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前方道路崎岖,潼玉淑刚欲下马稍作停顿,就被一个声音叫住“——玉淑,等等!”待得雾霾随风散开,一身墨绿色长衾和壮实的白马映入眼帘。是桀樨和游骑!他怎么找来了?来了也好,正好趁此把他调离赫桀山庄,那样便可以趁机派人偷偷杀掉桀轩辕和锊武双,一来解当日抛身冰池之恨,最重要的是可以凌驾桀樨之上,成为江湖中地位显贵的赫桀山庄庄主。若桀樨不从,一样可以趁机杀害。
她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极度压抑着歹毒欲望,微微颔首,平静无澜地问道“桀樨,你来做什么?不是还在陪双亲吃饭吗?”
桀樨一跃,踩着白马游骑之背,飞身坐至潼玉淑身后,轻轻地从后面抱着夫人,潼玉淑稍做回头,便被桀樨偷偷亲了一下通红的脸颊。见潼玉淑没有说话,他回答道
“傻瓜,都什么时辰了,还吃饭呀?你晚上尚未进食,一定饿了吧?看,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桀樨一脸天真,笑靥如花,从腰间取出一小包点心,实则零碎不堪了。
“不用了,吃过了。”依然平静姣好的她轻轻推过丈夫白皙修长,大而有力的手。
“夫人单独外出至这荒山野岭,意欲何为呢?”
“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我快马加鞭,你何以追得上我?”
“夫人在的地方,一直离我最近。”
“樨,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夫人去哪,我同你一起便好。”
“不用,我不希望我还要再说一遍。”潼玉淑明显不太耐烦。
桀樨领教过她的决绝,也便不再说话了。
潼玉淑渐渐走远,在一颗傲骨飘香的老梅树下停住了脚步。这梅树比寻常的梅树大得几十倍,枝繁叶茂,枝叶厚厚的包围住躯干,往下垂,肉眼看来兴许已有几百年历史了。潼玉淑在梅树下撒下一粒金黄透亮的种子,种子沾地便马上开花了,瞬间结出了黄橙橙的如指甲般大小的蔽体通红的果子,她摘下一颗轻轻塞进嘴里。此刻,地面小范围裂开凸起,平坦的地面顿时高高耸立,变成一座突兀的雪峰,雪峰上依稀可见几十个地洞中透出来的白光。随着白光透过的同时一群长相无比丑恶,浑身散发着血腥味的身高极其矮小的地洞人破洞而出,将玉淑团团包围,一眨眼功夫他们均如同死灰般转瞬即逝。地面顿时下沉,恢复原样,冰雪地面依然光滑如初,谁也不知道谁来过,发生了什么……
“嗯嗯嗯…。”地洞人时不时发出嗯嗯的怪声。潼玉淑显得十分不耐烦,说道:“灵异果一出,你们按约定得帮我完成一件事。”话毕,以手掩鼻,生怕这污浊之气吸入口中,败了方艳。
矮小的地洞统领踢了三下里面最大的地洞,嗖嗖嗖地一群浑身带土的地洞人全部钻出了地洞。一层又一层,一排又一排。甚是壮观。地洞人统领双手合拢,做着往前推的姿势,所有的地洞人均向潼玉淑跪下。示意有事说即可,务必全力以赴兑现曾经的诺言。这诺言说起来还是在人间二十年以前的一个冬天,那时年幼的潼玉淑在即将被大雪压垮的梅树下救了一群地洞人,后地洞人交予其两颗种子,承诺若种子结果,在其能力范围内有求必应。地洞人因位于地狱正上方,常年吸收地狱冤魂的戾气,异能量无穷,对人间之事可提前预知并能根据实际情况制造巧合。潼玉淑之所以能够和桀樨相识并成家,实际上也是地洞人创造的机会。
现在潼玉淑要地洞人制造巧合,不费摧毁之力杀掉桀樨的爹娘,实在令人不寒而栗。竟有人能亲手谋划杀掉自己的高堂,实在恶毒至极。
潼玉淑先地洞人一步回到人间,回来之时,雪愈发下得大了,大梅树已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潼玉淑走在厚厚的积雪上,脚步亦深亦浅。依然美得如此动人,她的美一定是蚕食了很多人的灵性铸成的。
走的这么慢,一定是在想如今两颗能量种子已用完,她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人罢了……
她认为这样回去一定会让桀樨生疑,于是她决定用双手在树根下挖积雪,堆一个雪人来哄骗那等待焦急的丈夫,意图给他一个惊喜,让他无法忘记她的用心良苦。哪怕并非她所愿,她也竭尽力气挖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而这个雪人也堆好了。
她回到桀樨等待的地方,而此时的桀樨也在堆雪人,虽然东倒西歪,但也算挖空心思想给她一个甜蜜的瞬间。潼玉淑的心依然没有一丝感动。心如钢铁,她要的是一种万众瞩目的虚荣……
“桀樨,你在堆雪人?冷吗?”
