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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京事变

“孺子误我,孺子误我!”接到北伐援军转攻临清的密报,东王杨秀清大声惊呼,上封密报还说援军距离河北连镇不到三百里,怎么就突然转向进攻临清了。要知救兵如救火,连镇北伐军正日盼夜盼,可你还在路上流连。看来又给傅善祥说对了,这曾立昌真是不堪大用。

“何震川,你过来。”东王吼叫道。何震川是个秀才,相貌文秀、一表人才。金田起事时,文人并不多,何震川是唯一的文秀才,洪天王见其笔墨了得,封为副曲诏,专门负责缮写诰书、圣谕,金田起事后许多檄文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定都金陵后,晋升为殿前左正史,起初每日上朝记录洪天王言行,每月编成一书。后洪天王上朝渐少,东王府趁机调用,奉命撰写《建天京于金陵论》,何震川的文章,气势跌宕起伏,风格颇似苏东坡,《建天京于金陵论》写成后,竟成为当时文人必读的奇文。

东王命令说:“赶紧修书一封,告诫曾立昌等不可恋战,疾趋连镇,毋贪攻城略地而磨时日。”

“遵命,”何震川道,“只是这书信来往需数天,恐战局已现胜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杨秀清长叹一口气,“曾立昌误我,大凡救援者,第一要务即与被救者汇合,岂有转向另行攻城之理。此时恐为时已晚,不过书信一定要写,你去吧,修书后十万火急发出。”

何震川走后,杨秀清越想越恼,疲惫交加,竟在书房叠席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门外有传令官叫道:“傅善祥薄书求见。”

随着一声“传。”傅善祥走了进来,却见杨秀清依然在叠席上未起,傅善祥连忙行礼:“东王千岁,千千岁!”

杨秀清依然没有起来:“免礼!本王今天有些不适,爱卿就坐到旁边吧。”

“上次王爷命令起草的荡平清妖南北两个大营之策略书,在下已经完成,”傅善祥站着没动,“王爷身体不适,就改日再呈吧。臣替王爷传唤太医。”

“不用,小疾而已,”杨秀清不同意传太医,“只需爱卿替本王按摩调理,自然痊愈,把奏本呈上来。”

傅善祥小心翼翼地走到东王面前,杨秀清接下奏本,一下拉着傅善祥的手,说:“爱卿,想煞本王,什么时候变成本王爱妃呢?”

傅善祥虽有准备,却不料杨秀清力大,一下被拉到叠席上,只好央求说道:“东王府里,妾妃不下数十,何必一定要臣妾。”

“爱妃差矣,”杨秀清抱住傅善祥,“那数十妾妃加在一起,也不及爱妃之万分一。”说着一边就解傅善祥衣衫。

傅善祥一边躲闪,一边啷啷,“此仍王爷办事之处,外人进来多有不便。王爷真心爱妃,也不在此一时。”

“胡说,此处仍本王书房,任何人等,无令一律不许进入,何来外人。”杨秀清正容道,手上却没有停,又笑着说,“本王娶卿为妃,仍是水到渠成的事,选日不如撞日,今日正是黄道吉时。”

傅善祥知道在劫难逃,逐不再躲闪……。

傅善祥撰写的荡妖策略书,主要是围绕扫平江南和江北这两个大营设计的战役部署。

太平天国定都天京后不久,清军就在城东南建立江南大营,扬州城北郊又建起江北大营,这两个大营就像定时炸弹,时刻威胁着天京的安全。杨秀清眼见清军江南江北这两个大营,使得天京如鲠在喉。卧榻之侧岂容外人鼾睡,东王决定调集天军精锐力量,割掉这两个毒瘤。

荡妖策略书分析了当时的形势,太平天国林凤翔领导的北伐军,孤军作战,由于得不到后方支援,已经接近失败。天军派出的第一支援军,在临清被击溃,全军覆没。第二支援军,又在安徽舒城受阻,全军撤回。

西征军却比较顺利,翼王初时坐镇安庆,胡以晃、赖汉英等率大军大战江西、安微、湖广,战果累累。曾国藩急调围攻九江的湘军副将周凤山部救援,并调鄱阳湖内水师防守赣江,九江之围遂解。因南昌湘军力量增强,石达开率军西援,组织九江、湖口会战,痛歼湘军水师,乘胜大举反攻。在横扫南昌周围州县后,湘军统帅曾国藩所在的南昌城已经陷入天军的四面合围,对外联络全被切断,南昌指日可下。

荡妖策略书又提出大战要旨,指出扫平清军江南江北这两个大营,是一项艰巨任务。需集中太平天国所有精锐部队,统一号令,舍弃局部利益,才能取得战事胜利。

“爱妃书中所叙,正好本王意思,”听完傅善祥对策略书介绍,杨秀清连连点头,站起身来,心满意足地轻拧了一下傅善祥脸蛋,“其中‘统一号令,舍弃局部利益,才能取得战事胜利。’说得最为精彩。有爱妃在,本王一定战无不胜。”

咸丰六年初,东王杨秀清在安徽调集数万人,由秦日纲统率,驰援镇江,揭开了战役序幕。当时镇江被清军层层包围,守将吴如孝无法得知外面消息。陈玉成自告奋勇,乘小船突破清军封锁,与镇江守将吴如孝会合。陈玉成来前已与秦日纲商定好内外夹击计划。次日,秦日纲率军东攻,吴如孝、陈玉成由镇江西攻,形成东西夹击,李秀成则率兵迂回清军側后,三路猛攻,连破清营十六座。之后乘胜前进,占领扬州,并击溃江北大营。

与秦日纲驰援镇江同时,在东王紧急召集下,翼王石达开撤销对曾国藩的包围,留下胡以晃、岳丈黄玉昆主持江西事务,继续进攻。可胡以晃不久病逝,加上兵力不足,曾国藩因此逃过一劫。翼王亲率西征军劲旅二三万人,赶回天京参加保卫战。一时间,天京外围天军精锐云集,势不可挡。江南大营兵力空虚,总共不过五千人左右,钦差大臣向荣连忙调张国梁、王浚等处几千人救援,毕竟是车水杯薪,天军数倍于清军。杨秀清下达总攻击令,石达开、秦日纲等各路天军同时向江南大营各营垒出击,尽焚其营垒,天京城内守军也从洪武、朝阳等门出击,攻破清营二十余座。接着,各部天军围攻清孝陵卫大营,敌火药、枪弹耗尽,向荣率残部逃往丹阳,不久自杀。围困天京达三年多的江南大营终被摧毁,天京周围已无清军踪迹。

屹立三年多的江南江北大营,一举被天军攻破,天京围解。又缴获大量粮食及军需物资,太平天国终于度过了难关。天王洪秀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另一件烦心的事又使他愁眉不展。

