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智恩的家是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足有120平米,是坐北朝南的向阳房,房中陈设简单而又不多,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一台32寸电视机和一个电视柜,对面便是一条皮制长沙发,茶几为紫檀木色,不宽不窄。
沙发右侧墙角放一立式空调,一看便是用的时间较长,外壳已微微有些泛黄,其余一些摆设不是东倒西歪,便是碎了一地,已经分辨不出原来摆设时的模样,就连天蓬上的琉璃莲花吊灯,也已经少了一个花瓣,多半是那晚搏斗时,腿脚翻腾时踢碎的。
江智恩手里正忙乎着清扫,忽然想起之前方雪兰对自己所说:“‘……当你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那就停下来,增加自己的储备,调整自己的状态,这是不会错的!’”
江智恩这时停下手中的抹拭,好像恍然明白了些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啊!反正我现在还小,正是要什么没什么的时候,原来学习和练功都是‘增加自己储备’的方式。
不是我想不想学或是想不想练的问题,而是我必须去学、必须去练,因为……我需要!没错!是需要!
不为报仇,不为挣钱,而是生存的基本!就像老虎需要牙齿和爪子一样,至于能捕到多少‘猎物’,那就得看我背后下了多少功夫;是身处贫瘠之地,还是富庶之地……
至于报仇,我自己能不能自立都成问题,徒逞匹夫之勇的报仇又有什么意义?爸爸在梦中说得对,‘报仇不应该成为我人生的全部,’我要好好地生活!”
忽然身后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江智恩思绪,伴随着一声声焦急地呼喊,江智恩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一个激灵。
起身来到房门前,打开房门,见是陈泽恩正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见是江智恩开的门,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虽然有些尴尬,但仍解释道:“你学校老师给我来电话了,说你今天没来上学,所以…我过来看看。”
江智恩也没关门,转身回到屋内继续收拾,冷冷地说道:“我今天不舒服,想在这儿呆着,您自便吧。”
陈泽恩跟着进到屋里,见江智恩正收拾着满是灰尘的房间,心下思忖着:这孩子多半是想回来住,便说道:“你想回来住?”
江智恩手上一停,显然是被陈泽恩说中了心事,索性摊开了说道:“我是想回来住,我想按照我想过的人生来生活。”
陈泽恩一听,脸色微变,但强忍着激动立马阻止道:“那怎么行?你现在年龄还小,吃什么喝什么?上学的学费又怎么支付?”
忽然心头想起:可能昊泽给他留有一部份财产。
于是紧接着说道:“好,就算退一步讲,你吃喝你父母留下来的遗产,那我问你,万一那天晚上来谋害你的人又出现了,你怎么办?以你现在的能力有办法与之对抗吗?你看你出院那会儿,上吐下泻的,将养了一周的身体才见好转,我不能就这么放任你胡来。”
江智恩见陈泽恩不许,放下手中的抹布起身争辩道:“那你觉得,以我现在对你们的感情,能和你们一起生活吗?我爸爸因你而死,你又传我本事,我对你是又敬又恨!你让我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你?”
陈泽恩这时见江智恩起身与自己顶撞,心头来气,高声说道:“你爱用什么心态用什么心态!是恨我是埋怨我都随你!但是你若要离开我这个家,绝对不行!”
江智恩此时的心里也是左右矛盾:虽然不能说爷爷是导致爸爸不幸遇难的主因,但多少也是个起因,心里难免不会有所怨恨和抵触的情绪;
但如果说一点儿感情没有,那也不然,爷爷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授业之惠,这种感情岂能是说断就断的?但如果就此摒弃前嫌,成天面对爷爷的面目,恐怕也不是自己一时能接受得了的。
于是江智恩恳求着说道:“爷爷,如果您真心地想为我好,求您给我一些喘息的空间。我现在没有信心面对您和奶奶,在你们面前,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们!
