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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出大事了

这一阵子虽然两派看上去剑拔弩张的,但实际谁也没主动挑事。最高指示要求全国各地区的两派革命群众组织都要各自多做自我批评要搞大联合,辽河县这两派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落个破坏大联合违抗最高指示的罪名。

这种形势给支左部队的李主任带来了很好的工作契机,他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两派大联合的工作。

我在前面介绍过,李主任是中国人民解放军A团的政治处主任。他一九四六年在冀中一所中学没毕业就参加了八路军,当时他只有十八岁。他作战英勇顽强,一九四八年在一次战斗中,他带领一个班就俘虏了国民党九十三军的一个营,荣获二等功。他又有文化,很快就入了党提升为排长、连长,不久直接调到团政治部任副营职干事。但是就在他即将飞黄腾达的时候,朝鲜战争爆发了。他随同部队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在一次战斗中,他带领一个营冲进了敌人的阵地,他打红了眼,把两名从工事中举着手扬着白毛巾的美国鬼子给枪杀了,受到了党内警告和撤销营长职务的处分。到了一九五九年他恢复了营长职务,部队参加西藏平叛战斗,他又犯了老毛病,把一名放下武器的叛军小头目给枪毙了,他又违反了纪律,又一次被撤销了营长职务,还给了一个党内记过处分。后来他的老领导A团政委把他又调回团政治处。一直到一九六六年他才提升为团政治处主任。

这次他又奉命带一个排的战士到辽河县支左,临出发时团政委找他跟他做了长时间的谈话。政委说:“老李,这次派你去辽河县支左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你过去带兵最大的长处就是对战士们要求严格,敢打硬仗,辽河县文化大革命的形势错综复杂,支左任务很重,所以团党委经过认真考虑派你去。你到辽河县要注重调查研究避免感情用事。去年文化大革命运动刚开始不久,考虑到辽河县工作的复杂性,东北局直接派去一位县委书记兼辽河县人武部政委,这是一位有着非常丰富的阶级斗争经验的抗战时期的领导同志,你要多听听他的意见。另外,辽河县人武部的牛部长和我是战友,这位同志原则性很强,只是有时处理工作欠全面。这两位同志是你去支左的有利条件,希望要好好把握。目前,全国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形势一派大好,大联合已是大势所趋,但个别地区形势严峻发生流血冲突,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去辽河县支左也一定要注意这一点。”

李主任带领一个排的支左战士于十二月三日到达辽河县就住在武装部,到达的那天正是争造司的镐把队逞凶的第二天。支左部队到后,李主任想着团政委嘱咐的话,当天就请武装部牛部长将辽河县文化大革命的形势和两派斗争的情况做了概括的介绍。第二天李主任就把战士们分组派了下去。战士们到还开着门的商店,到机关,到学校,到居民委员会,到各种有人聚集的地方去了解情况。从了解的情况看,人们对两派武斗不断升级表示出极大的忧虑,说这一阵子红石镇闹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希望支左部队能使社会安定下来。说到两派,派出去的二十一个人,有十四个人带回来的意见是,群众说两派比较而言,百革造要好一点,说百革造说的一些话和做的一些事比较符合政策,还说辽河县这几次大一点的武斗主要责任在争造司。有七位战士带回来相反的意见,认为争造司的革命造反精神要强一些,百革造挑动农民进城不好。

李主任又分别找了新来的县委书记袁志和县长吴利两位同志,这两位同志所持的观点都比较模糊,特别是袁志同志一再强调说:“都是革命群众组织嘛,我看不出有什么坏人操纵,关键是让他们坐下来,不要这么打打闹闹的,这和中央精神不符。”

经过紧锣密鼓般的调查研究,李主任觉得心中有数了,于是又和县人武部牛部长、马副政委商量,决定敦促两派坐下来谈判,实现大联合。李主任充满自信地说:“我看辽河县的干部群众都是通情达理的,情况并不复杂。”他把两只手抬起来一合说:“关键是我们怎样将两派聚在一起的问题啦。”

李主任和牛部长、马副政委亲自到县委大礼堂百革造指挥部与劳动人民文化宫争造司指挥部,找王大为,找刘文斌,商量两派大联合的事。王大为和刘文斌都积极表态,坚决支持中央关于大联合的指示精神,一定服从支左部队的安排,尽快实现辽河县两派革命群众组织的大联合。

李主任回到县人武部难以压抑心中的喜悦之情,立即给团政委打去电话,他在电话中汇报说:“经过几天艰苦细致的思想工作,辽河县有可能成为全省第一个解决两派斗争第一个实现两派革命群众组织大联合的县!”