几个月前,北王韦昌辉封东王命赶赴江西任督师,临行前来到天王府辞别。

“胞兄,承蒙你的知遇,小弟随你南征北战,冲锋陷阵,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小弟知胞兄是明主,本欲常伴在胞兄之左右,保护胞兄安全。”北王沉重地说,“可有人就看不惯这一点,硬要把御林军掌握在自己手中。胞弟这次走,是万不得已,也是避祸江东。只是胞弟走后,胞兄千万要主意安全,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下旨,小弟当十万火急赶回。”

“你就安心地去吧,有你和达胞在外,朝中不会有什么事。”洪秀全安慰道,“何况我是上帝次子,一定会受到保护的。”

“我就是担心此事,胞兄是上帝次子不错,可如果天父有旨,即使胞兄不愿也不得不服从。”北王关切地说,“我走了以后,胞兄一定要加强天王府内的卫队力量,千万不要过分相信门外的御林军。”

北王韦昌辉走后,洪秀全又坐下来对辉胞的担心想了想,觉得辉胞还是很看重自己这位胞兄的。可辉胞所暗指的事,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自己虽然不太去上朝,可东王的一些办事方式还是知道的,可以说是军令严整,尝罚分明。太平天国这些兄弟原来都是一伙江湖绿林汉子,根本无规矩可言,现在给东王治的服服帖帖,原来的烂摊子,现在是有规有据。

不过,东王这个人处理事情一贯比较专横,有时手段稍微恶劣一些。所以人缘不怎么好,不仅辉胞达胞对他有成见,就连后来提升的燕王秦日纲、豫王胡以晃也都对他有些异议。不过这样也好,如果都是他的忠实部下,铁板一块,我这个天王要控制局面就有些难了。还有一点却是不能容忍的,‘代天父传言’好像用的太多了些,很多场合完全可以不用。

前不久蒙得恩得到消息,有官员秘密告状说清胞准备篡位,正在作各种准备。为了使篡位理由更加合情合理,做了大量的舆论准备。譬如在东考中故意出题曰“四海之内有东王”,其意图非常明显。另外颁法令、下诏书,很多要通过天王的,却也不履行程序,由清胞擅自下发完事。从直觉上看这些官员有些捕风捉影,从来要篡位的人,开始都是小心翼翼,一旦时机成熟才实施的。哪里会像这样公开,位还没篡,全部的人都知道你的心思。至于不履行程序,也可能是时间紧迫来不及请示的缘故。可现在北王也有同样看法,要知道北王现在在天国排老三,他都认为天王府不安全,这就叫人不能不防了。

“传蒙得恩,”洪秀全叫道,蒙得恩走了上来,“天王府宫女太少,明天你带几个人,替本王挑选一千个宫女,充实宫闱。”

“遵旨。”蒙得恩赶紧回答。

“我还没说条件,你就遵旨,你知道什么?”天王有些不满,凶着对蒙得恩说,“其中两百女子,均为江南佳丽。还有八百女子,你出去探访,原来卞三娘手下那些广西女兵,现落在何处,只要有消息,一律召进宫来。此事须秘密进行,如有泄露,重重处罚。”

“最近天京这边有什么事吗?”杨秀清问陈承瑢,最近因为布置扫平清军南北大营,忙的不亦乐乎。反而把日常的事落下不少,好在有个傅善祥替他打点。不过有些事却是傅善祥管不了的。

陈承瑢到东王府已经几个年头了,起初是担任东王两个儿子的导师。由于其才思敏捷,做事又很投东王胃口,久而久之,被东王视为可信的心腹,外人看起来,似乎是东王府的总管。这次与洪天王亲家没有结成,他心里忧闷了好一阵子。但这是天父的旨意,谁也没有办法。唯独洪天王对他的恩情,想起了就激动。

“恭贺天国出师大捷,全靠王爷运筹帷幄,才有如此大胜。。”陈承瑢笑着恭贺,“至于城内,大动静没有,据探子回报,最近天王正大选宫女,说是要在宫中增加一千佳丽,这天王身体能行吗?”

“胞兄喜欢女人,历来如此。我倒希望他这样。他真要出来打理朝政,我们办事反而缩守缩脚。”听到这个消息,杨秀清很欣慰,“明天你再选些缴获的珍珠宝石古玩真迹给天王府送去。”

“还有一件事,大舅子吵着要回广西,说是怕了,还是在老家自在。”陈承瑢汇报说,“来府上找了你几次,都给下官挡驾了。”

“他要走就让他走,给他一点钱。”杨秀清提到这件事就有些烦,“明天他来时你处理就是,我不见他。”

半年以前,韦昌辉的哥哥与杨秀清的妻兄都看中了清廷官员在东门的一处房产,为争夺房屋发生争执,杨秀清的妻兄还被韦昌辉哥哥打伤。对这样涉及到天国高层官员亲戚之间的争执,杨秀清很生气,把双方都痛骂一顿,判妻兄鞭杖二十;韦昌辉的哥哥则没有判,并把他交给韦昌辉,要求韦昌辉亲自治罪。谁知韦昌辉一怒之下,给自己哥哥定了个五马分尸的死罪。

消息传来,杨秀清大为震惊。自从成为‘天父’代言人以来,那韦昌辉一直有些害怕他这位胞哥,见到他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好话说尽。他也一直看不起这位没有骨气的辉胞,可是这一次,他采取如此断然行动,与自己斗狠,倒要刮目相看了。这是一次有形的宣战,不仅杨秀清有些紧张,他那大舅子也吓得够呛,原以为可以仗势欺人,不想搞出这样的大事,对方毕竟是北王的哥哥,说不定什么时候祸事就来了。他再不想担惊受怕在天京享福,吵着要回广西,宁愿到老家去过平静生活。

“韦昌辉这招狠呐!现在全城的人都说是你威逼胞弟杀了哥哥,真是人言可畏。”陈承瑢有些火上浇油,“还好你后来想法调换了北王的御林军指挥的位置,让他到外面去带兵,否则他留在城里很让人担心。”

“两人为抢一处房产斗殴,严重违反了天国政律,这种事当然要严办。本来我也只想要他稍微惩罚哥哥一下,打个几十鞭杖就是了,想不到他竟与我斗狠,难道我还怕了不成,”杨秀清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凶狠狠地说,“只不过本王还不想这么早发难,要不当时就会找机会搁倒他。”

“那北伐援军副帅许宗扬也回来了,”陈承瑢又说,“一定要见你,说要不是曾立昌下令撤回,北伐援军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口是心非的家伙,曾立昌早有快报,最先提出撤回的就是他,”杨秀清提起北伐援军就火冒三丈,“全军覆没,他还好意思独自回来。本王不屑见他,把他下到大牢中,先关他三个月让他反省反省。”

转眼又到了月圆之夜,只见天空中布满了一颗颗半明半昧的星星,衬托一轮皎洁的月亮。东王府也显得静悄悄。整个东王府分为三进,第一进是外厅,主要有两个厅,东曰“承宣厅”,西曰“参护厅”,均为传令官、侍从、厨师、轿夫及其他下人处所,主要负责传达、护卫及生活起居。第二进是中厅,为东王日常办公、接见及休息之地,平时尚书、承宣及文书等均在各厅办公。第三进则为东王寝宫,里面都是家眷和女持。

