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耀长老还有什么事吗？”汸荼故作不知地疑问。对方眼中的贪婪他稀疏看见，心底泛起丝冷笑。
“这图样你是从哪来的？你知道是什么吗？”黑耀眼珠子一转，试探道。
“在龙之谷地下遗迹上我看见有这么个标志，可惜砂石太多，清理不完，护卫都阵亡了，末将又不敢在大帝遗址上乱来，只好匆匆将它拓印下来。这应该是大帝留下的圣物线索吧，难道还会是别的？”
汸荼笑容可掬。
“当然，当然是圣物线索。”黑耀长老抹了抹额头的汗，不自觉地转开视线。心思百转，想着怎样的说辞将那图样留下而不生疑。
“长老要是没别的吩咐，末将就先告辞……”
“等等，你把东西给我。”黑耀长老手一伸。
“这就不用劳烦长老了吧，末将直接交给议会就好。既然是帮先帝陵墓寻找镇守圣物，那谁来找，都可以吧。”
汸荼这话一出，黑耀长老脸色陡变，他知道自己舔着脸非要不可不仅失身份，而且很容易让人生疑。可若这东西真交到议会，那就全完了。情急之下，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汸将军，这其实，是藏宝图。”
“哦？那可真是了不得。”汸荼如他所愿的表现出浓厚兴致：“长老的意思是说，这是大帝遗留下来的财富？”
“正是。”黑耀长老又抬手擦擦汗，老是这么急中生智很耗费精力啊。“我刚想起来，这是古书记载的大帝遗留下来的藏宝标志，谁找到谁就能得到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是这样啊~”汸荼笑着将图样放到桌上：“长老的意思，是想独吞？”
“这怎么能叫独吞，谁发现的当然就归谁，这也是将曾经流失在外的大帝遗物收回，继续为鲛族做贡献。”黑耀长老顿了顿，提议：“要不，这样，汸将军，我们对半分，你把图留给我，你我一起去找。”
“这似乎很合理。”汸荼看似认同地点头。心里已经冷笑连连：这老头真是好算计，骗自己为他卖力，若是假的，就当玩笑一场。若是真的，正好趁此机会，杀人得密令，神不知鬼不觉。
“你看怎么样？”黑耀势在必得：“汸将军也不会嫌弃钱烫手吧？”
“说的对，没人嫌钱多。”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黑耀长老说着就伸手去拿图样，不想却被汸荼按住，后者依然笑容不改：“只是，这也算是末将先发现的，对半未免不公平吧？”
“这好办，那就四六分，汸将军拿六成怎么样？”
“末将这就去准备。”汸荼右手按胸口，行礼出去。
待门外脚步声远去，黑耀连忙拿起图样细细观看，果然与古书记载密令分毫不差。那古籍非寻常物，放在藏书楼里重镇保管，他一介武官是不会知晓的。
竟然还想贪六成，我就叫你有去无回！
黑耀目露鄙薄，端起茶盏扬起抹嗤笑。
穿过装饰着各种贝壳的长廊，汸荼走出防水结界，在碰触到水脉的霎间，双腿化成修长鱼尾，冰蓝鳞片渗开淡淡光晕。鲛人所穿衣物都是特别的鲛绡所织，入水不濡。衣袖在水脉中轻舞，像是透过白云弥散在海波中的阳光，波动软艳。
“将军。”濯焱迎上前，目光越过他肩头，望着长廊深处。
汸荼点了下头：“回去再说。”
濯焱知道此处不是详谈之地，没再多说什么。旁边仆役连忙将坐骑牵过来。那是两只庞大的马蹄蟹，形似蟹，头腹隆起，前圆后扁，最后拖着条细长剑尾。背上安置着座辇与缰绳。
汸荼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到现在习以为常，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坐骑的驾驭，如今谁也看不出他这副躯壳曾经换过瓤。
一跃上马……咳，是一跃上蟹，汸荼与濯焱一荡缰绳，一前一后离开东堂庭院。
海底的风光是陆地无法比拟的，置身在庞大的枝型珊瑚丛中，花朵般的海葵伸展着它们柔软的触手，艳丽多姿。鱼群穿梭其中，就像陆地长空上掠过的飞鸟。骑着飞鱼的巡海士兵匆匆而过，远远地向汸荼致敬。
“海底真美。”离海将军望着眼前湛蓝水脉，轻轻感叹。
“将军，怎么？”濯焱不解。
“再美的风景看上千百年也会腻吧。”汸荼抬头望着上方那片浅浅的光波，随着水脉流动而缓缓荡开。几只水母像雪白羽毛漂浮。
濯焱不明所以，望了望头顶，笑道：“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故乡啊。”
汸荼沉默了，作为人，这里再美，都还是比不上头顶真正的阳光普照。可作为鲛族，这里就是他出生并且最终埋骨的故土。
往日如烟，过去种种，都化作逝水流年。
“没什么，准备准备，我们很快就要送黑耀长老上路了。”汸荼转眸轻笑，眼底流过丝精光。
“是！”
准备工作很快速，汸荼身边除了濯焱，原本还带了汸家卫队跟随。没想到黑耀长老找了个理由将汸家卫队换成十方水神卫。