百革造与争造司两派革命群众组织和谈会议于十二月十二日在辽河县人民武装部会议室举行。百革造参加和谈的有王大为、郝卫国、董大春、朱拥军,争造司参加和谈会议的是刘文斌、魏反修、张军锋、武达。李主任、牛部长坐在会议桌里头主持人的位置,两派革命群众组织的代表分别坐在会议桌的两侧。赵大嚷嚷没有参加会议,王大为让他在县委大礼堂的指挥部里留守,说是要以防不测。对于这种安排,赵大嚷嚷乐不得的,他说:“整嘴皮子的事,你们甭找我,我这嘴说话不赶趟,我在家看家还行。”

和谈会在艰难地进行着,会议开始时虽然李主任就大谈了一气全国文化大革命的形势,讲了两派革命群众组织大联合的意义与中央的要求,介绍了全国有多少个省市已经实现了大联合建立了革命委员会,似乎告诫参加会议的人们,革命的形势就是如此,你们的责任和义务就是无条件地实现大联合。但是,随着两派代表的发言,让李主任始料未及的是,辽河县两派革命群众组织的大联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刘文斌发言大谈两派一定要和解,讲争造司派为了和解所做出的努力乃至牺牲,大讲争造司下一步怎样宣传中央的指示怎样支持支左部队的工作。王大为说了百革造最近一段时间为促成大联合所做出的努力,为了大联合已经要求百革造派所有人员对争造司的人不打嘴架,不动手武斗,不说不利于团结的话,如此等等。

李主任听着两派的发言表态先是很高兴,乐得合不拢嘴,可是会议开了一上午,越开越没有味,两派翻来覆去的就是表态的那些内容,再就是为自己评功摆好。双方谁也不说怎样联合,不说怎样从县委大礼堂和劳动人民文化宫撤出的话。随着会议时间的一再延长,李主任的嘴闭上了脸也拉长了,会议的气氛再没有开始时的轻松劲了。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不过还好,双方没有攻击对方,没有急头白脸。会议总不能开到这里就算了,李主任强装笑脸说:“上午大家各抒己见,大家能坐在一起,就是迈出了成功的一大步,下午我们接着开会。”

下午会议刚一开始,刘文斌就提出,“两派要实现大联合,首先得处理打人凶手,百革造的赵大嚷嚷首当其冲,这种人不处理,没法大联合。”王大为一听就火了,他大声说:“这话亏你能说出口,辽河县历次武斗都是谁先挑起的,都是谁先动的手,谁先抡的镐把,谁先扔的砖头瓦块?”刘文斌看王大为火了,立刻把双手一摊朝李主任说:“李主任你看,一说处理打人凶手他们就急了。”王大为也不示弱,也面向李主任说:“李主任,要处理打人凶手,咱们会场就有,争造司参加会议的张军锋、武达就是指挥十二月二日用镐把锨杠打人制造流血事件的罪魁祸首,我们请求支左部队现在就把他俩扣起来!”王大为这句话正说到节骨眼上,一下子把刘文斌堵了回去。

张军锋、武达不让了,二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我看你们扣扣试试!你们他妈地挑动农民进城,赵大嚷嚷在红石镇打伤多少人,要是不严惩赵大嚷嚷,辽河县两派就没有和解的余地!”

两派的谈判代表呼喇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拍打着会议桌指责着对方,喊着对方是打人凶手,是破坏辽河县革命大联合的罪魁祸首。

一时,原本还算平静的武装部会议室一下子变成了点燃的火药桶。李主任的情绪也一下子从高峰滑到谷底,开始满怀信心,接着有些失望,现在有些恼怒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怎么主持会议?于是也一拍桌子站起来高声说道:“行啦,我找你们来是谈联合的,不是让你们上这里干仗的!这次和谈会先开到这,你们回去都好好想一想,然后听通知!”

和谈会的双方代表都走了,会议室只剩下李主任和牛部长,李主任气愤地说:“这帮混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牛部长说:“他们都想争个左派争个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都想在你这儿分个是非高下,他们说自己是革命的,别人就一定是不革命或反革命的,谁能给他们做这个裁判?革命大联合难哪!”

事后,人们对于李主任组织的这场两派和谈会议是这样评论的,说这次和谈会议是唯一能促使两派大联合的机会。问题是李主任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有些人甚至说,两派的头头都去开会了,外面只甩一个赵大嚷嚷,而他又不是个决定政策的人,他只是人家的一杆枪。两派的头头都去了你支左部队了,你李主任有的是法儿做他们的工作。你李主任要是把这些个头头控制住,让他们接受大联合的条件,不就避免了以后更大的冲突以至于流血冲突了吗?但是,事实是李主任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辽河县的人们说,他先是过分地自信,等后来局势不好控制的时候,他又过于软弱被人家绑架,把辽河县文化大革命推到武斗的水深火热中,也把他自己的前程彻底断送。用政治术语讲,有的人初出茅庐政治上就很成熟,有的人磨炼了一辈子政治上也成熟不起来。漠北人管这样的人称作“吃一百石豆子不知道豆腥气”。