文书阁静悄悄的,傅善祥心情忧闷,丢下手中文件,走到太平湖边。只见紫坞花木环互,鱼鸟骈罗相对。垂柳拂波,锦鳞戏水,一派园林景象。今天是中秋节,杨秀清下午就和家人团聚去了。文书阁这边,只剩下一些替东王批签公文及书写榜文、信函的写手。

傅善祥慢步度到曲桥幽泉边,只见溪水淙淙,明月如画。如此良辰美景,却无法解开心中的郁节。自己从小就刻苦读书,原本想以自己才学,做出一番事业。可大清一统天下,一介女流那里会有什么机会。好不容易来了个讲究男女平等的太平天国,考了个状元。却又投错了门槛,原以为东王杨秀清是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英雄,没想到建都金陵后,这个英雄竟然与当年李自成一样,贪图享乐、热衷内讧,实在令人担忧。按这样下去,那里还会有轰轰烈烈的事业。自己大小也是个女状元、女官员,可不明不白就要和那些民女一样,变成妾妃。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进营,只可惜自己一身文才。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突然,湖面传来吟诗声,傅善祥一震,想不到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有旷男怨女,抬头一看却见曲桥那边站立一个男子,正是殿前左正史何震川。因常在文书阁出入,傅善祥见过几次,知他才华横溢,加之风度翩翩,也比较欣赏。只是两人各负其职,平时极少交道。

“何兄有礼了,”傅善祥走向前去,“何以月圆之夜,吟此幽怨之词。”

“原来是状元爷,幸会、幸会!”何震川见是傅善祥,也不意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傅小姐单身望月,岂不一样孤独惆怅。”

“何兄真神人也,一言中的,”傅善祥道,“只不知何兄幽怨,是为何事?”

“为兄忧闷太多,真是无从说起。傅小姐也是文人,有一事卑职不解,天国如此雄伟,却如何不喜用文人,”何震川平时难得找到人聊,见傅善祥也是文人,此时话匣大开,“想我前主朱元璋,武有徐达、常遇春,文有刘伯温、朱升,起事时与我天国相仿,最后是文武同进,成就大业。没有文人,如何能打赢战役,治理国家。”

“天国不是不用文人,而是不会用文人,”傅善祥见何震川如此说,深有同感,“天京建都以来,招贤馆常开,科试举不断,又有多少人受到重用。你我均为招贤文人,可又能起到何等作用。”

何震川有些疑惑,问道:“傅小姐处境不错,何以独自蹉跎?”

“何兄有所不知,外界传我代批文书,处理琐事,位高权重,实为繆误。”傅善祥解释说,“小妹在东王府,实为一附庸。北伐援军,小妹力陈曾立昌不可担此大任,却无人听说。北伐失败,小妹至今心痛。”

“那北伐援军失利,有多种缘故,”何震川说,“何以只怪主将。”

“统众北援,不能驭下,胜不知措,败不知止。以五万之众,二百余里,终不能及,其主将安在?”傅善祥有些激动,“天京发兵,随立昌而北者才八千人。后招降纳叛,众至六倍,非饥民乌合,即啸聚犷悍。其意也,非在温饱,即在金帛,胜不可倚,败不可恃,旋起则旋散,立昌不是不知,只是无法驾驭,主将之责也!曾丞相虽其死慷慨,有烈士风,但所谓将才有余,帅才不足。不能量才施用,实误我天国之大事矣!”

“是啊,北伐一败,天国功亏一篑,”何震川钦佩地望着傅善祥,傅善祥一番话,使他看到女状元的真才实学。“今后再要进入北方就倍加困难了。”

“北方一时不能入,还不是大事。守住金陵,南北分治,尚可一搏。”傅善祥每天处理琐事,知道内情,“只东王办事,过于跋扈。天王隐忍,兄弟却不欲,日长时久,必出事故。臣多次婉劝,王爷不听。此仍灭门之祸,故小妹忧虑。”

“傅小姐忧虑,不无道理。若洪杨冲突,则天国危矣!”何震川也听过一些闲言闲语,“若果如此,该当如何?”

傅善祥没有说话,只望月遐思,也吟诗一首:

秦淮无限恨,佳节况中秋;寂寞苏小妹,更有秦少游。

花开三日暮,人到五更愁;何时双携手,伴君四海流。

何震川一听,又惊又喜,连忙道:“谢小姐赏识。能与小姐交往,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至于洪杨冲突,妾当力挽狂澜,”话虽这样说,傅善祥显得没有一点信心,“实在不逮,还望何兄早作准备。”

打破清军的江南江北大营后,洪秀全觉得清胞杨秀清有些变了。以前会经常来天王府看看,不间断还会送些珠宝书画来。可如今除了见不着人外,还不断传来风言风语。前些日子蒙得恩还报告说,自天京解围后,杨秀清据功自大,常有怨言爆出,有时甚至还会在百官中指指点点,表现出对天王府内后妃成群之事不满。洪秀全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消息,这几年相信清胞的能力,把军政所有权利全交给了他,杨秀清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领袖了。我深居宫中指挥、他出头露面办事,两人互不相扰成为俗成的规矩。现在倒好,他居然不满天王府的事,这不是要搞得两人都不愉快吗?我那天王府中,不过十六个王妃,加上嬉娘等也就六十四人,他也知道我喜欢美色的嗜好,现在如果他连我府中的事都要管,那就太过分了,希望蒙得恩听到的话不是真的。

可蒙得恩的话确实是真的。

有人密报东王,说朝中有官员,听说天王好色,夜间潜入天王府偷看天王戏妃,被守卫发觉。洪秀全大怒,命处死偷看者。杨秀清带人来到天王府中,突然‘天父’附体,传言道:“为君者常多恃其气性,不纳臣谏,往往以得力之忠臣,一旦怒而误杀之,致使国政多坏。”天父明显表示了对洪秀全单独处理犯事官员而不与天朝各位兄弟商量之不满。既然是天父之言,洪天王那里敢争辩,只好当众允诺:“自今以后,凡事定与兄弟相商而行之。”

“真是越闹越凶,竟然管到天王府的事了。”杨秀清走后,天王大发脾气,天长金的婚事忍了,调北王出京的事忍了,现在得寸进尺,连自己的号令都要干涉。辉胞的预言已经在变成现实,与东王王位之争已无法调和,除非自己主动地退位,否则必有一拼。

蒙得恩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他忠于天王,但也有些怕东王,他知道万一‘天父’要杀他,天王都保不住。此时见天王平静了一些,连忙走向前说:“圣上,下面怎么做?”