爸爸虽然非你所杀,但却因你而死,这道心里的坎儿我暂时还过不去,所以,我想自己生活一段时间,您就不要管我了。”
陈泽恩本就对江智恩早上的旷课心有怨气,如今找到其家中来,他却如此任性,不合自己心意,更是填堵,那火暴脾气一时便冲上头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现在有什么能力自己生活?你是有稳定收入呀还是有个千儿八百万的?是!你爸爸是因我而死,是我叫他做的卧底,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们一家!
可是万一,那天晚上要来杀你的人再次出现,再把你给害了,你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和你爸爸交待?难道你只顾虑自己的感受,无视别人的感受吗?像你这么任性妄为,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独自生活?”
陈泽恩一顿声嘶力竭的咆哮,让本就有些不坚定的江智恩更加抵触回到爷爷的家中,更想在自己的家中自在地生活。
于是也大声地争辩道:“难道爷爷您不也是只顾自己的感受,不顾我的感受吗?您觉得应该尽到自己的义务,便不顾我的喜恶,强行加到我的身上,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心里舒服了,别人的心里也是舒服的吗?
对我的人生能负责任的人只能是我,而不是你!我幸福与否由我来担当,我来感受,你替代不了!所以,请您就在‘旁边’看着吧!”
江智恩字字铿锵,理直气壮,一通抢白过后便不再言语,转身来到厨房冲洗着抹布,自顾自地做着别的家务。
陈泽恩被江智恩的一通争辩一时说得有些张口结舌,欲言又止,心想:这孩子虽然年幼,但也说得字字句句入情入理,难道我自己就不自私吗?我自己不也是为了心理好过一些,强行想把他带回身边抚养?
陈泽恩一时找不到想让其回心转意的话语,徒自站在原地,只满心抑郁地看着江智恩做着家务的背影,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言道:“唉!你这孩子……真犟!”
随即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叫江智恩吗?‘智’是你这辈儿范的字,‘恩’是你爸爸取我名字中的一个字给了你。你以后若不想认我这个爷爷,那也随你,但是我,不会不认你的,这就叫‘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你若什么时候想搬回来住就回来吧,我家的门对你什么时候都是敞着的。”说着便是一声叹息,向门外走去。
当来到门口时忽然站住,好像仍忧心忡忡,微微侧头对室内的江智恩说道:“你小小年纪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你身边的人们也确实给你带来了不少的伤害,但是智恩呐!爷爷我还是希望你能从善如流,有道是‘从善者结缘,从恶者结怨’,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关上了房门。
江智恩于厅堂内背对着房门聆听着,末了,随着轻叩的关门声,眼眶微酸,心头难受,两行清泪顺着那面如冠玉般的小脸轻轻滑落,滴在刚刚擦拭过的茶几之上,溅起四溅的泪花,那湿红的眼眸里泪光闪闪,晶莹的泪珠映射着眼底的鲜红,仿佛心头正滴落着的血泪露零而落。
可是谁又曾想的到,有道是“隔墙有耳”,就在这爷孙二人对话之际,七楼的天台上竟有一个诡异的身影侧耳窥听着,爷孙二人的字字句句皆已入了他人之耳,此人正是数月前欲杀害江智恩而又险些得手的赵俊奎!
要说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智恩的家门前?
原来,自从那晚赵俊奎被江昊泽附身搭救的江智恩刺伤后,便夺门而逃,次日便接到了致远集团刘致远打来的电话。
刘致远从海山市公安局局长高建斌那里听闻江智恩家中遭袭的事情后,便猜想多半是其所为,一顿痛责之后,便勒令其马上起程,离开中国,暂避风头!由于警察局那边有高建斌应付,所以暂时不会对赵俊奎有所行动。
但就在赵俊奎准备欲走还留、彷徨犹豫之际,从其派出暗自调查周子诚的亲信之人那里听闻,海山市公安局内部有这样一个传闻,说是江昊泽的死与周子诚有关,是周子诚做了对不起江昊泽的事情,才导致了江昊泽的不幸离世。
赵俊奎听闻后,不由心头一惊,暗忖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周子诚也与篡改笔录有关?还是说江昊泽本是无辜,是我杀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