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脑袋鬼鬼祟祟的从门口探了出来。
哇……
我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男人的房间多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啊,小到刻着金丝雀图案的精致门把,大到能让我滚上几圈的豪床,带着抽象艺术流利线条的设计,华而不奢,简洁大气。
他甚至还有自己的衣帽间,越过他的大床再走几步就能看见,格式皮鞋,各款西装,按照颜色排序的整整齐齐,像是放在高级服装店般,单单他的衣帽间就比我租的房间大了。
看着灯泡照过来的光线,浴室应该在前面拐角处。
我吞了口口水,心就扑通扑通跳着,然后悄悄走了过去,离拐角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就在我马上就要偷窥到美色的时候,流水声突然停了,接着一个湿漉漉的,赤身裸体的身躯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
微卷的发丝往下滴着水珠,滑落,蔓延在棱角分明的下巴,滚落至健硕的胸膛,黑眸氤氲一片,薄唇轻咬着,脸颊带着令人遐想飞飞的红晕,腰间白色浴巾挡住了羞人部位,男人像一条刚从蔚蓝海水里游出来的美男鱼,秀色可餐极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也愣愣的看着我。
没有尖叫,没有羞耻,也没有落荒而逃。
到了某个时刻,两个人同时触电般的把头扭了开来。
我摸着衣角,不自觉的又低头看了眼他那令人神往的东西,假咳了声,本想说话却被他抢了个先。
“你来上厕所吗?”
“啊?哦,嗯,是啊。”
“楼上有四个厕所,玄关处,书房外,爸妈的房间,还有我的。”
“哦,那个,原来这样啊,我现在知道了,你刚才在洗澡?”我明知故问。
“嗯,刚才和你说过了。”
我嘿嘿一笑,然后不知廉耻的说道,“我忘了。”
“那你进去吧。”他道。
接着他准备走出来,我准备迈进去,可是浴室门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所以他往左的时候,我也准备往左,接着我往右想让他先出来,他居然也默契的往右走。
赤果果的胸膛差点撞上我的脸,男性的体温带着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刚才我还厚颜无耻,现在却有些不自觉的心慌意乱起来,地上有淌水,我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然后身子不守控制的往后一滑。
我深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旁边的人,然后“哎哟”一声,双双往地上摔去。
我感觉我快要脑震荡了,扑在我身上的男人简直快要将我压垮。
男人像是触电一样咻的从我身上弹跳了起来,像只受到惊吓的猫,然后他慌乱的拿起一条毛巾拼命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力道凶狠的在偏白的肌肤上留下一条条红色印记。
我捂着脑袋,坐起来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问道“你,没事吧?”
还没说完,男人就闪了,脚步快的差点又滑倒,急忙跑到拐角的衣帽间,接着传出什么东西碰撞似的声响。
这家伙突然间是怎么了?被我看了全身倒是不急不燥,摔了个跤怎么就变的如此神经质了?
“你没事吧?!”我更大声的问道。
里面的动静不小,我差点就要走过去看看了,他像是有预知般,吼道:“不要过来!”
句末还带着稍稍的颤音,看来他此刻的情绪还是没有稳定下来,“你去上厕所吧!我没事!”他说。
确定?明明很害怕什么东西的样子,他真的没有事吗?
刚刚那么一摔,勾起了我小时候的记忆。
就在那么一个冬天,我故意抱着他冲进了一片雪地,他也是如此的急躁不安,比现在更歇斯底里。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就不许别人碰他,无论是长辈还是同龄人,他都不会和任何人做肢体接触,他对这方面好像有一定的“洁癖”。
难道是我触犯了他的禁忌吗?
这么想着,我就进了厕所,反正也要给他一段冷却的时间。
洗刷台上挤得到处都是的牙膏,沐浴液瓶子上沾满了白色泡沫,一只拖鞋孤单的躺在潮湿的米色地毯上,还有坐便器上滴滴黄色的液体。
我的脑袋拉下半条黑线,看到此时的画面我就能从脑海里品构出他洗澡时手忙脚乱的样子,能把好端端的浴室糟蹋成这幅德行,也算是能人了。
本来心就有些愧疚来着,脑子还未行思考,手就直接拿起旁边的抹布开始打扫起来了。
牙膏牙刷还有各式胡须刀,归类放好。将满是泡沫的沐浴液放进水里冲刷干净,湿漉漉的地板用拖把吸水,还有坐便器……
我皱着眉头,这家伙,难道尿完都不知道拿张纸巾擦一擦吗?干嘛把那东西拿起来抖的到处都是!真是有够任性的家伙。
我本来是偷窥美男的,现在却在厕所里像个小老太婆一样碎碎念个不停,等我把东西打理好出来的时候,章泽天已经换上了另套蓝色的横条睡衣,坐在床上,身后垫了个靠枕,闭著眼睛,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不停摩擦着。
看上去有些奇奇怪怪的。
我走过去,轻轻的唤他的名,“表叔。”
他一下子如雷击般反应过来,立马睁开眼,回道:“楚书君。”
其实不用每次都回叫我的名字的,我在心里说道,但是已经不想再吓到他,也就不说了。
“嗯。”我走过去,尽量看上去让自己温柔些,坐到了床的边沿上,偷偷瞄了他一眼,对此,他好像没什么异议。
“你刚才在干嘛?”
