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呯呯!呯呯呯!!”
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响起,屋中陆承宗、英阳、孙二虎三人对视一眼。
*
在中林后山,陆承宗让青先生暂回山下好生安养,静候佳音。
青先生刚要动身,又被陆承宗叫住,托他将孙二虎抢回的几大包金银器具和包裹天净沙的残箱带走。
孙二虎一听这个哪里肯干,可又没办法——此时中林寺僧已倾巢而出、大肆搜索,孙二虎扛着大包小包能跑到哪儿去?且陆承宗的乾坤袋已是满了,一时还真没个藏宝之处。
孙二虎提出要变卖金器跟陆承宗换银票,陆承宗说形势紧急,哪有时间估价,回头再说——他一直想留孙二虎当个帮手,如果被他拿着财宝跑了,岂不可惜?
其实就算折了银票,孙二虎也不会离开,他还惦记着瓜分暗室中的那些银票呢……
如是几番计较,孙二虎总算同意暂将财宝付与青先生。
别过青先生三人潜回寺中,陆承宗当下便跑到藏经阁,将铜锁天净沙交给杨简,又转述了青先生所说的使用之法,告诉杨简立即使用。
办完这些,陆承宗与英、孙二人潜回客房,装作一无所知、蒙头大睡。
*
“陆公子!陆爷!快开门啊!快开门——”门外叫唤的正是志贪。
陆承宗伸个懒腰,作睡眼惺忪状慢吞吞地开了门。
“陆公子,陆爷!”开门一看,只见志贪脸都哭花了,哀声道:“陆爷,得罪了……”
“啊?什么……”
陆承宗愣神间,志贪身后挤进十数名武僧。只听噼噼啪啪、绵绵密密千百声碎响——众武僧将陆承宗三人身上身下、室内床上床下、案上案下、炕上炕下、柜上柜下……拍了个遍,正是甫入山门时的“拂尘礼”。
陆承宗早已料到这手,跟英、孙二人打过招呼,让他们不动声色,任众僧拍了个遍。
“怎么了这是?!”陆承宗做出惊惧不满状,大叫道:“大半夜的这是干啥啊?”
“陆爷见谅陆爷见谅!”志贪忙躬身道:“寺中出大事了!还望您老原谅则个……”
“出啥大事了?”陆承宗左右看看,怒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陆爷您不知道——”志贪说着说着又哭了,抽泣道:“寺里闹贼了!不但地库被盗,就是小人存的一些可怜钱财也不翼而飞啦!我的天爷啊!呜呜呜呜——”
陆承宗见志贪这悲切情状,心中一软——志贪虽说贪得无厌、阿谀取容、一副小人嘴脸,可这些天真是把自己当成祖宗捧上天了……相处久了,多少也有些情谊。
“啊?闹贼了?哪闹了?”陆承宗抚着胸口道:“别着急,你慢慢说——”
此时屋中武僧头目凑过来,向志贪轻声道:“没有。”
英阳劫来的财宝已转入乾坤袋中,孙二虎是身无长物,至于陆承宗怀中的乾坤袋也只有寻常布囊大小。
志贪带人例行搜查,又不是撕破脸,哪敢让陆承宗裸呈相见——即便搜出乾坤袋,这些人也看不出其中玄机。
“走吧、你们走吧……”志贪抽抽嗒嗒,挥手道:“我早说过,陆爷是咱们寺中的大恩主,是光明磊落、至诚至伟之人,怎会做那鸡鸣狗盗之事?你们就是不信……”
十余名武僧再次环视屋内,见确无疑处,匆匆散去。
*
“陆爷您海涵,寺中出了这等大事,他们非要挨屋搜查,小的也没办法……”志贪卑躬屈膝、大扮可怜——一方面是解释赔罪,免得得罪衣食父母,一方面是盼陆承宗能发发慈心,撒给自己些银子作为补偿。
“没事没事,贵寺此举也是人情——况且我们身正不怕影斜,不妨的……”陆承宗作关切状,问道:“志贪,到底是怎么被盗了?”