洪天王喝道:“你急什么?狐狸尾巴没露出来,叫朕怎么做?”天王能够指挥金田起义,带兵打到江宁,岂是等闲之人。杨秀清所作所为,洪秀全也早有防范,之所以未采取行动,一是不太相信,更主要的是时机未到。只有让东王嚣张跋扈,充分暴露篡位野心,引起众怒时,再一举击溃。当然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危险,天王府外护军,北王走后,现在均是杨秀清节制的御林军,只听杨秀清号令。而天王府内,一般不派军队,只有天王几十个贴身持卫。洪秀全作了些准备,假借宫中需要,钦点了一千多妃嫔到宫中,众人甚至杨秀清皆以为天王好色,一笑而过。那里知道这一千多人中,有八百人都是原来苏三娘手下的大脚妇女,个个都是女中豪杰、能征惯战之蛮女,洪秀全为遮人耳目而选,如宫廷叛乱时,这就是天王府的警卫力量。加上天王府城高墙厚,毕竟自己还是太平天国的正统天王,只要坚守一两天,不被杀掉或就擒,那就有办法。勤王部队就会赶来,天京城内部队也不是铁板一块,听说攻打天王,恐怕一部分人会消极应付。

“你派人去悄悄地把陈承瑢找来,说朕要见他。”天王吩咐道。

东王府这边,杨秀清有些耐不住了。

“我要想发动兵谏,劝天王退位。”杨秀清对陈承瑢说,“自从上次‘天父’代言后,天王似乎有些恼怒于我,如果再与六弟七弟联络,我怕会有不利。”

“不可,不可,”陈承瑢连忙阻拦,有些忧虑地说,“现在北王翼王带兵在外,就算你得到天京,他们会认为你挟持天王,你能抵挡住北王翼王还有燕王的联合进攻吗?尤其翼王有十万精兵,手下强将如云。”

“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直不敢动手。”杨秀清说,“如果是天王主动让位,或者得病暴毙,他们就没有理由了。”

“得病暴毙也不行,容易引人浮想,大做文章。”陈承瑢极力劝说,“倒是你说的天王主动退位,是最佳方案。既可不动刀枪,自然交接;又可使舆论平静,众臣心服。可天王不过四十有余,怎可能自动退位?”

“会不会自动退位,我也不知道,但总是要想些办法,”杨秀清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好歹要试一下,先礼后兵。”

自从上次受到‘天父’呵责后,洪秀全隐居在天王府再不出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于有一天,杨秀清假装生病,要天王前去探视。天王想不去,可又不好推却,只好率众人出行。这也是洪秀全半年来第一次走出天王府,来到东王府后只见到杨秀清仰卧在卧室内,旁边有四个娇丽的美女伺候,床边既无椅子,也无凳,只设了一个小榻给洪天王坐。

洪秀全强压心头之火,假心假意的宽慰东王好生养病。

杨秀清睡着了没有理会,突然假作天父附体,只见‘天父’呓语:“你和东王都是我的儿子,东王战功赫赫,为什么你是万岁,他只是九千岁呢?”

洪秀全一见杨秀清又来这一套,心中着实愤怒,可也没有办法,只好赶快说:“东王和我情同手足,我是万岁,他当然应该也是万岁。”

‘天父’又说道:“东世子岂止千岁?”

洪秀全答道:“东王既万岁,东世子便也是万岁,且世代都万岁。”

‘天父’说道:“这就对了,你是胞哥,东王是万岁,你就是万万岁。”

“遵天父鉴言,下民月内即举行仪式宣布。”洪秀全随即令手下随员对杨秀清九叩首,三呼东王万岁。

洪秀全的突然之举,反让杨秀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本来呢,杨秀清想引诱威逼洪秀全自动禅位,天王肯定不答应,这时趁机发难,囚禁或动手杀了他,然后封闭消息,制造天王因病暴毙的假象。但洪秀全急中生智,猝令手下对杨秀清高呼万岁,反让他无话可说,只好打起呼噜继续装睡。

洪天王见状,立刻带人离开。

“不好了,要出事。”傅善祥见天王脸声铁青、双目喷火,带人匆匆离开东王府,知道洪杨两人已经撕破脸皮,任何劝阻再无法挽救,只好悄悄找到何震川,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管那方得势,我再不愿呆下去。”

“不慌,我已探知府内有一地道,可直接逃出府外,”何震川道,“看来这天京城也不能呆下去,逃出后我们直接往上海。”

“你负责安排出走路线,我在内探听消息,”傅善祥道,“生死攸关,一有风吹草动,我们立刻趁乱出行。”

“不行了,再不能等了。”回到天王府,洪秀全有些后怕,原以为北王翼王重兵在外,杨秀清不敢乱动。可今日这件事,足见矛盾再也无法掩盖,杨秀清要不顾一切准备下手了。他有些悲愤难忍,金田起事时的豪气再一次笼罩着他,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团火(亮):

“因何无亮冲起来,因何亮起不救开。

亮冲起来谁人受,亮不救开烧死该!”

“蒙得恩,紧闭天王府大门,命令妃嫔女兵们日夜看守,加强护卫。”洪天王叫道,又用朱红砂写了三封血书诏,“你派得力人员分别送给北王韦昌辉、燕王秦日纲和翼王石达开,命他们速回天京护驾。”

“韦昌祚、许宗扬,立刻点三千精兵随本王赶赴天京,”韦昌辉命令两人。自来到江西,韦昌辉一直闷着一肚子气。离开天京时,他提醒洪天王注意杨秀清,就是向天王表明自己的忠诚。果然,机会终于来了,洪杨决裂,天王急需护驾。韦昌辉早就在等这一天,一得到血诏,立刻作手准备。他有自己的想法,报哥哥的仇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这是奇功一件。他怕被其他人尤其是翼王抢在前面,当夜就要出发。

“可现在与清军对峙,我们一走,恐敌军趁虚而入。”随军许宗扬有些担心,北伐援军失败,许宗扬千辛万苦回到天京,谁知杨秀清因援军失败一肚子怒火,又见三员领兵将领,两个壮烈身死,仅许宗扬一人逃回来,更是鄙视有加。连面都不愿见,也不听辩解,对他直接予以重罚,免去全部官职,在大牢足足呆了三个月。后来是许宗扬一些朋友苦苦求情才被放出,降官三级,转到北王手下任职,为此事许宗扬对东王杨秀清一直怀恨在心。

“尽操些没用的心,”北王奚落道,“本王已令李秀成急速赶来,两军相持,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

北王率三千精兵昼夜兼程,并在第二天午夜里赶到天京城外,谁知东王早有准备。部队到达水西门时,守城士兵却不开门,说:“没有东王的令箭,不能开城门。”韦昌辉听后大怒:“我是奉了天王的密书,这才星夜赶来,你们胆敢阻拦,不想活了吗?”守城士兵一听是北王,心里害怕,但依然不敢开城门,只待派人向东王报告。

两边相持之间,只见陈承瑢持东王令牌走过来,命令放行。城将一见,立刻打开城门把北王一众给放了进来。

进北王府时间已经很长了,任柱依然在北王府做轿夫。江宁自古仍繁华之地,文化底蕴雄厚,任柱生活在这里,见识无形之中较之以前开阔了不少。闲常无事,任柱买些兵书棋书,偷偷看看;每天晚上在院中练拳,也是任柱的必做功课。

这一天,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任柱正在院中练拳,时间也比较晚了。却听前门一片哗然,有园丁丫鬟纷纷说道,“给王爷请安!”原来是北王韦昌辉突然回来了。任柱刚想出去,却见一人拉着韦昌辉夫人急匆匆来到院中树下,任柱以前从未见过北王,但除了北王还有谁敢乱拉夫人,不用说那人就是了。任柱一惊,只好蹲在假山后,心中直嘀咕,有什么事不能在房间说呢?