两派和谈会议的当天晚上,双方的空战舌战又激烈地打起来,而且舌战设计得越来越高超。

争造司在劳动人民文化宫三楼播音室里召开了“坚决拥护支左部队大联合的主张,严惩打人凶手赵大嚷嚷”的大会,参加会议的人员有七、八个,都是争造司派的红卫兵学生。虽然没几个人参加会,但从大喇叭里广播出去,有发言的,有鼓掌的,有喊口号的,让街上的人们听起来,好像是几百、上千人在开大会。让支左部队一听,争造司在雷厉风行地贯彻落实大联合会议的精神。

百革造则搞了一个现场采访赵大嚷嚷的录音广播,其实是把赵大嚷嚷请到播音室里指导着他录的音。大喇叭播出的是记者跟赵大嚷嚷的关于农民进城的一段采访对话。采访记者问:“赵副指挥,你和你的‘贫下中农千钧棒革命造反兵团’的农民朋友是怎么来的,有人说你们是花钱雇来的。”赵大嚷嚷说:“那是哪个王八羔操的说的,咋净胡咧咧呢?我们都是自觉自愿来的,我们是看争造司那帮子人不干人事,我们气不过看不过眼,才来帮百革造的。”采访记者问:“争造司一再宣传要赶你们出红石镇,这事你怎么看?”赵大嚷嚷说:“操******,这文化大革命是他们家的呀,这红石镇是他们家的呀,我愿意来就来愿意走就走,谁能管得着,谁******不让贫下中农搞文化大革命我找毛主席去,看有人能管他们不!”采访记者问:“争造司宣传说你打伤了他们不少人,是这样的吗?”赵大嚷嚷说:“操******,他们恶人先告状,他们背着牛头不认脏,你问问街上的人,哪回打仗不是他们先动手打的?打完了再给别人栽脏,这是人揍的吗?”采访记者向:“赵副指挥,你下步有什么打算没有?”赵大嚷嚷说:“也没啥打算,我寻思,帮人帮到底救人救个活,我不能半路途中就不干了,等咱们把争造司那帮不是人的玩艺儿整服了,我们就回家过大年去,我们大队的人都等我回去呢。”

采访现场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赵大嚷嚷也自己使劲拍巴掌。有人带头喊起口号:“向贫下中农学习!向贫下中农致敬!”“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口号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接下来宣读《百万雄师革命造反兵团指挥部关于坚决支持中国人民解放军赴辽河县支左部队实行革命群众组织大联合的声明》,声明中特别强调要宣传支左部队关于两派大联合的要求,组织百革造各战斗队进行学习讨论。

同样,从大喇叭中传出的声音,像是成百上千的人在聚会,口号声有如山呼海啸。

李主任组织两派和谈会的第二天,就是十二月十三日,争造司指挥部便组织争造司派大游行,参加游行的有两千多人。游行队伍的前面是争造司的红卫兵军团,一位高个子的红卫兵学生举着争朝夕革命造反兵团的团旗,他后边的红卫兵们举着连夜赶制的红色的、粉色的、绿色的三角纸旗。魏反修走在红卫兵学生方队的旁边不时地举起胳膊喊着口号。红卫兵学生方队的后面是一辆解放牌大汽车,汽车上站着刘文斌、张军锋和武达几个人,还有十几个争造司派的工人站在他们身后,他们脚下的车厢里铺着镐把和铁锨杠,一旦有情况,那十几个人会迅速将武器分发给车后面的工人和干部。汽车的后面是干部方队,再后面是工人方队。游行队伍高喊着:“坚决支持支左部队大联合的主张!”“打倒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严惩打人凶手誓死捍卫无产阶级专政!”每一个方队旁边都有一个领喊口号的人,口号声此起彼落。游行队伍从劳动人民文化宫出发沿着中华路向北到向阳街再向西到辽河路,在十字路口武装部门前停了下来,喊一阵子口号,再从辽河路向南走到与中华路交会处转回中华路回到了劳动人民文化宫。

我后来听说,争造司在举行示威游行前,也就是和谈会议的当天夜里,刘文斌突然召集各兵团战斗队队长以上的干部会议。他在会上说,据可靠消息,后天百革造要举行支持大联合的大游行,先入为主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我们决不能让百革造把这个先机占去。我们就是一宿不睡觉也要抢在他们前面搞一个示威大游行。刘文斌向各兵团下达任务时一再强调,游行示威重在示威声势越大越好,也就是人越多越好,喊的口号越齐声越亮越好,让支左部队看看谁在支持他们,让红石镇的革命群众看看是谁贯彻中央精神最积极。于是争造司大大小小的头目们来了个总动员,连夜组织人突击做准备。还好,总算把声势闹得挺大。