“我,我只是在想,你的头发为什么会那么香?”
“啊?”我有些不可思议。
“嗯,闻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他说,“我喜欢。”
黑眸里的那股认真,让我的心跳忽然就乱了一拍。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回家后我就立即冲到浴室,找那些瓶瓶罐罐,看看他说的香味到底是哪种。但即使是把自己的发丝拿起来闻,我也只是觉得就是普通洗发水的味道啊,没有哪里特别香的。
你的鞋子很好看,你的头饰挺漂亮,你今天的脸色不错,你的手很修长。
我听过很多或者真心真意或者阿谀奉承的话,每每如此,我总是一笑带过,不卑不亢,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乎起他说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可能是,那一秒彼此间的安静,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味。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晴空,早上刚下过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泥草和露水的味道。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路过一家橱窗,不禁停下了脚步,模特身上有条帆布衫特别英气,剪裁得体,布料舒适,我走进,看着这条衣服,忽然觉得要是穿在章泽天身上应该会比这模特有更好的视觉效果吧!
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因为我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再去拜访,再说了,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老往一个男人家里跑,说出来也不太像话啊!还有还有,这个家伙居然没有再联系过我,好歹我陪他练了一个下午的小提琴耶,他都不知道主动找我,想想都觉得好伤心了,我真是怨念重重啊!
店里的导购小姐出来看着我说:“美女,给你男朋友带件做礼物吧!我们店搞活动,买一送一哦!”
男男男……男朋友?!
噢买噶!我连忙把手挥的跟扇子似的,“不是不是,不是我男朋友!”
他怎么可能是我男朋友呢?!心里越想越慌张,我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往家里走去。
或许是因为自己心猿意马,原本需要半小时走完的距离,我居然二十分钟就到了。
饥渴难耐,我走到家楼下的小卖铺买水喝。
老板本来躺在竹椅上悠闲的扇着芭蕉扇,松垮的白背心撩到胸前,露出大肚皮,他磕着一包瓜子,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上的纪录片。
“陈大哥,给我瓶水。”我站在柜台前说道。
老板闻声立马回头,然后放下芭蕉扇,站了起来,穿上人字拖大步走到我面前,“书君啊,你下午去了哪里啊?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几个月的时间,左邻右舍我都混的很熟,大家也都把我当作自家妹子来看。
“啊?我嘛,我放学了以后就去面馆吃了碗面,然后逛逛街,看看衣服包包什么的过过眼瘾,兜里没钱啊,只能这样闲看,这不,看到现在我才回来呢!”
我嘿嘿的笑着,陈大哥面色却有些严肃的看着我,然后看了看四周,神秘兮兮的压低了身子靠近我,轻问道:“我说书君啊,我问你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
“啊?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惹别人呢,你也知道我的为人啊,从来不管闲事,也不会在背后乱说话,我不会啊,我觉得我怎么会惹到别人呢?陈大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啊?!”我有些吃惊。
“那就好啊,我还以为你惹上什么事了呢,就今天早上,有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过来找你,他大概只知道你这个区,前后左右的邻里街坊见到谁就问你的名字,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正常,小伙子人倒是挺俊的,啧啧……”他一边说,还一边惋惜的摇了摇头。
“那然后呢?”
“然后我们想啊,你一个单身女性一个人住多危险啊,怎么能把你的地址告诉一个陌生男人呢,所以我们谁都没说,就等你回来再确定呢。”
“那那个男人呢。”
“他还没走,从早上一直等你等到了现在,刚刚我还在凉亭那边看见他了,怎么?难不成你认识?”
我点了点头,“应该认识,谢谢陈哥,我先走了啊!”说完我就一溜烟跑出去了,陈大哥在后面喊,“等会!你的水!”
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喝水,几乎是小跑的朝凉亭走去。
三十岁左右,男,精神有些不正常,挺俊。
全部符合这几个条件的男人我印象中只有一个——章泽天。
脑海中浮现他的身影,我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会到处找我呢?