只见北王气吁吁的对老婆说:“出事了,东王逼天王称他万岁,要天王做万万岁。天王连夜血书诏,召我和翼王回京护驾。我怕翼王先进天京,带了弟弟韦昌祚和三千精兵马不停蹄赶了回来。杨秀清竟敢篡位,我要亲手杀掉这个祸国殃民的恶棍,为我哥哥报仇。不过杨秀清的部下众多,这两天风声很紧,可能会很乱,你和孩子们哪也不能去,我会派重兵把守府邸。”说完就匆匆带人走了。

原来,天王洪秀全和东王杨秀清的矛盾爆发了。

韦昌辉在家里稍作停留后,安排好家人。随后带着韦昌祚和许宗扬众人杀奔东王府。众东王府卫士不知如何一回事,正准备抵抗,却见府总管陈承瑢命令将大门打开,韦昌辉拿出天王血诏,登高大呼:“奉诏捉拿逆贼杨秀清,顺从者散去,不加罪!”卫士见确有天王血书诏,纷纷放弃抵抗,也有少数抵抗的,当即被杀。大众人马冲过中厅,直奔东王府寝宫。韦昌祚带人砸开寝宫大门,却见里面多是女眷,慌慌张张正四处逃窜,韦昌祚因哥哥被杨秀清所害,悲愤填膺,认为既是寝宫,均为东王家眷。因此见人就杀,一时间哀声四起,血光横飞,可怜不少无辜宫女,也惨遭血屠。许宗扬则带兵直扑杨秀清卧室,杨秀清本已睡觉,突然被外面的打斗声吵醒,他听到动静不对后,吓得赶紧躲在水阁下面,最后还是被许宗扬发现,捆了个结结实实。

陈承瑢开门以后,一直站在门边未动,东王待他不簿,他不愿亲眼看见东王被擒拿。前两天天王召他进天王府,把杨秀清的逼宫及东王作梗破坏天长今与陈玉成婚事,意在让侄子做驸马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并要他配合回京部队的擒杨行动。天王与东王的生死之结,使他十分为难。双方都对他有恩,可只有一个选择。为了天国利益,为了感谢天王大恩大德,他答应了天王。可东王毕竟对他也有恩,他不想亲眼看着东王束手就擒。

可事情大出他的意想,他看见东王寝宫内映出一片火光,他连忙向寝宫方向冲去。等他赶到东王寝宫时,只见尸体遍地,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妇人,有几个受伤的还在地上哼着。奉旨讨贼的官兵,竟然变成了杀人越货的强盗,杀完人后,都到东王府各厅阁抢夺财产去了。陈承瑢从头凉到脚,本以为天王只擒拿杨秀清,没想到竟带来如此杀戮。他半晌说不出话,只反复嘟嚷,“天王,这可不是下官答应你的。”

突然,不远传来几声婴儿啼哭声,陈承瑢赶忙走向前去,却见一个一脸是血的妇人爬起来跪在地上,哭着说:“陈大人,救命哪!这小孩是东王的骨肉,你可千万要救他。否则臣妾死不瞑目!”

陈承瑢见对方认识自己,问到:“你是谁,还能走吗?”

“臣妾是王爷妾妃,正逗小儿玩耍,只见一伙人冲进来,乱砍乱杀,”女子爬了起来,紧紧抱着婴儿,“臣妾为保护婴儿,肩上挨了一刀。”

“你跟我来,”陈承瑢只怕乱兵出来,妇孺危险,带着女子往中厅走。前厅已有奉旨讨贼的士兵把守,他也不知自己的命令是否生效,不敢冒险,只带着女子往中厅地道口走去。

刚到地道口,却有两个人影在门口徘徊,陈承瑢喝道:“是谁?”

“下官拜见陈大人,”陈承瑢一见,却是文书何震川和女状元傅善祥,旁边两个包袱。“下官正睡,突然杀声四起,不知不觉跑出来了。”

“不需再演戏了,”陈承瑢长叹一声,掏出钥匙,打开地道大门,“你们早就预见要出事,故早有准备。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是你们没想到,平日虚掩的地道,今日竟然锁上了。总算你们有运气,本官也不愿再追究,再见血光,你们走吧。把这女子也带上,此婴儿仍东王骨肉,切不可辜负。”

“大人所托,臣当粉身碎骨,”傅善祥感激道,“天国已衰,再无翻身之日,陈大人不如与我们同走。”

陈承瑢苦笑一声,说:“不能替天王清除君側,是为不忠,不能替东王守住王府,是为不义,为臣不忠不义,还有何颜面活在人间?”

何震川和傅善祥见陈承瑢如此,知其决定成仁取义,不禁肃然起敬,双双跪在地上,“大人高义,晚生佩服。言语无法表述,请受小人一拜。”

陈承瑢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说:“去吧、去吧!若被士兵发现,又另生事端。”

第二天,北王府布告出来了,杨秀清因图谋篡位,天王下诏,已将其捉拿归案。杨家九族,全部诛尽。布告称,原杨秀清同党及部下,和杨秀清划清界限均可赦免,否则杀无赦。

此时任柱倒是松了口气,天国不安定的隐患杨秀清被平息,天国也就应该安定了。只是杨家一门一千多人被杀,其中连身怀有孕的王妃也是一个不留,这北王未免太残忍了。他那里知到,事情才刚刚开始。

洪天王一晚未睡,蒙得恩告诉他北王已进城,陈承瑢按计划打开东王府时,他知道已经胜利在握了。下一步就是历数东王罪状,赐他自尽。然后封他子女世袭王位,风光送葬,借此安抚东王部下。

可随后的消息使他震惊不已。

“杨秀清已被擒拿,”蒙得恩报告说,“东王府出现火光,据探子报告,东王府被杀的一个不剩,所有家眷无一幸免。财产也一抢而空。”

“竖子误我、竖子误我!”洪天王大声叫道,“如此横行,岂不是陷朕不义!真是除了杨秀清,又来一个‘韦秀清’。那傅善祥呢?”

“目前尚无消息,”蒙得恩道,“估计凶多吉少。”

北王匆匆忙忙赶到天王府,却见天王肃坐在金龙殿上,北王连忙行礼。只听洪天王说:“免礼,辉胞一路辛苦!”