争造司示威大游行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十四日,百革造的大游行又开始了,人数比争造司的还要多,几乎是争造司的一倍,将近五千人。大概是晚了一天准备会更充分一些吧,游行队伍的阵容更强大一些,在县委大礼堂前集合排队就占了半趟街。百革造的大游行开始了,走在前面的是四台手扶拖拉机,这可是那个时代养路工人最现代化的机械设备。四台手扶拖拉机上分别插着“百万雄师红卫兵革命造反兵团”、“百万雄师火车头工人革命造反兵团”、“百万雄师革命干部造反兵团”、“百万雄师贫下中农千钧棒革命造反兵团”四面红底金字大旗。手扶拖拉机的后面是一辆解放牌大汽车,车上站着王大为、董大春和朱拥军,他们后边是十几个身着崭新工作服的工人奋力挥动胳膊擂着一面大鼓和打着大钹。董大春手中握着一面大红旗,上面有“百万雄师”四个金色的毛体大字,遒劲有力,威风八面。赵大嚷嚷没上车,王大为让他在家做好准备,从“千钧棒”中挑选了十来个比较精明的人混在街旁看热闹的群众里,如果争造司派有捣乱的情况出现立刻跑回来报信,赵大嚷嚷好率队前去支援。赵大嚷嚷说:“这样安排最好,我******走在队伍里,让街两边的人一瞅就发慌,就不会走道了,怕是净顺拐。”

大汽车的后面是百革造红卫兵学生方队,红卫兵的后面是干部方队,干部方队的后面是工人方队。我看见鲁忠了,他精神焕发,他现在是火车头工人造反兵团的一个小头头,他和他的工友们都穿着崭新的深蓝色的劳动布工作服,他们手中也拿着彩纸做的小旗,游行时不断地随着口号声挥动着。前几天我又去了鲁家,何婶从离家后就再也没回来,鲁国明他们学校是小学,只有老师在闹文化大革命,学生都放长假了。鲁国明和爷爷一起打发时光,家里冷冷清清的。鲁富贵爷爷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跟前说:“你干爹咋样?我咋听争造司的大喇叭净点他的名哪。可小心点啊,这黑石镇说祸害个人可不算个啥呀。”我那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两派斗争的旋涡中,根本不理解鲁爷爷说的话。

游行队伍在行进中,整个游行队伍可谓鼓钹咚锵,口号震天。四台手扶拖拉机有节奏地“啪嗒、啪嗒”的转动声,解放牌大汽车的呜呜声,游行队伍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响成一片。那天的天气比头一天还好,是冬天少有的艳阳天。路两边看热闹的人也分外多,许多女人抱着孩子站在路边看,一些老头老太太也站在马路旁,还有的跟着游行队伍喊着口号。

游行队伍沿着向阳街往西一直到了辽河县人民武装部门前,队伍停了下来,王大为、董大春、朱拥军和在队伍中维持秩序的郝卫国一起走到武装部的门口宣读了百革造指挥部《关于坚决支持中国人民解放军赴辽河县支左部队实行革命群众组织大联合的声明》,并将声明递交给走出武装部大门的李主任和牛部长。王大为代表指挥部上前和两位握手,两位敬军礼表示回礼。游行队伍响起“向解放军学习!”“向解放军致敬!”“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坚决支持支左部队革命大联合的行动!”的口号。

百革造的游行队伍从武装部门口向北拐沿着辽河路走到北新街向东到中华路回到了县委大礼堂前。

应该说,无论争造司还是百革造这几天还控制得不错,谁也没主动去挑起事端,原因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想在支左部队那儿落个破坏大联合的恶名。

转眼间也就到了赵大嚷嚷叔伯妹子结婚的日子,赵大嚷嚷去找王大为,“王政委,我昨儿个就跟你说,我得回家一趟,我妹子结婚,我答应我叔了,我去送亲。”

王大为就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不是说十六号的日子吗?这不还有两三天的时间,这两天越没事得越加小心,实际上革命形势挺紧张的。”赵大嚷嚷说:“革命形势再紧张,也不能耽误我送亲的事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那工夫答应我叔结婚头两天我就得回去。”王大为说:“那你结婚的头一天回去不行吗?”赵大嚷嚷说:“王政委你不知道,我们漠北一说结婚的日子讲的是阴历,这阳历十七日是阴历冬至月十六,是男方的正日子,我们女方是单日子十五,阳历十六日,今天是十五日了我必须得回去帮助我老叔支应支应。”赵大嚷嚷说这话的意思很明了,今天让走也走不让走也走。

