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有些耀眼,暖风徐徐地吹拂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江智恩驾车在街上拉着客人,车内的广播传来主持人抒情的声音:
“有人说,‘春天是四季中最完美的季节’,
也有人说,‘春天在五行之中属木,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那枝头上绿油油的嫩芽,那花丛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还有那街上、草地上,蹒跚学步的孩童……都是希望,都是‘生’的希望。
只是这‘希望’,太幼小,太脆弱,需要更多的呵护……”
江智恩这时似有所悟,心道:我和雪兰又何尝不是‘希望’?小小年纪就背负了那么重的仇怨,而李辰,如今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希望’?尽管他已年过半百,但是,自从他夫人过世后,他又何尝不孤独?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对呀!他情感上又何尝不是脆弱的?又何尝不需要呵护?
如此想着,江智恩嘴角微微含笑,似有所悟地心中暗忖:“原来,这就是恻隐之心,就是‘仁’!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孔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讲得都是推己及人,将心比心,我和雪兰曾经经历过的孤独,李辰想必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他虽然可恨,但也着实可怜,真正可恨的,是那些把他推上这条不归路的‘人们’!他们,也应该是‘罪人’!”
这时,正巧街边有人遛狗,一旁的乘客见那狗身着花衣,打扮的花俏,调侃道:“看来街上穿衣服的不都是‘人’呐!”
江智恩呵呵笑着,语重心长地喃喃道:“是啊!不都是‘人’呐!所以,老祖宗才让我们学‘做人’呐!”
那乘客微微笑道:“学‘做人’那可是一辈子的功课,历史上成功的人还真寥寥无几……”
街上依然熙熙攘攘,车流依旧穿流不息,车笛的喇叭声,贩夫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吵架的,打架的,讨价的,还价的……形象各异,却各为名利。
世间繁芜众生,往复循环,亘古未变。
而那“未变”的规则,还有那历朝历代官商之间微妙的“潜规则”。
晴天白日在时间的滴漏下渐渐变成熔金的红日,淡淡的清月在黑夜尚未来临之时已悄然爬上晴空。
在一处地点偏僻的韩式料理包厢里,一个嗓音雄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于房内端坐,其对面是刘致远和沈之泰谦恭地陪侍。
那男人长像英气威武,两道斑白剑眉似蹙微蹙,不怒自威,一双炯目英气十足,却略带淡淡的书卷气,直鼻口方,两只招风耳更为其平添了几分富态之象。
只见那男人边拿起茶壶边开口说道:“致远呐,高建斌这次的麻烦虽然有些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救,你回去找找关系,请上最好的律师,为其开解,我这边也使使劲儿,他只要一出来,咱们就能高枕无忧了。”
刘致远此时甚是谦恭,低眉应声道:“是,韩书记,我回去就办,不过,那周子诚怎么办?用把他赎出来吗?”
那韩姓男子为刘致远斟满茶杯,不露喜怒地说道:“没用的人就当抹布一样,给有用的人擦擦‘脏了的地方’,然后该放哪儿放哪儿,反正也洗不干净,上不了台面。”
刘致远应声道:“是,书记,我知道了。”
一旁的沈之泰也不敢正眼看着对面的韩姓男子,只时不时地窥视着其眼色,这时那韩姓男子继续说道:“对了,我这次去京里开会,支持的提案你们知道吧?反正你们也是人大代表,到时也投个赞成票就行了。”
刘致远边为韩姓男子斟茶边应声道:“是,我已经投了,当然无条件支持了。”
那韩姓男人见沈之泰不表态,便问道:“沈会长,你呢?你怎么想?”
沈之泰这时有些为难地说道:“书记,我觉得,这次的提案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韩姓男子的眉头微蹙,脸色稍变,问道:“哪里说不过去?说说看?”
沈之泰依然低眉地说道:“要说全国延长退休年龄这个提案,好像于常理说不过去,别的不说,单就受益人群这块儿,好像只是一小部份,基本上都是高层或是高官之类,但是老百姓辛苦大半辈子,疲累之心怀之久矣!基本都想安逸的度过晚年,如果强行通行,可能会引起民怨呐!”