“接圣上密旨,为臣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北王道,“幸不辱使命,昨夜已把反贼杨秀清擒拿。”

“朕要你擒拿杨秀清,可你却杀他全家,”洪天王不但没有赞扬,反而有些埋怨,“知道的说你凶狠,不知道的还说是朕的旨意。”

“圣上冤枉下臣了,下臣也不愿这么做,”北王连忙辨别,“只是进攻东王府时,遇到激烈反抗,底下将士杀红了眼,误砍误杀不可避免。现杨反贼仍被囚禁在东王府,请圣上发落。”

天王见韦昌辉毫无愧色,着实佩服其心狠手辣,若把他扶到杨秀清的地位,以后恐怕也是专横难制,逐说道:“杨秀清意图篡位当诛,只他毕竟是太平天国有功之臣,诛则朝野不服,哀家准备赦免其死罪,免去官职降为庶人。”

回到家中,夫人见韦昌辉满腔怒火,忙问何事,韦昌辉愤愤地说:“天王既然血诏诛杨,当将杨秀清处死。现在又要赦免其死罪,就是出尔反尔。杨秀清不死,其部下基础实力雄厚,万一杨秀清将来复辟,第一个将于我不利,我反而成了替死鬼,真不如当时就一刀杀了他。”

“当杀的你不杀,不当杀的你乱杀,你真糊涂。”夫人听完,长叹一口气,埋怨道,“你只要一刀杀了杨秀清,就功高至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你杀他一家有什么用,反而背上滥杀无辜的骂名。对杨秀清,有天王诏书在手,当时一刀杀了他什么事都没有,现在要杀他就难了。”

“我也不想这样,可昌祚弟和许宗扬肆意滥杀,”北王也有些后悔,“我赶过去时,局面已经不可收拾。”

“留下杨秀清永远是个祸害,”夫人深知厉害,心生一计道:“许宗扬,你刚才提到许宗扬,对!就是他,不如来个‘借刀杀人’,如此如此。”

韦昌辉听夫人出计,连连点头,随即召来许宗扬。

“叛逆杨秀清已经被将军俘获,准备明日交与天王,今仍夜由你带兵看管。”北王命令道,“那叛逆帮凶甚多,或有人来救,若叛逆杨秀清逃脱,我唯你是问。不过,如确有意外事件,情况危急时可先斩后奏。”

“得令。”许宗扬欣然领命,杨秀清到我手上,不死都要你脱层皮。

“注意不要虐待钦犯,天王旨意,准备要赦免东王。”北王最后有意无意向许宗扬透露,“说不定明天又是你的上司。”

许宗扬狠透杨秀清,本想借看守机会,狠狠羞辱杨秀清一番。听说天王要赦免杨秀清,心中愤愤不平。杨秀清是他亲手抓的,若其东山再起,那里还有好日子。他惯于察言观色,知北王与杨秀清不共戴天,北王赋予他先斩后奏之权,许宗扬明白北王在给他机会。他也容不得杨秀清,只是没有借口。

许宗扬灵机一动,待北王走后,亲自安排加强守卫,每个时辰换岗一次,周围重兵埋伏,以防有人劫狱。亥时,突然东王府内有人喧哗喊杀,许宗扬命所有守卫外出应战。此时却有人潜入杨秀清囚室,只说来救杨秀清,割去捆绑绳索,拖起杨秀清就跑。杨秀清被关了一天,饭也没吃,还不知自己死活,正精神疲惫之间。稀里糊涂被人救出,跑不多远,救人者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叫喊搜索逃犯声。杨秀清知道中计,索性大叫,站着不动。许宗扬心中早有预谋,大叫一声,“逆贼别跑,放箭!”只见箭矢如雨,可怜杨秀清一代强人,浑身像刺猬一样,立刻死于非命。

“昨晚亥时,东王府有人劫狱,逆贼逃跑,追击途中,东王被众人箭矢所伤,已经身亡。”许宗扬杀了杨秀清,本以为有北王授意,最多痛责一番,立刻呈报北王。“下官办事不力,还请王爷恕罪!”

“恕罪,你还好意思叫本王恕罪,”北王心中早有预案,勃然大怒道:“东王杨秀清何等人物,你许宗扬先是布置不周,导致贼人进府劫狱,后又擅作主张,杀死天国重犯。你这样做,岂不是陷本王我于不伦不义!”那里还由得许宗扬分说,命手下立斩并如实呈报天王。

天王听到北王呈报,长叹一声,更加不悦。心中忧闷之间,却见蒙得恩拿来一封陈承瑢遗命书函,内容大致是已完成天王圣命,却不知天王为何要诛杀东王府全体老幼。东王待己也有恩,这样一来,自己却变成不忠不义之徒,再无脸见天国众人,只有自尽向天父赎罪等等。

天王半晌没有说话,因陈承瑢知情太多,天王本欲事情过后,寻机会置其于死地。此时见其自杀,反而感到陈承瑢刚烈,令蒙得恩寻得尸首厚葬之。

当日,燕王秦日纲也带兵赶到,与北王合兵一处。那秦日纲与北王交情甚厚,问到擒拿杨秀清一事,韦昌辉却满是牢骚。

“辛辛苦苦不远千里赶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天国,为了洪天王,”北王懊恼不已地说,“可天王不但没有褒奖,反下诏说不要多杀。这不明摆着怪我吗?”

“天王办事是有些仁慈,否则东王也不会如此嚣张,”秦日纲劝说道,“天王是你胞兄,埋怨两句事情也就过去了。现在的关键是,杨秀清那些亲信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杨贼在城内亲信众多,”北王赞成说,“昨晚抓杨贼,只是智取,如要对战,还不知鹿死谁手。”

“现在我们合兵一处,倒也不怕他们,谅他们也不敢动,”秦日纲说,“只是将来,这些人总是一个祸患。”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那就借天王口谕,把这些亲信全宰了,”北王咬牙切齿地说,“免得将来后患无穷。”

秦日纲没有表态,只说:“一切谨听北王安排。”

东王的三千多亲信部下,接到天王命令,全部在东王府受降。结果,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被韦昌辉一网打尽。接着,韦昌辉与秦日纲两人合兵一处,下令关闭城门,全力捉拿杨秀清剩余党羽。几天之内,天京城内血雨腥风,近两万太平天国精英被屠杀殆尽。天京城内,一时间血流成河。

任柱第一次看到如此残酷的场面,心如刀绞。觉得北王这个人处理事情方式过于阴险毒辣,这样对待无辜的部下,简直有些丧心病狂。每天在府中看到韦昌辉饮酒发泄,任柱有时就会无名火起,想一刀宰了他。不过他没有这么做。他问过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也只能长叹一声,回答是静待其变,翼王正赶来。