“唉——别提了,陆爷啊……”志贪脸上都快苦出黄连来了,哽咽道:“您几位也是自己人,我就实不相瞒了——刚才有个女贼闯入敝寺地库,将敝寺近年来的的积蓄一抢而空啊!”
“女贼?”陆承宗讶道:“一个女子能有这么大能耐?”
“要不说呢!谁说女子不如男啊……”志贪张着双手哀叹道:“不单如此,那女贼竟还有余力,将我们身上和寮房里的私房钱也都劫了!”
“不会吧……”陆承宗做深思状,道:“你能肯定是个女贼?”
“板上钉钉啊!陆爷——”志贪指着窗外叫道:“小人亲遇了啊!那女贼也忒心狠,抢我财物前、还先给了我十八个大嘴巴,把小人我抽晕了,她才抢的财宝!”
“扑——”陆承宗悬一悬没乐喷了,回眸微扫英阳,英阳撇了撇嘴。
陆承宗知道英阳厌恶志贪,可也没必要下这重手吧——细看志贪脸上确是红印纵横,开门时还当是哭花了脸乱抹的呢。
“志贪兄——”陆承宗强忍住笑,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悲戚……”
“陆爷!您可给小人作主啊——”志贪索性咧开嘴放声大哭:“……小人还准备攒钱娶媳妇呢,我怎能不急?”
这回陆承宗扫了孙二虎一眼,又哄劝志贪道:“别急,别急,咱们想想办法……我这里也没多少余财了——这两天正准备走呢——要不能周济你一些……”
“陆爷您可别走啊!这可是我们阖寺上下最需要您的时候啊,我的亲陆爷!”志贪拉住陆承宗臂膀道:“而且这会儿寺里寺外封得跟铁桶一般,只许进不许出,您老也走不成啊……”
“啊?是么?这可如何是好——”陆承宗皱眉,心道:“只要得了书,管他拦不拦,大不了硬闯便是。”
“是啊陆爷——”志贪比划道:“我们方丈大人带着几位师伯,正满寺查看呢。”
“啊!”陆承宗做猛然省悟状,叫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我那兄弟还在藏经阁中苦读呢!这寺里闹贼,万一他……”
“那倒不会——陆爷!”志贪摇头道:“哪有贼人肯偷经书啊?那些书便是都给我,我还嫌沉呢!”
“说是这么说——”陆承宗回身拿起长衣,道:“我也得去看看。”
“那好吧……”志贪道:“我陪您老同去!”
“你就不必了——”陆承宗急欲察看杨简那边情形,眼珠一转道:“志贪兄,咱们也算是莫逆之交了吧?”
“何止莫逆之交啊陆爷,咱俩是忘年交……”志贪奉承道:“虽然我比您痴长几岁,可您也是我的长辈——”
“那我给你指条明路,没准儿能挽回一些钱财。”
“啊?什么路?”志贪眼睛大亮,在红脸映衬之下,直如火中取栗一般。
“这会儿不是寺中大乱么?你借巡视之名满世界转转——这一呢,那女贼既然抢了那么多财物,她个女子能拿多少?你看看有没有遗落的;第二呢,就算她没遗落……”陆承宗说到此处,坏笑道:“你到别人屋里看看,看看别人屋里有没有遗落的——就是没被女贼盗走的——你可以拾遗补缺一下嘛……”
“啊!哈哈!”志贪抚掌赞道:“此计大妙,此计大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真是真是……那我走了,拾遗补缺去了……”
“去吧!”陆承宗挥手道。
“多谢陆爷!”志贪到了门首,回身向陆承宗一揖道:“跟着您老混就是没错,我去了啊……”
看着志贪如尿急般快速消逝的身影,陆承宗回首向炕上看戏的英、孙二人道:“走——咱看看杨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