“长老这是不信任末将啊。”汸荼抚着马蹄蟹光滑的侧脊，回头眯眼，似笑非笑。
“汸将军这话说得，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只不过十方水神卫是听令整个联盟议会的，会比较公正。”黑耀长老笑容自若。
有资格出席联盟议会的，只有十长老以及特选出的贵族与市民代表。作为制衡武勋势力的一方，十方水神卫是维持议会秩序，保护成员安全的特别卫队，他们只听命于十长老，是号称如深海玄铁般坚不可摧的卫队。
“既然长老不放心，那就按长老的意思行事吧。”汸荼并没过多纠结。
一行人很快就启程，通过海中隧道到达隐秘的登陆口，汸荼他们一路顺畅，并未出什么差错。自上次战役之后，云觞败退，鲛族也急于安抚将乱的水域，一时间倒达成默契，双方暂且互不干涉。
龙之谷地下水道果然因上次红龙出洞折腾得七零八落，十方水神卫前头开路，这才勉强有下脚的地方。
见此情形，黑耀长老才稍稍放点心，对于汸荼，他是十万个不信任的。
在到达目的地后，黑耀长老指挥水神卫清理周围碎石。训练有素的卫队们很快就将周围废墟清除出来，遗迹显露在外。
黑耀长老并没直接上前查看，当初在这遗址上下封印与焚骨阵时有点仓促，他也并没查清这到底是什么遗址，所以对有密令这件事很疑惑，但这诱惑太大，他宁愿白跑一趟。
虽然红龙捣乱让地下河道跟碎豆腐似的，不过结界跟法阵轻易是不会失效的。黑耀长老仔细观察，果然在边缘隐僻处发现密令标记。而作为阵眼的长方盒还完好无损。
黑耀长老心思一转，回头冲汸荼笑笑：“这财宝想来在中央方盒之下，汸将军要不要先过去看看？”似乎怕对方拒绝起疑，他又解释一句：“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方便。”
汸荼笑笑，什么话都没说迈开长腿走过去。
随着一步步接近，黑耀长老热切地睁大眼睛，期待着看见黑炎腾起的美妙画面。可等到汸荼走到方盒旁边，已经身处焚骨阵中央的他却完好无损。
黑耀长老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你怎么！”
“我怎么了？”汸荼转过身，缓缓扬起双手：“没被诏海黑火烧成灰很奇怪吗？”
“怎么可能！”
“长老啊，什么事都是可能发生的，千万别因年老而思维僵化啊。”
汸荼斯条慢理地将佩戴在衣襟里的护身符挑出来。
黑耀长老目光一凛，神色发狠：“你都知道了！”
“末将运气好。”
“这都是你设得局？！你怎么会知道密令！”
“长老你想知道？”汸荼负手而立，微笑盈盈：“既然有记载，就会有人看到，别以为只有自己是最特殊的。”
“哼！一定是先帝将珍藏宝典施舍与你。我可是建国长老，先帝还尊称句老师，你算计我，可对得起先帝英魂！”
“我对不对得起，心里有数。你对不起先帝，却是天地不容！”汸荼眸光如电，煞气四起。
黑耀长老一颤，扑面而来的气势让他背脊一凉，硬挺着冷笑数声：“就知道你是个祸害！不过你算计来算计去到底还是要败在我手里！”
他往后撤一步，对左右的十方水神卫喝令道：“把这逆臣贼子拿下！”
汸荼笑了，银发飞扬：“谁告诉你我会败在你手里？长老，这么大年岁，没听说过陆人句谚语吗？”
“什，什么谚语？”黑耀长老万分警惕。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离海将军话音方落，就听咔咔咔几声响，左右水神卫居然将手中火铳对准自己人。黑耀长老瞪大眼睛，惊骇地发现居然有一半的水神卫将枪口对准自己同伴。
“这不可能！水神卫是议会铁打的屏障……”他难以置信地低语。
“再坚硬的铁也会被强酸腐蚀，水神卫里早就有汸家死士渗透。”汸荼云淡风轻。
“不！你，你这逆臣贼子！你愧对先帝！你，你……”黑耀长老破口大骂。然而越骂越心凉，周围那些水神卫看他的眼睛，就像看一坨烂鱼肉。
“换个说辞吧，长老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汸荼慢慢踱步过来，扬起丝冰冷的悲悯：“好歹也是建国长老，用你自己的阵法送你上路，一路好走。”
“我要去告发你！我要去议会揭露你的野心！”陷入癫狂的黑耀长老向着汸荼扑过来。
砰！
枪响乍起。
黑耀长老惨叫一声，左肩头血花绽放。水神卫火铳里的弹药是由十二种海底毒物淬炼而成，会死得很痛苦。
剧烈的疼痛将黑耀长老绞紧，血液卷携着毒素流向四肢百骸。他怨毒的目光盯着汸荼，脸颊不停抽搐。
汸荼微笑着行了个礼：“恭送黑耀长老上路。走吧，等着毒素爆发，死得更痛苦。”
他飘渺的话音听在黑耀长老耳里就如恶心的海肠一样可憎。强忍着颤抖，他迈前一步，猛地张嘴冲汸荼喷出一口血。
濯焱一步当前，挥出一掌，将黑耀直接打向焚骨阵方向。顺势侧身，闪过喷洒的血迹。
“啊啊啊——！！”
黑炎腾空而起，光影中人形渐渐焚毁，只余惨叫声尚未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