任柱得知翼王赶来天京,心中大悦。北王韦昌辉的杀戮,已经激起了公愤,估计天王对他也很不满意,天京人都痛恨他而希望翼王来主持大政。一定要帮助翼王达到目的,要不然太平天国就完了。他不能一时冲动坏了大事,要刺杀北王有的是机会。

翼王终于赶来了,他已听说北王先行到京,擒拿了杨秀清,故对天王的安全较为放心,也没有带军队来。可是一路上不断听到北王在天京滥杀的消息,大为震惊。杨秀清阴谋篡位是该杀,他不明白的是,韦昌辉为什么还要不分青红皂白杀杨秀清部下,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战,一起从广西过来的老乡啊!他要劝北王停止杀戮,招抚军民,以免搞得人人自危。

翼王只带了一个卫队,几十个人。中午进天京后家也没回,就直奔北王府。也不知道与北王在书房说了些什么。看样子是话不投机,北王安排了晚宴,翼王也没留下就急匆匆地走了。

不久,北王的书房就传来叫骂声和砸物声。佣人们集中在大厅,不敢乱跑,更不敢做声,却见北王夫人急急忙忙赶到书房。

“管到我的头上来了,怪我杀的太恨,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天国。你倒好,现在来做好人,想取代我。”是北王愤怒的声音。

北王夫人在旁边劝边问,“翼王怎么说?”

北王又叫道:“怎么说?他说杨秀清谋反篡位,死不足惜。但那些广西老乡大都无罪,责怪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们都杀了,太过分了。现在弄得人人自危,说什么让亲者痛、仇者快。天王都不管,他凭什么这样说。”

停了一下,北王又叫起来,“这样说不明摆着把我推到刀口上吗?我知道,现在天京人都痛恨我而盼望你石达开来主持工作,哪我变成什么人了?”

咬牙切齿的叫骂声,低声细语的劝说声,加上‘叮叮梆梆’砸东西的声音,

足足闹腾了一个时辰。任柱觉得要出事,仍在书房附近闲逛。

果然,有人急匆匆跑来,好像是个探子,来人对北王耳语几句就走了。北王两眼通红,对夫人叫道:“把全府的男佣人集中到大堂来。”

“真要这么干吗?”夫人担忧地说,“那就再没退路了。”

“已经没有退路了,”北王凶狠地说,“翼王一灭,他手下十万兵马就是一盘散沙,那时唯我独大,谁能奈何!”

片刻,陆陆续续来了八十多人,护卫、马夫、轿夫、厨师等,都是在北王家当差的。

北王问夫人,“就这些人?全部都来了?”

北王夫人说:“都来了,一个不少。”

北王转过来对所有人咬牙切齿的说,“已经探明翼王就住在城南安乐客栈,我要你们化装成杨秀清家将,今晚去客栈杀了他。”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哐”的一声,有人跌坐在地上。北王虎目一瞪,那人吓得连连磕头:“小人我只会做饭,不敢杀人,我怕血。”

“没用的东西,你们呢?”北王凶狠地看了看其他人,除了几个护院家丁跃跃欲试外,其他人都低着头。

“一群废物!”北王对他夫人说:“不准他们出门,我到军营去调人。”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佣人们不敢议论,各自回去工作了。

任柱抹了抹额头冷汗,暗暗庆幸在北王府长时间潜伏没白费,也暗暗庆幸这么机密的事北王竟然当儿戏。

他必须赶在北王前面,马上告知翼王。他很熟悉天京地形,知道城南安乐客栈在哪,也知道哪里出城最保险。大门已经被王府护卫守住,肯定出不去,也没有时间通知蹲守的算命先生了,这么重大的事,只有自己去。

好在府里各个角落他都熟,加上北王府内一片混乱,趁大家没注意,任柱背了根套索,翻墙出来直奔城南安乐客栈。

翼王从北王府回来后,准备晚上回翼王府,明天晋见天王。他已经了解到事情全貌,深为无辜惨死的两万天军叹息。以前只知道韦昌辉心眼小,想不到却如此残忍。只怪自己来的太晚,如果早一点到,可能惨剧就不会发生了。不知道天王怎么想,下一步关键是如何来恢复正常次序。

翼王有些疲倦,揉了揉眼睛,推开窗户,望远处瞭望。可能是傍晚的缘故,楼下原来熙熙攘攘的路人,此时已变得零零星星。翼王正看着,却见一人飞奔而来,仔细一看,是传令兵任柱,知有大事,立刻派人迎了进来。

任柱把在北王府听得到挑重要的说了一遍,听到北王的阴谋,大家义愤填膺,翼王也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韦昌辉如此丧心病狂。卫队一致要求翼王先避走,回安庆后再带兵回京勤王。

翼王是当局者迷,反复考虑要不要先见天王,还有府里的家眷怎么办等问题,始终下不了决心。

任柱急得团团转,连连催促翼王。告诉他城门已经关闭,北王的刺客肯定已经在路上,以北王赶尽杀绝的为人,决不会让你见到天王。至于家眷,你留下来也于事无补。还是快走吧!

翼王仍在犹豫。

任柱心急如火,持卫们也看着翼王,希望翼王赶快下令。

任柱一看不行,没时间了。只有他来担当。

他对卫队长下命令说:“你立刻把持卫分成四拨,第一拨,派一个熟悉翼王府的人赶到府上,通知夫人及家眷今晚离开府,找地方先避一下;第二拨,派两个持卫穿上翼王旧衣服往北走,身材应与翼王差不多,以为疑兵,吸引北王刺客的注意;第三拨,翼王、你加上洪天奎跟我走,平时我已侦查到一处城墙守卫较松,我们爬墙出城,绳子我已带来了。其他的持卫为第四拨,就埋伏在客栈附近。北王刺客一定是化装成杨秀清家兵,只等他们一冲进客栈,你们就大呼,制造舆论,说有人要杀翼王或者直接就说北王要杀翼王等,再放点火造成混乱,拖延时间。切不要硬拼以免伤亡,以后再陆续返回安庆。”

一口气讲完后,却发现翼王正诧异的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赶忙询问:“翼王,这样行不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翼王点点头,赞许之下似乎觉得也只好先这样了。

他对卫队长说:“就这样,你赶紧安排一下人手。让李大彪去翼王府,找到郝胜兰,家眷让她想办法。你和天奎跟我走。”

师姐就在翼王府,这还是任柱来天京第一次听到郝胜兰的消息。

其他的持卫赶紧开始行动。

任柱带领翼王等三人左拐右转,专走偏僻小巷。这要得益在北王府这段时间,生活极度清闲,没事就在城中乱兜乱撞。可以这样说,他对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比一般老居民还要熟悉。任柱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是个有心人,既然有机会,就先把地利这优势掌握在手。

