬头,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我,不觉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妹妹想什么呢竟如此入神?咱们想,妹妹是从栎国来的,自然是知道些栎国的技艺的,大家伙儿都没见识过栎国的歌舞,想着让妹妹表演表演助助兴呢,不过若是妹妹不愿意,也无妨。”林惜沫话里带刺,我淡淡一笑,如今再不如从前了,犹记得当时有人在我的琴上动了手脚,我一气之下打出了风头,结果到给自己惹了麻烦了。
正商量着回绝,却听罕井凌文开了口,“朕早有耳闻爱妃多才多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今日撞着了,朕也来了兴致,爱妃不妨唱一曲吧。”
如此一来正是骑虎难下了,皱了皱眉,起身道:“臣妾遵旨。”随后名人拿了琴来,在大殿中安坐于琴旁,抬眼,望他眼中神色依旧复杂,我知他是想让我再唱那首水调歌头,可是如今的心境已大不相同,如何能再唱?
暗自自嘲,拨弄了琴弦,音色十分不错。便轻启唇齿,唱了起来。
“帝里天家,风月无话,一舞盈盈散绮霞。凄雨胡笳,簌簌沙沙,若有若无的喧哗。浪淘沙,秦淮的浪花。虞美人,如泛黄的画。蝶恋花,枯藤枝桠,声色犬马。楼台上,檐牙下,风轻摇那株蒹葭。丝竹哑,眸中的火啊,烧灿云霞。梦醒处,泪染颊,浸灭金陵的烟花。心无涯,风扬起长发,惊鸿舞罢……”
唱着唱着,心中竟悲戚起来,鼻尖一酸,硬生生的忍住了,手指依旧快速的拨动琴弦,突然音调一转,声声悲哀,声声啼血似地,令闻着心中也伤感起来。
“黄泉碧落,昆玉消磨,不过是美丽的错。石光寄火,金莲舞彻,这一场离别的祸。朝中措,京华烟云落。凤栖梧,孤凰何处卧。苏幕遮,纤足素裹,妖娆婆娑。千盅酒,难醉我,忆宫廷旧日蹉跎……”
这么多日,我第一次终于敢正视他的眼睛,即便仍旧复杂难测,仿佛无尽的黑洞一样深不见底,我依旧直视过去。他眼里的那抹惊诧,那抹哀痛,还有疼惜和无奈,仿佛都不是眼前的这个人的,而是四年前,那个拥着我玩笑的男子,所对我的爱。
“步月歌,临三江碧水,踏浪凌波。也哭过,亦笑过,再从头为你舞过。金莲落,随烟波流遍,红尘紫陌。千盅酒,难醉我,银河畔织女投梭。步月歌,临三江碧水,踏浪凌波。也哭过,亦笑过,一生只为你舞过。金莲落,随荡荡烟波,流遍那红尘紫陌……”
他竟还是对我有情的吗?还是又是那所谓的眼见蒙蔽了我的心呢?我再不敢去相信,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亦是不知道,他的心到底是如何想的。我以为我能看透他,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他。
几个急转的弦音,止住了所有的音调,仿佛被人拦腰截断,却又令人扼腕那曲中情,歌中意,让人意犹未尽。大殿上许久的静默,所有人都沉浸在曲中,只有我和他,依旧对望这彼此,只是这几个台阶的距离,却让我觉得隔了一个深深的鸿沟,我怕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我怕他所有的情意,终究又都是虚假,我承受不起了,我真的怕了,怕了……
“人闻天敬皇朝的女子皆是多才多艺,看来所言非虚,皇上的妃子果然是人妙,曲也妙啊!”我闻声周身一颤,手也不自觉的颤抖,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再也迈不动一步,背对着身后的人,心中念着,不可能是他,不可能!
近乎是僵硬的转身,眼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只是褪去了苍白和病态,重新显现出入阳光一般柔和的光芒。
皓轩!怎么可能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