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本来贤某是很反感在正文前后添加这种类似乞讨似地告示的,因为这样破坏了文章的完整性。
但是没办法,时势逼人,那个叫什么劳什子票的东西,还求读者顺手点一下吧,贤某一直是自己在给自己投票啊,可怜还是可悲……
锦衣卫的诏狱素称人间地狱,东厂的地下厂狱则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厂狱位于地下数丈的深处,更符合地狱的特征。此时,厂狱迎来了他的主人——东厂总督戴贤亭。
身穿网格制服、头戴尖帽,一副阴曹地府勾魂使者扮相的狱卒,毕恭毕敬的在前引路,来在一间铁栅栏门前,转身鞠躬道:“禀督公,此贼名叫邢红娘。”
戴贤亭点点头,微微扬了扬下颌,狱卒会意,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牢门。戴贤亭迈步进去,邵庆等一干随从紧跟在身旁。戴贤亭上下打量一番眼前这名女匪,正是当初在洛阳用毒飞刀企图行刺而被自己擒住的匪檊,只不过此时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胸部被钢针刺的如同蜂巢,双手一对枯掌,十指只剩下一层皮连着,膝盖下,小腿被夹棍夹得晃晃荡荡,就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接不回去了,脚心被“红绣鞋”烙成了黑炭……
戴贤亭冷哼了一声,偏过脸问道:“她叫邢红娘?”
负责厂狱的档头急忙向前迈进半步,鞠躬道:“禀督公,卑职早些时候曾奉命审问过此贼几次,怎奈其嘴硬的狠,只问出了姓名,卑职无能,乞督公责罚!”
戴贤亭乜斜一眼,撇了撇嘴,没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镣铐声响,地上半死不活的女匪似乎辨认出了戴贤亭等人高贵的官服,极度仇视的谩骂,可惜溃烂的口腔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戴贤亭冷哼一声,迈步出了牢房,狱卒鞠躬迎上前,重新锁上牢门。一行人继续前行几步,刚走出牢房的范围,戴贤亭停下脚步,微微偏过脸来,问道:“前日捕获的朝鲜人关在哪里?”一旁的邵庆忙盯着厂狱档头,档头忙躬身道:“禀督公,卑职将他们关在东区了,督公这边请!”
在档头的带领下,一行人很快来在关押崔鸣吉等人的牢房,崔鸣吉等人见有官员前来,急忙起身,手把栅栏翘首瞻望,戴贤亭扫视一眼,冷冷的问道:“可知道,哪个是他们的头儿啊?”
档头毕恭毕敬的凑上前,躬身道:“禀督公,这班人押进来之前,邵庆大人已经探明,所以卑职并未再审。”
戴贤亭点点头道:“押出来。”说完转身就走。档头忙使了个眼色,急忙跟随。
狱卒打开牢门,不由分说,架起崔鸣吉,留下牢里其余的朝鲜人探手呼号。
一行人重新回到关押邢红娘的牢房,戴贤亭示意狱卒重新打开牢门,向一名身背药箱的番役使了个眼色,番役鞠躬顿首,进了牢房,戴贤亭等人连同崔鸣吉一同站在牢外静观。只见那番役来在女匪身旁,蹲下身来,解下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磁瓶,一盏灯还有一支竹管,排开在地。番役先摸出火镰将灯点上,接着拿起磁瓶打开,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木签,小心翼翼的从磁瓶里挖出一小块漆黑漆黑的药膏来,放下磁瓶,拿起那支竹管,将药膏抹在一端,凑在灯焰上燎烤,又将另一端凑到女匪嘴边,说:“吸一口,吸了之后伤会好得快些。”
女匪虽然开始扭头不肯,但最终还是不得不裹着竹管吮吸了几口。不一会儿,药膏已被燎成灰烬,而再看那女匪一双死鱼眼睛竟也变得奕奕有神了。