所以我的第一直觉告诉我是他,但是我的理性一只在否定我的直觉。
微风带走了些许的炎热,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
一位相貌不凡的男人,穿着简洁的大牌衣服,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见到了个人就围上去问,“带我,带我去楚书君的家好吗?我想去楚书君的家,我想找她。”
语句断断续续,模样躲躲闪闪。
“不知道不知道。”路人挥了挥手,唯恐避之不及的快步走开了。
他站在路中间,白皙的额头冒着湿汗,迷茫又焦虑的看着形形色色从他身旁插肩而过的人群,双手握拳,眼神闪烁不定,手指间互相摩擦着,偶尔会用大拇指的指甲扣在肉里,印下月牙型的印记。
尖锐的喇叭声,小孩们的嬉笑打闹声,建筑工地上举重机的声音,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铁拉门上下发出的摩擦声……
各种声音仿佛放大了一千倍,无比清晰的钻入男人的耳朵,像锋利的针芒一样刺入脑中,反反复复,如同魔音灌耳,仿佛无头苍蝇似的,他到处乱转,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魂丢在了哪里。
忽地,一阵悦耳清脆的声音拯救了他。
“表叔!”
我连忙把愣在大马路中间的他拉了回来,一辆轿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司机不耐烦的摇开车窗喊道:“会不会看路啊?!不要命了!”
我默默的在心里对他伸出中指,然后抬头,看着脸色有些惨白的男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他审视了个遍,还好,他只是弄脏了点衣角,没什么大碍。
方才匆忙赶到凉亭,没想到他已经离开了,不过有好心的邻居告诉我他离开了的方向,我这才一路走一路问的将他找到。
这个男人,居然没事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中间发愣!要是我晚来一步,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思及此,心里浮现一股慌乱,紧接着没来由的就出现一股怒气。
我沉着气,看着他,“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怎么能连我的电话,住址都不知道,就这样没有预知的说来就来了呢?!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多么的……”
危险!
准备脱口而出的话,硬是重新塞回肚子里。
他和别人不一样,不一样。
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危机四伏,他就像只从森林里来的小兔子,突然误入了猎人的营地,即使是一丝风吹草动,对他来说都能是要命的伤害。
表叔看了看我,他知道我在生气,然后他很老实的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来?!”我问。
闻言,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白金耳环,闷声说道:“我只是想给你送这个,你丢了,琴姨说她在客厅的地毯上找到的,她说这不是夫人的东西,琴姨说可能是你的,我就想一定是你的,我就想,想还给你,因为妈妈说别人的东西不义之财不能留的。”
我看着躺在掌心中的耳环,后知后觉的用手摸了摸耳垂,果然,少了一个。
这是我老妈送我的白金耳环,在我十八岁成年的时候给我买的,小巧玲珑,别出心裁,耳环的后面还刻着我的名字拼音大写字母SJ,这是我收过最贵重的礼物,也是最重要的礼物。
“谢谢。”我连忙伸出手,将耳环带上,看着他执拗的表情,心里一暖,我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人家好心好意给我送来东西,我的态度居然那么恶劣,想想都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谁让他让我那么担心的呢,受点指责也是对的,哼哼。
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暖暖的牛奶杯,男人修长的身躯坐在黄色沙发上,有种把双人沙发坐成了单人沙发的感觉。
三十平米的迷你公寓进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所有的东西显得更加迷你了。
电视机上放着猫和老鼠,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我从厨房里拿着饼干走出来,坐到他旁边,问他:“表叔,先吃点东西再喝牛奶,不然对肠胃不好。”
我将饼干朝他递了过去,他看了我一眼,伸出手,然后缩了回来,看着电视,嘀咕道:“章泽天不喜欢吃这个,章泽天喜欢吃奥利奥饼干。”
……
无语,我起身,跑到楼下小卖店给他买了奥利奥饼干,喘着气,交到他手里,男人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认真的看着电视,然后掰开奥利奥,舔一舔,放进牛奶里泡一泡,接着一口吃掉。
我想说,其实吃个饼干嘛,不用那么按部就班的啦!
我反正都是一口吞。
等他把牛奶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我问他,直奔主题:“表叔,你出来的时候和表奶奶表爷爷他们打过招呼吗?”
“我,我只想着给你送耳环,没有打招呼,没有和他们sayhi。”
“我的意思不是sayhi,我是问你,你走的时候,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和他们说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你出门的时候和谁说了吗?”
“说了啊!”他回答,“和保安说了。”
……
我简直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