这时正好朱拥军走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就说:“王政委,农村娶媳妇聘闺女是大事,你就让赵副指挥去吧,顺顺当当地办完事再回来商量革命工作,咱们不差这一、两天。”王大为也笑着说:“说一千道一万,赵副指挥,咱们辽河县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咱们百革造真是一天也离不开你啊!那就这样,你明天早晨吃完早饭再走,你看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你做的,你吱声一声,我们能办的一定去办。”赵大嚷嚷有些为难地说:“明天回去时间忒紧了,你看,啧啧。”朱拥军在一旁似乎看出点头势来就说:“我看这样,赵副指挥你就听王政委的话明天早晨再走,明天吃完早晨饭我让县委通信员骑电驴子送你去。”赵大嚷嚷的脸立刻灿烂得像朵倭瓜花似的,连忙说:“要那样还中!我明儿个早晨回去,我妹夫家就在北郊大队,后天吃完中午饭我一准儿就赶回来。”三个人就这样说定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县委一位二十来岁的姓崔的小通信员开着辆三轮摩托来小浴池,接上赵大嚷嚷只一顿饭的工夫就把他送回了漠北村。这一路上,赵大嚷嚷只觉得狗皮帽子的帽耳朵被风向后撩着,他的耳畔响着呜呜的风声,虽然道路坎坷不平,摩托车颠簸得厉害,可赵大嚷嚷觉着这么颠着舒坦。进了村子老远就和道上的人打招呼,到了家门口,待他下了车小崔要立即返回黑石镇,赵大嚷嚷拉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让走,硬是把小崔拽进屋里,喊老蔫和于桂云快点做饭。

说话的工夫,赵家门口就聚了许多人,“啧啧”地称赞着摩托车。赵老蔫说:“我哥说了,还没吃顿饭的工夫就从黑石镇到咱们村了。”翠花婶这时候也听着动静走了出来。她摸着摩托车,用手拍着车座子上富有弹力的海绵垫子说:“哎呀,真是贵人骑贵物,这得啥屁股坐在上边呀!”也就有两个小青年大着胆子坐上了摩托,一边颠着屁股一边说:“啥时候咱们也骑一把电驴子。”

漠北的人们对摩托车和自行车还是有区分的,管摩托车叫电驴子管自行车叫洋驴子。要说最早见识过洋驴子的还是赵大嚷嚷他爹赵三秧子,那年冬天他把鲁富贵从阎王爷鼻子底下救了出来,第二年鲁富贵为了谢承他,叫店里的伙计套了挂二马车子把他接到黑石镇去。在那儿住了几天回来眼界大开,他老娘们儿问他有啥稀罕事,他说最大的稀罕事就是街里的人不骑毛驴骑洋驴子,就是把两个车轱辘用个杆子穿在一起骑着走,而且还跑得贼快。他老娘们说,甭瞎咧咧啦,人骑在两个轱辘的杆子上还不掉下来?赵三秧子说,杆子的当间儿向上绑着个橛子,人骑上去坐在腚里就掉不下来了。他老娘们儿咧着嘴说,可别胡扯了,整个橛子坐在腚里得疼死。赵三秧子说,可不是呢,我看他们个个都疼得蹬达腿。如此这般的描述与解释,老娘们儿也就信了。赵大嚷嚷都十好几岁了,他娘还说,你多咱要是上黑石镇去,千万骑自个儿家的驴去,可别骑他们的洋驴子,小心把腚扎坏了。

上了摩托车那俩小青年在车上没个老实劲儿,这儿摸摸那儿攥攥,一下子压住摩托车的喇叭了,“嘀嘀”一响,吓得俩小青年像让蜂子蜇了似的,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跳下车就跑,跑出去二十多米远才敢停下脚步回头瞅瞅看电驴子跑了没有,逗得跟前的人们一阵大笑。

赵大嚷嚷让于桂云把家里最好吃的做了给小通信员吃。也没什么好吃的,庄稼人家不到腊月不杀猪不做豆腐不蒸豆包,冬天连个绿菜叶都看不见。腌了一缸酸菜,来人去客能吃上酸菜的就是不错的人家了。于桂云捞了两棵酸菜切了,又把上次翠花婶拿来的猪肉还有拳头大那么一块也都切上,又把柳条筐倒过来磕打磕打掉出些粉条子头来也扔到菜锅里。于桂云总算把饭菜做好了,小米干饭,酸菜猪肉炖粉条子,把小通信员吃得满脸淌汗,赵大嚷嚷觉得自己心里特别光彩。

打发走小通信员,赵大嚷嚷赶忙去了老叔家。他让县里的干部开着电驴子送回来的消息早传了个满大队。他一进老叔家的院子,不少人就赶紧上前嘘寒问暖。有赵大嚷嚷的面子关着,来给他妹子随礼的人还真不少。有随一对胰子盒的,有随一块小镜子的,有随一条手巾或一对枕巾的,更多的人随了五角或一元钱,反正大家都图个喜庆乐呵,让办喜事的人家面子上有光。尤其是曹庄老头随了份大礼,掏了十元钱。他进院就奔赵大嚷嚷去了,拉着赵大嚷嚷的手说:“我老曹也讨杯喜酒喝。”赵大嚷嚷让大支宾把曹庄安排在酒桌上的首席位置。