番役收拾好器具,退出牢房,鞠躬之后退立在一旁,戴贤亭点点头,转身就走,档头急忙跟上去,低声道:“督公,这……”
“以后每天照做,五天之后本督再来时,你自会明白。”
档头莫名其妙的望着总督一行人离去,同样莫名其妙的还有崔鸣吉,每天都有狱卒两旁驾着他观看番役给女匪吸食不知名的药膏,不过这种药膏似乎很有疗效,那女匪虽说依旧遍体鳞伤,但已不再奄奄一息,甚至颇有一些气色红润的迹象,崔鸣吉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五天时间转瞬即逝。这天一大早,崔鸣吉还是像往常一样被押来女匪的牢前,不过,这一次狱卒和番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女匪吸食那奇怪的药膏,而是静静地立在牢门前。短暂的安静很快被刺耳的呻吟声取代,牢房内那女匪大起大落的蠕动着,崔鸣吉有些吃惊,忙望向一旁的番役,却见番役们仿佛若无其事,依旧泥塑一般的立在那里,而女匪的动静却越来越大了,开始还只是屈伸蠕动,后来便痛苦的哀嚎,残缺的指掌在脖颈和胸口拼命的抓啊抓啊,血淋淋的露出了骨头却全然不觉,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粗沉的闷声。
崔鸣吉惊呆了,虽然也曾看过血腥的刑讯场面,可眼前的景象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脸色苍白的他感到一阵恶心,但是清晨空空的胃囊只能干呕。
“参见督公!”
崔鸣吉吓了一跳,急忙站直身子,鞠躬行礼,将涌上咽喉的酸水吞了回去。
戴贤亭环顾一番,向早已等候在牢房外的番役点点头,狱卒们会意,急忙上前打开牢门,番役背着药箱进了牢房,而戴贤亭也跟了进去。
数以万计的蚂蚁钻入全身的骨骼内啃噬骨髓的感觉,十八层地狱里剥皮、抽肠、下油锅、上针山、割舌头的惩罚、残暴如桀纣秦皇的虿盆、炮烙、刖膑黥脔的酷刑……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不,这是一种超出了笔墨言语所能描述的痛苦,我们今天称之为:
毒瘾!
番役背着是药箱立在门内,没有戴贤亭的命令,他不敢有进一步的举动;而女匪邢红娘却知道,那药箱里面有自己渴望吸食的药膏,毒瘾催撑起焦枯的手臂,伸向番役;戴贤亭面带微笑,偏着头欣赏着女匪抽搐的肌体和那焦渴的瘾欲。
“呵……我……要……”
“你想要什么?”戴贤亭漫不经心的踱到番役身旁,也不理睬顿首行礼的番役,轻轻的拍了拍番役肩上挎着的药箱,戏谑的笑道:“这箱子里装着什么呢?看起来你似乎很渴求里面的东西呢!呵呵哈!”
“我……我要……吸……吸……啊……”
“哼哼哼……”长笑一阵之后,戴贤亭终于点点头,番役顿首道一声“是”,解下药箱,娴熟的摆开器具,但是装好药膏的竹筒却并未送到女匪的口中,而是静静的捧在手里,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戴贤亭很满意番役的素养。
“你很想吸这根竹筒是吗?”
女匪邢红娘的呼吸瞬间急促了数倍,番役已经看到她眼中迸射出的极度渴求的贪婪愿念。
“好啊,喏,就在这里,随时都可以给你吸啊,不过——”戴贤亭从番役手里拿过那根已经填装好药膏的竹筒,在手中把玩,乜斜着眼睛,毫不掩饰的轻蔑道:“本官凭什么要给你享受这个呢?告诉本官一个理由,不然的话呢——”说着戴贤亭缓缓转过身,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顿时,邢红娘仿佛被刀剁了尾巴猫似的一声尖叫:“不——啊……我要……给我啊……”
“想要吗?那告诉我理由啊!”
