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啊!!”陆承宗仰天嘶吼、狂拍长案,将身周赌客都吓了一跳——叫道:“又他娘的押错了!”
时值晌午,陆承宗正在中林寺后身“财院”里的赌档上玩“押单双”——别看他贵为天机镇七少爷,可因平日里只顾着钻研机关奇器之术,加之陆良甫管教甚严、给付月用不多,所以极少去那些博戏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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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进这中林寺已半月有余了。自从那日杨简说只能以开悟为得书之法后,他便每日泡在藏经阁里。
陆承宗和英阳各探过几次,可每次观察,都只看到杨简对着一尊地藏菩萨的圣像猛拜。再问之,他称自己正在精修“慈悲地藏忏法”。
依杨简所说——若要开悟,需先清净“身口意”三业;若想发慧,自身的福德也一点儿都不能少——而这拜忏礼佛,正是增福增慧的上佳法门!
陆承宗听了十分不屑——但除去烧书,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逮到那《弟子死复生经》,只得由他。只不过心中哀叹:“这如愚夫愚妇般整日里磕头念叨,有啥用啊?即便有用,这得拜到哪辈子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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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英阳这小贼又跑哪儿去了?”陆承宗一边骂着,一边从怀中取出银票准备翻本儿。
这十余日英阳倒是养得气血滋润,每日里跟不要钱似的足吃海喝,若非陆承宗已筹划盗取中林寺中的藏银,早跟他急了。
吃喝之余英阳倒未忘了练功,因怕泄露行藏便每日出寺,在左近山中练两三个时辰。
“这厮——不知道给爷省着点儿,天天胡吃海喝的、不怕把自己撑死?”
寺中十数日下来,陆承宗花的银子怕有几万两。虽说前阵子为筹钱解救英阳颇做了几笔大买卖,可火焰山一趟耗资甚巨,加上这些日子狠造一气,囊中已近枯竭。若非怕闹出事来妨碍杨简寻书,陆承宗早和英阳一起搜刮寺中藏宝了。
陆承宗越想越是肉痛,偏偏来这赌档未久,便输了近千两银子。若在往日,陆承宗眼都不眨,可眼下怀中银票就要见底,便急出了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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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日啊!又是单?——”陆承宗瞪着荷官大叫道:“我说你这场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听了这话,长案对面那荷官不动声色,只是若有若无地瞟了陆承宗一眼,又向案旁围满的众人叫道:“……买定离手,买大赚大,买小赚小,都下好了啊——”
“……双!双!双!双……”陆承宗死死盯住荷官手中的骰盅,恨声道:“连出了七把单,我就不信这把还是!”
稍顷,荷官打开骰盅高喝道:“列位看好了——四个,三个,单!”
“啊!我日——日——日——”陆承宗“日”得咬牙切齿、声嘶力竭,昂首吼道:“有你们这样的么?连开八把单!这不是玩儿老子么?我日·你……”
“小子你说什么呢?!”
荷官未有动作,他身旁却闪出个面色阴冷的瘦子出言喝止。
“我说你他娘的出千呢!”陆承宗毫不示弱。
寺中这十余天里,志贪等人一直把他当活祖宗供着。便是往昔在天机镇中,陆承宗也没这样作威作福过。
“你再说一遍?”那瘦子盯住陆承宗冷冷道,开赌局的最恨有人当众说他们出千。
“你待怎的?”陆承宗被他阴冷神情吓了一跳,身形后缩回首四顾,可恨此时志贪偏偏没跟在身旁。
咽口唾沫,陆承宗又道:“若没出千,为什么连开了八把单?”
“那又怎样?”瘦子撇嘴道。
“小兄弟……”陆承宗身旁老者拉他一把,低声道:“这连开出八把单、也是常事,你要赌便赌,话可不能乱说……惹了这赌档的人,只怕你吃不消……”
“我会吃不消?”陆承宗仰天打个“哈哈”,道:“这点儿钱小爷还真不放在眼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剩余的五百两银票全押在“双”上,扭头向老者道:“既然您老说出了八把单也属寻常,那我偏偏就再押一把双,看他还能再出单?”
“唉……”老者见状摇了摇头,转回赌案。
“诸位!买定离手啊——”荷官扫视,见众人押好注,落下骰盅大声唱道:“一点,四点,单!”
“我去你娘的!”陆承宗怒不可遏,撤后半步猛踹长案,又欺身按住自己那五百两银票叫道:“还不是出千?这还不是出千?大家看看,哪有出九把单的?”
“松手!”荷官探出一根长竿收拢案上银钱,碰了碰陆承宗死死按住的右手。
“我呸!——还敢收老子钱?”陆承宗捏起银票便要收入怀中,高声叫道:“老子没收你们钱就算赏脸了……!”
“嗯?”那瘦削汉子见状,眼睛一眯,撑住长案飞身跃起、扑到陆承宗身前,抓他右手顺势一拗,阴声道:“想赖帐?”
“啊!——”陆承宗身形一矮,惨叫道:“你敢动老、老子……”
“滚!”瘦削汉子抬手一抖,将陆承宗扔出圈外,顺势把那五百两银票收入怀中。
“哎呦!——”陆承宗摔了个四仰八叉,撑起身子惊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再看四周赌客已避到一旁,面上皆现出惊惧之色。
此时杨简、英阳不在身旁,志贪也没跟着,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陆承宗当下便心虚了一半。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如无赖般被甩出圈子,面上又实在挂不住,心下一横、便欲摸出怀中的九阳震天弩。
再一转念——自己三人被千山派、天火教诸人极力追杀,此时若在人前现出震天弩,保不齐便露了行藏,另外对于日后盗宝也必有妨碍……盘算一番,又将右手垂下。
“算了算了!”陆承宗挥手叫道:“老子不跟你们玩儿了!”站起身拍拍土叫道:“一帮出千的下三滥,跟你们……啊!”话未说完一声惨叫,又被那瘦汉一脚蹬飞。
“你!你……”陆承宗这回真急了,躺在地上探手向怀中摸去。那瘦子不待他有所动作,垫步上前一脚踢向面门!
“呃……”陆承宗吓得一声低吟、双手抱头,耳边忽听得断喝声起,再睁开眼自己竟浑然无事。
仰望处,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