漠北人随礼有个令道,得提前问办喜事的人家“预备了没有?”人家说“预备了”,那就是说,办喜事的时候接待随礼的,即使上不起酒席也要招待随礼的人吃顿饭。接待随礼的人,漠北叫支应。具体帮忙支应的人叫支宾,支宾根据资格威望又分大支宾、二支宾或三支宾,办喜事的时候一切礼尚往来或办事程序人员调配,都由大支宾说了算。

赵大嚷嚷他老叔的孩子中就这一个姑娘,加上赵家门这一年人气很旺,所以打发闺女时决定要支应。他老叔托人偷着在小腾格里一家牧场花八元钱杀了一只绵羊带回来,秋天的时候又多腌了些酸菜还晒了些干菜,像豆角丝、茄子干什么的,对付了六个菜,吃小米干饭,这在漠北当时也只有头等人家才能办得到。但是托了好几个人也没有整着酒,后来小学校的王老师跑到辽河县中学找到他念初中时的化学老师,从实验室里偷出二斤酒精来,拿到赵大嚷嚷他老叔家兑了一水筲的凉水,喝着竟然还有烧酒的滋味,让这场婚宴圆圆满满,一点遗憾都没留下,把赵大嚷嚷他老叔乐得到处打躬作揖的。喜事正日子这天,漠北村的人客不用说,几乎家家都去了,就是外村的也来了不少。姑姑家的、舅舅家的、姨家的,来的人客缕缕行行的。刘三和大队的会计、保管不但一人随了两元钱的大礼,还院里院外跑前跑后地帮助招呼客人。

翠花婶那天没去,说她是男方的亲戚,该是新娘的表大姑子,她得去男方那边,就让孙大裤裆去随礼喝喜酒。

趁着夜间的工夫赵大嚷嚷又拉上刘三跑到曹庄那儿,把吃的、烧的还有房子都看了一遍。当着曹庄一家人的面对刘三说:“刘主任,我告诉你,这一家老小要有一点儿安排不好说个不字,我饶不了你!”又转过身对梁秀秀说:“梁秀秀,你们是一家人了,我本不该多这个嘴,这老的小的你要伺候不好,我们漠北大队可是不让你。”曹庄忙双手摇了摇说:“都好都好,赵主任啊你放心吧,我们现在什么都好又清闲自在,赛过活神仙啊!”曹庄师长这一阵子和漠北村不少人都处得很好。他即使待遇降到营级,夫妇俩一个月也是百十元的收入,比起一天只挣三、四角钱的漠北人要强多少倍。另外,在漠北就是想花钱也没处花去,最大的开支是油盐酱醋茶,那能花几个钱?知道曹庄有钱没处花,许多人上大队干活办事都自觉不自觉地跑到他屋里喝蹭茶抽蹭烟,曹庄都是好招待。梁秀秀也格外勤快,有时看到大队部开会,她这边老早烧上水,把茶沏好端过去。这往后十来年中,漠北大队刘三他们真是照赵大嚷嚷说的安排的去做,把曹庄一家子安排得乐乐呵呵的。

第二天一清早,小腾格里的沙梁上刚露出一点儿亮色娶亲的花车就到了。花车套着两匹枣红马扎着车篷,车篷的前面是红色的绣花布帘,帘上还挂着一幅毛主席像。赶车的是一位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娶亲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小脚女人。这都有个说道,娶亲车容易发毛,所以车老板选俊俏的做事伶俐的小伙。娶亲婆要全命人,上有爹妈、公婆,下有儿有女,男人没病没灾的;非但如此还得能说会道,懂礼数有眼色能随机应变。那时候西辽河流域全命人好找,不像现在一家只有一个孩子,哪个女人不生个四个、五个的,特别是解放后,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一个女人生七、八个孩子也是常事,漠北和西辽河一带别看人们缺吃少穿的,还真就不缺少孩子,也就不缺全命人。

头天晚上刘三就跟赵大嚷嚷说:“送亲时你骑大队的马去,送完亲就把马搁在大车店里,让大车店给经佑着,草料钱往后跟大队车马住店一块儿算。我听说黑石镇这阵子两派斗得很厉害,到时候不行就骑马回来。”赵老蔫在旁边说:“哥,要骑就骑红辕马吧,那马的脾气秉性你知道,你骑着拔准点儿,这一阵子我把头梢子拉川套的大黄马调教得也能驾辕了。”两个人的话让赵大嚷嚷心里头热乎乎的。