韩姓男子说道:“那你是不支持了?”
沈之泰支吾地说道:“嗯…这个…嗯…倒不是不支持……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想想两全其美的办法?比如……凭个人意愿之类退休的想法…或者……”
韩姓男子脸色稍稍有所缓和,但依旧难看,打断地说道:“那我提议的呢?提高公务人员薪酬的提案,这个难道也说不过去?”
沈之泰仍不敢正视那韩姓男子,只察言观色地支吾道:“这个…我还…我还是有些想法的……”
“说。”韩姓男子阴沉着嗓音说道。
沈之泰这时额头已渐渐现汗,但仍故作轻松地说道:“全国的公务人员少说也有几百万,单就一年的国家支出就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不理性涨薪,以后必会是个大麻烦。不仅劳民伤财,而且还贻祸无穷,现在民众对公务人员涨薪这块儿抵触情绪……”
“够了!你就是不支持呗?”那韩姓男子语气中带着不满,将手里的茶杯稍重地掷在桌上。
刘致远与沈之泰纷纷不敢再言语其它,只低着头坐着。
那韩姓男子这时好像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也不愿看到沈之泰的样子,于是说道:“沈会长,你公司不忙吗?回去忙去吧。”
沈之泰当然听出弦外之音,心中好像也如释重负,忙起身说道:“是,我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韩书记,您和刘会长接着聊,我先告辞了。”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待沈之泰走后,那韩姓男子说道:“这个沈之泰,坐了十余年的会长,翅膀长硬了,竟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刘会长,你们是商人,商人的本份就是做好生意,多赚钱,政治是只考虑商人的想法吗?”
刘致远附喝着说道:“当然不是,这方面您比我们明白,国家养老金这块儿捉襟见肘,您也是从为了缓解资金这个角度才提的提案,用心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并且公务人员涨薪,那是响应国家‘********’的政策,更是无可厚非的,这个沈会长,忘了自己的本份,真是!您消消气。”刘致远边劝慰着边为韩姓男子倒着茶。
这时那韩姓男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接着说道:“知我者,还是你刘氏家族啊!这个沈会长,得敲点敲点他,让他警醒些。”
刘致远随声支应道:“是,我会想办法的。”
再说沈之泰,出了韩式料理店的大门,坐进车里,脸色郁郁,面若乌云,略带不忿地吩咐“开车“后,便闭目稍歇。
只片刻,忽而醒转,忿忿地说道:“这个韩长生,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为了一己私欲,不瞻前顾后,三思后行,竟然提出这么误国劳民的提案,真是!让人气愤!”司机从车内后视镜中窥视着沈之泰的表情,见其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加言语。
这时,沈之泰的电话响起:“你好。我不是说了吗?让他自己去找……我这儿没有适合他的职位,做工人他不干,做管理他不合适……什么?怎么不合适?你说呢?别看他是你外甥,撒个谎眼儿都不眨巴不下,我手下不能要这种人……么?他孤单,没人帮他?那都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对人不诚信了,‘人无信不立’,不懂吗?我忙…没时间……挂了!”
沈之泰一顿没好脸色地回话,让车上的沈之栋和司机更不敢开口说话,只听沈之泰问道:“对了,之栋啊,没听你老婆最近在你耳边说点儿什么吗?”
沈之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略微回过身来回应道:“还能说啥?我老婆还让我劝劝你,多抽点儿时间陪陪嫂子,还说什么‘忙永远是让人无可奈何的借口’,‘时间都是挤出来的’,都是类似这样的话。”
沈之泰不屑一顾地说道:“切!真是!吃饱了撑的!我一天有多少集团的事情要处理,现在我都恨不得不睡觉,那个时间都不够用,还‘挤’时间?”
沈之栋于一旁说道:“大哥,其实嫂子她也是孤单,您就休个一天半天的,哄哄嫂子,别太晾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