沸腾的水是映不出影像的。同样,沸腾的脑浆也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坚贞不屈、铁骨铮铮可言。彻底崩溃的意志,闯贼匪部的重要机密顺着溃烂的唇齿舌龈、沸腾的神智,如溃堤河水,汹涌奔流。事先已安排在牢外负责笔录的三名书记顿时走笔如飞。
崔鸣吉彻底惊呆了,怔怔的望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只有这些可是不够呢!”戴贤亭微微弯下腰,向前探身道。
“全都说了……给我……我再不知道了……呵……”邢红娘摇头的频率和幅度恐怕已经超出了颈椎的物理极限,众人似乎已经听到了颈椎骨节摩擦的响声
戴贤亭冷哼了一声,将竹筒向前一丢,邢红娘哆里哆嗦的抓起竹筒,凑上微弱的灯焰,贪婪的吮吸。戴贤亭看也不看,转过身,见三名书记站起身来鞠躬行礼,知道一切顺利,便走出牢房。
戴贤亭走在崔鸣吉跟前,伸手在呆滞的眼睛前晃了晃,崔鸣吉猛然警醒,戴贤亭哈哈大笑:“走吧!”
离开暗无天日的地牢,虽然只是清晨的阳光,却也显得那么刺眼。崔鸣吉被带到一间书房内,屏退左右,戴贤亭仰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看。
崔鸣吉像个下人似的立在当门,待了约莫有一刻钟,戴贤亭终于扔下书,道:“怎么样,崔大人?哼哼哼哼,与其去求那些文人,为什么不来求我呢?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们朝鲜复国,也说不定喏!”
望着戴贤亭那狡黠的笑脸,崔鸣吉竟不知如何回答。
“哼哼哼,做个交易吧,啊,不,这应该算不上是交易,相信贵为士大夫的崔大人你,也是不屑于商贾的交易的吧,呵呵!好了,言归正题,你已经看到了这东西的药效了。”不知什么时候,戴贤亭手中多了一只小磁瓶,一边把玩一边微笑道,“这东西名叫底野加,是从那花的果实中提炼出来的。”说着指了指一旁花架上摆放的一只青瓷花盆里的一株花,婀娜的株叶,娇艳欲滴的花瓣,有如太真出浴,虞姬醉酒,叫人忍不住抓住它,亲吻它,甚至吞下它。
戴贤亭按着扶手,站起身,踱到花盆前,抚摸着娇嫩的枝叶,口中吟道:“‘肌肤冰雪薰沈水,百草千花莫比芳。’很难想象是吗,如此阴损恶辣的毒药居然产自这样芳菲娇媚的花朵,呵呵,造化弄人哪,哈哈哈!”
“大人!”崔鸣吉此时可算是紧张到了极点,他甚至可以听见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和汗水顺着额头流下脸颊的声音。
“我送给你底野加的全套提炼方法,而你,只要竭尽全力在东虏境内散播贩售,相信十年,啊不,或许只要五年就够了,到那时,那些马背上风驰电骋的鞑靼人不要说是骑马了,恐怕连跨羊都会成问题吧,啊哈哈哈!”
“为什么?”
“嗯?”
“为什么大人有此良方却拱手予在下一个外国人呢?”
“聪明如你,应该明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即使是圣上答应了,朝中那班文武官僚也绝不会答应的。而你不一样!”阴险想脸散发深沉的目光,“所谓光脚不怕穿鞋,亡国之人还会讲究面子吗?还会顾及手段吗?呵呵呵,去吧,复国的钥匙就在你的手中!不要指望皇帝会发兵救你们,如今的圣上已非当年的神宗皇帝,今天的明国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明国。福王、楚王尚不得救,你也是读过《春秋》的,你觉得你们朝鲜王能亲过皇室本姓的藩王吗?”
戴贤亭说完径自离去,外面紧接着传来番役“送客”的呼声。崔鸣吉看了一眼盆中那株娇艳的花枝,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