“夫人,你去哪了,我找了很久都未看到你踪影。”桀樨一把将妻子拥在怀里。在他的眼里,玉淑是他的全部……
“我在那边堆了个雪人,想送给你,可是我堆了很久才堆好,带你去看看?”声音欢快明朗,甚是可爱。桀樨一把拉住夫人往前跑“好啊,带我去看看,哈哈……”二人因跑的过快一个趔趄从坡上滚到坡底,桀樨看到妻子从未如此狼狈,竟哈哈大笑起来……
而此时的赫桀山庄,一群地洞人已强势袭来,在这之前,它们已经凭借超前的预知能力,提前在桀府部署好了一切,只待桀轩辕和锊武双双双上钩。
庄里的奴婢见了这前所未见的脏臭的怪物,个个尖叫起来,碰撞声和尖叫声混作一团,为桀府谱写血的乐章。而这里的男仆役却个个身怀绝技,一点胆怯的意思都没有,他们扶起地上瑟瑟发抖的奴婢,说不要怕,一切有我们。难怪赫桀山庄远近闻名,就连奴仆都整齐有序,器宇轩昂,坚贞,忠诚,无所无惧,想必庄主更是了得。
“庄主,一群怪物往书房逼近,是否准备部署?”仆役桀宸遂不慌不忙向庄主禀报此事。两鬓斑白,看来年事已高。
“不用部署,他们是冲着我和双儿来的,你将所有人全部藏于梅林之中,没我的命令不得出来。”
“庄主,这样太危险,它们气势庞大,数目众多,让我尾随你。”
“我堂堂七尺男儿,还怕这矮人一截的怪物?听我命令,先率领大家藏于梅林之中,以免伤害到更多人。”
“是!”
“对了,先命人将双儿带到我这里,她一个人很危险。”
管家桀宸遂并未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地洞人的主宰顿时幻化成身形极其高大的地洞人,将书房的房梁冲破,雪花从破洞中徐徐飘了进来。顿时所有的地洞人团团将桀轩辕围住,他们气势磅礴,桀轩辕的死似乎已成定局。桀轩辕纵身一跃,躲开了地洞人的攻击,不料却被地洞主宰一把抓了回来,用力一甩便从破洞中甩了出去,所有的地洞人都从破洞中冲了出去,看桀轩辕是否已被摔死。但毕竟是庄主,这一甩,定是徒劳,桀轩辕顺势定在光滑的雪地上旋转,继而定住,站稳。地洞主宰不甘,一脚踩了下去,地面多出了几个窟窿,桀轩辕在躲闪的过程中,被身后黑压压的地洞人团团包围,此时锊武双也如蜻蜓点水般,在雪花飘舞的空中飞来。
“夫人不要过来……”桀轩辕被地洞人箍得喘不过气来,满脸憋得通红。随身携带的轩辕剑向外散发层层玄波,地洞人被弹开,很快又围上来,这一次把桀轩辕箍得更紧了。桀轩辕欲说还休。
“夫君,勿要多说。我无法眼看你一个人受累,其他的人呢?”锊武双干脆利落,话毕用剑刺向地洞人,地洞人身体异常柔软,像一方泥潭,百刺不入,死而不僵。她绝对不知道地洞人只有20年的寿命,而在这20年里无论怎样,它们都不会死。它们长不大,也不会老。刺不死,冻不死。
“我命他们藏起来了,不需要其他人跟着受害。夫人……”声音十分颤抖,一字一句吞吐如此艰难。
“夫君,别说话。”锊武双边战边回头对桀轩辕喊话。
地洞主宰做了一个双手合拢的姿势,示意赶尽杀绝。
所有的地洞人疯狂了,原来部署在围墙外的地洞人黑压压的蠕动着全部聚集过来,桀轩辕和锊武双行走江湖40余载竟从未见过这般气势和这疯狂的场景。地洞人迅速围拢过来,缠绕着桀轩辕和锊武双,越缠越紧,直至阻隔了他们的呼吸。锊武双气息虚弱,濒临丧命边缘。桀轩辕挣扎着,地洞人主宰走过来,一脚踏平了桀轩辕和他身边的地洞人,桀轩辕被踩的面目全非,而被踩扁的地洞人又恢复了原样,整整齐齐得排在主宰身后。锊武双面带紫色,见夫君如此惨状,眼角渗下了最后一滴绝望的泪。一命呜呼矣。
地洞主宰由此前的庞大身躯又变为了身材极其矮小的地洞人。它们大获全胜,然而它们的寿命已近,虽然完成了对潼玉淑的两个承诺,但也无法改变这只能活20年的宿命。
“玉淑,跑慢点,我想带你去跟我爹娘解释,他们一定对你有所误会。”桀樨在潼玉淑后面追着。
地洞人看到潼玉淑时,井然有序的跪了下来,统一做了个右手反背的姿势,示意任务已完成,寿命将至。
潼玉淑斜眼看着它们,她想着它们的跪拜举动必将会引起桀樨的怀疑。若桀樨知道自己害死了他的父母,一定不会像从前一样爱她,甚至会将她永远赶出赫桀山庄。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而地洞人席卷着雪花,回到了属于它们的空间,也会在地洞中安静的死去。
看到锊武双躺在地上,桀樨跪在雪地上叫了声“娘!你怎么了?!”再回头看一眼已经被踩进雪地里只露出头的血淋淋的父亲,桀樨声泪俱下,“爹!娘!”
抱着母亲,桀樨默然。堂堂赫桀山庄庄主,竟死得如此惨状……“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桀樨一声怒吼,潼玉淑后退了几步。
躲在梅林之中的120多号奴仆也全部出来了,跪在桀轩辕身旁。
“你们给我滚!”桀樨双手分别抓住跪在最前面的一男一女奴仆,站起来,上举,狠狠摔下去。当场毙命。仿佛这还不够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