四个人急急忙忙,终于来到一处城墙处,这里城墙比较高,平时没人看守。任柱连忙垂下绳索,众人依次缒城而下。任柱看了看天,似乎已是子夜时辰了,城内依稀传来的喊杀声。

持卫队长对城外比较熟,四人急奔,来到一处饭店,这是翼王部下机构安置的一个联络点。敲开饭店大门时,竟然是师妹白又芳在此潜伏,任柱不由得又惊又喜。只见师妹白又芳引着一对老夫妻迎了出来,见是翼王等,十分高兴,连忙迎入店内。

白又芳对翼王说:“刚才听见城内依稀传来的喊杀声,又见火光,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不敢入睡。不想翼王深夜到此,一定有急事。”。

翼王摇了摇头,不想细说,只叮嘱道:“此事一言难尽,以后再说。你去选四匹好马,我们连夜要赶路。”

白又芳连忙回答,“我这里有现成的好马,我马上叫人开炉起火,翼王吃完饭再走。”

翼王还在思考什么,听白又芳说备饭,说:“没有时间了,你把现成的饭菜分包成四份干粮,估计今晚要走几百里。”

白又芳不敢坚持,按翼王要求牵来四匹良马,把干粮放在马上包袱中,静静地站在一边,只注目地看着翼王。翼王骑上马,正要发令。突然又跳下马,白又芳连忙过来,问翼王还有什么事。翼王握住白又芳的手,动情的说:“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北王韦昌辉丧心病狂,翼王府今夜有难。天亮后你立即组织人员入城,与郝胜兰联络,了解夫人及家眷消息,必要时加以援手。”

白又芳受宠若惊,激动地说:“我连夜就会与上下线联系,纵然肝胆涂地,也要保护夫人及家眷安全。”

翼王翻身上马,任柱等也跟着上马。任柱看着白又芳,却见白又芳也看着他,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算是告别。

四人急驰,不到半点钟,却来到一处三岔路口。

卫队长认为,目前北王可能正在城内搜捕,天亮后肯定出城搜捕。北王现在已经没有退路,肯定竭尽全力,以追杀翼王为主要目标。为了规避北王天亮后派刺客追来的危险,必须连夜赶路。为了迷惑追兵,四人骑马应分成两组朝不同方向走。持卫队长保翼王去安庆大本营,任柱与洪天奎先往另一方向,之后再转回安庆,翼王也认为这种安排比较恰当。

临行前,翼王给了任柱他们足购的盘缠,最后望着任柱说:“小兄弟,这次多亏了你安排,才能化险为夷。天国搞成现在这种局面,实在是我想不到的,这样下去天国就危险了,下面的事还不知如何发展。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但不能让北王知道你是我们事先安排的探子。以后你就改名叫任化邦吧,刚才路上你跟我说想回家,先回家避一避也好,以后有机会再联络。你是一块好料,有指挥才能,可一定要带兵,否则指挥潜质也许就此埋没。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朋友,我送你几样东西,希望你以后用得着。”

望着翼王远去的背影,回味着翼王的嘱咐,任柱半天没语。回家是自己的想法,而且并不是避一避,是以后不再当兵了。清廷军队的腐败,他是知道的。可天平天国也不怎么样,内部猜疑、互相残杀、血流成河的场面,使他实在想不透也接受不了。

想到刚才翼王提到有‘指挥潜质’什么的,估计是赞扬这次出城的安排,这次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算不了什么。

打开包裹一看,翼王送了他三件礼物:一块翼王令牌、一支可以连发的弯巴子火枪,中间有一个圆轮,能装六粒子弹以及一本发旧的戚继光兵书《练兵实纪》,还有两盒子弹,任柱细心地收好。

“任化邦兄弟,你发财了,翼王把心爱的新式火枪都送你了。”洪天奎笑着打趣任柱,他觉得新名字更顺口,“《练兵实纪》也是翼王常看的兵书之一。”

“那令牌有什么用?”任化邦问。

“这你都不知道?见令牌如见翼王。对翼王部下来说,令牌一出,你的话就是翼王的话;对天军其他部队,有令牌就代表翼王亲至。”洪天奎有些羡慕。

“我都准备回家了,翼王送我这些不知什么意思?”任化邦疑惑地说。

“这还看不出,翼王看中了你的潜质,”洪天奎道,“将来有机会再投到翼王帐下,我敢肯定你就是军事指挥官了。”

“胡扯,要是你是翼王,兄弟我就活络了,”任化邦笑着对洪天奎说,“那兄弟你说,我们怎么走?”

“你不是要回家吗?你要回家我不反对,可我不行,生死我都跟定翼王了。明天到前面那个镇上我们就分手,我要赶回安庆去。”洪天奎坚定的说。

“好,今晚我们哥们边走边聊,都两年多没见面了。”任化邦一抖马缰,两匹马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几天以后,任化邦回到了淮北龙山,这里离他老家只有一山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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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穿越成风气的千军万马中,我,荣幸地中招了.穿越成臃肿猥琐无下限大娘其实并非那么无法忍受,因为,偶尔神仙也会出错嘛。我也可以忍受无权无势无财无色无望……无语!但不可以忍受各路妖孽的兴风作浪,还要牵拖我入水。喂喂喂,我可是顶着大娘皮囊的纯洁少女心,望各位大神自重!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反欺辱和反欺辱失败后,我无语问苍天,一个人如果不够强大,就会被被自以为强大的人欺负,同理,一个人如果不够猥琐,就会被自认为猥琐的人踩在脚底下!
  • 网游之木兮

    网游之木兮

    大梦初醒,木兮以为自己遭遇了穿越,却没想是穿越中的穿越,别人当这是游戏,自己却得当做生活!网游有风险,进入需谨慎!幸运与厄运参半,木兮只能说,自己的日子,那是相当之——“精彩”!接任务,非死即伤;交朋友,非人即妖;收宠物,好吧,这不提也罢,提起就是一捧华丽丽的辛酸泪!九曜说当年我毁了你,如今我赔你一个世界!到头来,木兮才知,不如怜取眼前人!
  • 读《庄子全书》学生活

    读《庄子全书》学生活

    庄子通过对人生的思考和探索建构了“道止于一”的理想人生境界,通过顺物自然、无我丧我安顺天意,通过指引人们对“道”的追求,达到精神的自由与超越。《内篇》是一以追求神仙境界为最高价值的道家知识体系,“逍遥”是这个知识体系的最高价值,所以《内篇》中的庄子是一位出世的哲学家。题解《逍遥游》为《庄子》的首篇,描述了一种精神自由的逍遥境界:世上万物纷纭,虽有“小大之辩”,但“犹有所待者”,都要依赖客观条件。但是,真正的逍遥者,追求一种超越时空限制的绝对自由,是“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地。
  • 九千年

    九千年

    九千年的祸乱,究竟因谁而起?至高无上的荣耀,为何又屈于千夫所指?黑暗的血,埋藏起不为人知的秘辛,那锈迹斑斑的剑,湮没了多少个世纪?正与邪,魔与仙,对与错!一怒碎尽山河,武道之下,破而后立!只要我夏凌之志不灭,就誓将这尘封九千年的乱,打出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