火红的太阳从小腾格里那黄乎乎的身躯下露出头来,来娶亲的和去送亲的都吃完了饭该起身了。赵大嚷嚷他叔伯妹子抱着娘的脖子还在哭,娶亲婆催着新媳妇上车也催了好几遍了,没办法赵大嚷嚷说话了,“妹子上车吧,别误了时辰,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呢。”他妹子这才抽噎着上了花车。翠花婶跟着花车一块儿去,她棉袄外面套一件她舅妈给她新做的紫红色灯芯绒夹袄,棉裤外面套着一条青条绒的裤子,脚上穿一双青条绒鞋面鞋头左、右上角还用丝线绣着朵小红花的新布鞋。不看容颜只看穿着打扮,她比新娘还靓丽抢眼。孙大裤裆特意跑来帮忙把花车的车围子掖了掖,叮嘱翠花婶要是脚冻得慌就下车跑两步,别把脚冻坏了。

一同去送亲的还有赵大嚷嚷的一个叔伯兄弟,他也和大队借了匹马骑上跟在娶亲的花车旁边。

车轮转动了,车篷里响起低低的歌声,“西辽河水长又长,石门山下有位美丽的姑娘;姑娘的夫婿实在好哇,骑着白马挎双枪。……”

车轮转动了,赵大嚷嚷也飞身上了马,他扭转身子对着用棉袄袖子掩着脸还在哭泣的婶子还有一大群人大声说:“都快回屋吧,大冷的天,都快回吧,又不是不回来!”然后扭回头去,用马鞭子轻轻打了马屁股一下,红辕马便小跑起来。不知为什么,赵大嚷嚷突然觉得鼻子头一酸,两大滴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滚落在脸颊上。

三十来里的路,马们一溜小跑,小晌午的时候,娶媳妇的车队便到了北郊大队到了翠花婶的表姑家也就是新媳妇的婆家。照例响起了“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一种叫作“二踢脚”的双响爆竹响动特别大,“嗵——啪,嗵——啪”地炸响着,空中飘舞着爆竹的碎屑弥漫着爆竹的火药味。北郊大队的大人孩子都挤着看新媳妇,翠花婶先下的车,让不少人把她当成新媳妇了。有人说:“这新媳妇长得挺俊的,怕是岁数比女婿大点。”直到娶亲婆搀着新媳妇下了车,人们才知道认错人了。翠花婶的表弟在大支宾的指导下走到车前把新媳妇背在背上,迈过火盆,就进了新房。因为正在搞文化大革命许多传统的结婚礼数都省掉了,就留了迈火盆这一项,这还是翠花婶她表姑与表姑父三番五次跟大队央求,大队又报给公社,公社的民政助理听说新媳妇是赵大嚷嚷的妹子才批准才允许的。

送亲的赵大嚷嚷和他那位叔伯兄弟从马背上下来,早就有支宾的在那儿等待,叫人把马缰绳接过去,招呼着亲家们相认寒暄,把赵大嚷嚷他们一直迎接进招待新亲的屋子里。因为赵大嚷嚷的身份特殊,北郊大队的主任也亲自来陪新亲。

北郊大队靠近黑石镇,或者说就是黑石镇的北边,物资要比漠北好搞些。新亲桌上竟有两瓶辽河大曲酒。人们吃着饭说着话,这有酒跟没酒真不一样,几杯酒碰下去,人们就打开了话匣子。说到队里的收成,说到吃穿住,赵大嚷嚷都有话说有事唠。说到漠北大队的规划,头年开出的豆地,今年打了好几万斤黄豆,把北郊大队的主任都听直眼了。

说话间也自然说到县里的两派斗争。这北郊大队的人几乎都是百革造的观点,大家说起话来格外投缘,酒也喝得特别酣畅。北郊大队离镇内也就是三、四里的路,不刮北风的时候两家大喇叭的播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人们也都知道,现在百革造里有贫下中农革命造反兵团,领头的叫赵大嚷嚷,为人重义气讲交情。争造司播《赵大嚷嚷外传》,不但没起到诬蔑他的作用,反而增加了北郊大队的人们对他的神秘感。有人说他是天神下界力大无比,一次和争造司的人打在了一起,他竟然一只手把两名争造司的红卫兵抓在一起扔到地上;还有一次四、五个争造司的人举着镐把将他围在当中,他赤手空拳把四、五个人都打翻在地。吃钣喝酒的时候,也就有些北郊大队的人借故过来一睹赵大嚷嚷的风采。

何婶的娘家就在北郊村而且与赵大嚷嚷的妹子家只隔一条街。她也来随礼,见到翠花婶两人手拉手说着话特别亲热,让翠花婶晚上去她娘家住两人好说上一宿的话。何婶还到招待新亲的屋子里看望了赵大嚷嚷。赵大嚷嚷忙起身下炕说:“嫂子,头些天我去你家大爷那里,老人和孩子都挺好的。”何婶也没多说话,看看打个招呼就走了。实际上,她先就知道送亲的是赵大嚷嚷,就把赵大嚷嚷的为人怎样明事理的话在村子里跟人们说了。

北郊大队的人们今天一见赵大嚷嚷,看他谈吐果然不凡,虽然没啥文化,但说的都是些大实话,爽快干脆,没有半句诳言诈语,就对他越发地敬重,两瓶辽河大曲酒说话之间也就见了底。

赵大嚷嚷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给妹子送亲,没想到在北郊大队又结交了一些哥们儿,心里分外高兴。临走前还有送亲的娘家哥最后一件事,把洞房的门帘挂上。赵大嚷嚷按照叔婶交待的,用一双红筷子把门帘上边的纽带别在新房门口的门帘吊上,又嘱咐妹子几句,就出了房门。西辽河流域对送亲的也有许多讲究,吃完中午的喜宴挂上门帘就走人,送亲的人是不能当天在亲家留宿的。赵大嚷嚷和他叔伯兄弟告别了亲家的人和一大帮北郊大队新结识的朋友,手扶马鞍抬脚纫镫上马走了。出了村子,赵大嚷嚷又和叔伯兄弟分道而行,他叔伯兄弟奔了去漠北的路,赵大嚷嚷则去了回百革造大本营县委大礼堂的道。

喜酒宴上陪新亲的人说话都觉得很投缘,喝起酒来心里也痛快,赵大嚷嚷喝了有半斤多六十一度的辽河大曲,骑在马上让冷风一吹还真有点晕晕乎乎的。北郊大队离镇里没多远,在黑石镇的西北角,赵大嚷嚷得先入辽河路的路口,往里走拐入朝阳街,再从朝阳街往东拐入中华路才能到大车店。他把红辕马拨入正道就信马由缰地走着,他好像还沉浸在酒桌上人们的说笑中。

进入辽河路后再往前该拐向北新街了,突然红辕马“咴咴”地叫了两声并警觉地扬起脖子。赵大嚷嚷一抬头酒劲便没了一半,他看见辽河路与北新街的交叉路口站着一帮手里端着扎枪的人。离那群人还有三十几米远了,他看见站在人群前面的是争造司的武达。只听武达喊了一声,“赵大嚷嚷到了,骑红马的那个就是,别让他跑了!”一些人“噢噢”地叫着端着扎枪就冲了过来。快冲到马跟前了,冲过来的人凶狠的眼神、狰狞的面孔都看清了。一刹那的时间赵大嚷嚷的酒劲全没了,只见他把马缰绳一提顺手用马鞭子使劲抽了一下马屁股,红辕马知道到了危险时刻,“咴儿”地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就从冲过来的几个人头顶上跃了过去。吓得武达和后边的一些人赶忙闪向路边,有一个人忙着躲闪,手中的扎枪划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个人“哎呀”一声用手去捂脖子,血就从指缝中流了出来,武达忙叫人快送医院。这工夫赵大嚷嚷连人带马都跑没影了,只在三合土路上留下一溜烟尘。事后参加拦劫赵大嚷嚷的人说:“赵大嚷嚷那时在马上的脸色真吓人,铁青铁青的,瞪大了眼珠子,嘴巴大张着不知喊着什么,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赵大嚷嚷打马来到大车店从马上跳了下来,大车店经理从屋里出来帮他把马拴在马桩子上。刚要揭马鞍子,手突然停住了,问了声:“老赵,这马咋出这样的汗?”赵大嚷嚷这才注意到红辕马的脖子出的汗像水洗似的。同时他也发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把他里面的衣服都溻透了。赵大嚷嚷这才感受到刘三让他骑马,赵老蔫坚持让他骑红辕马的意义。今天要不是骑红辕马,就是骑了头毛驴也得让武达抓了俘虏,那样的话赵大嚷嚷可就惨了。后来我听说,争造司已经计谋好了,抓住赵大嚷嚷后,由武达将他押送到公安局交给张军锋。张军锋把牢房都准备好了,关进去后也不审问,打算两派斗争结束后再提审他,罪名都是现成的,一个杀人未遂就可以关他一辈子。

这时赵大嚷嚷才感觉有些后怕,他心想这要是让武达他们整住了,非打得头破血出不可,那得多丢人啊。他突然想到曹树林说他的那句话,“你这个人没有防人之心”。那防谁呢?争造司的武达他们怎么偏偏在那儿等着我呢?是碰巧遇上了还是早有预谋呢?那么去送亲只有王大为和朱拥军知道,还有他的那些千钧棒知道,可他们都不可能告诉争造司呀。他一个一个地排除着,最后他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是北郊大队有争造司观点的人上街里给争造司那儿报信通风了,他觉得这种解释还合情合理。

赵大嚷嚷跟着大车店经理进了屋,把寄存红辕马的事跟经理说了。大车店经理和赵大嚷嚷是多少年的好哥们儿,他说:“啥账不账的,我把它拴在房后的马槽上,我亲自经佑着你还不放心?”两个人又说了一气儿话,赵大嚷嚷就回县委小浴池了。一走进小浴池的院子,几个漠北大队来的千钧棒立刻跑出来围住他,大家争着抢着向他告诉事情,原来他的千钧棒出事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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