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有请!”
木影跟花影两人刚刚收拾好行囊,一名番役突然来传话,钦差大将军戴贤亭有请,两人顾不得多想,只道是戴贤亭要为他们送行,便跟着去了。
“你们都退下!”屏退左右,关闭门窗,房间内显得有些闷热。用于光扫视了一下周遭,戴贤亭离开帅位走到他们两人跟前,神情古怪的说:“准备上路了吗?”
“啊,回禀将军,我们兄弟二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木影答道。
“哼哼哼,”从鼻孔中发出一声怪笑,“是准备去匪区破坏吗?那不过是说给邵庆听的。”
“啊?”
“哈哈哈!”面对愕然不知所措的两人,戴贤亭放声大笑,“你们此番前往匪区真正的任务是,将闯逆散布在全国各地的匪谍名簿盗出,以便将来,斩、草、除、根!”最后一字一顿,眼中闪烁凶光。
“属下冒犯,敢问将军,偌大匪区,要到哪里去寻找名簿呀?”
“这你不必担心,具体位置已经侦测清楚,只是苦于无人能潜入偷盗,经过前日测试,凭你二人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来,过来看!”说完招呼他们来到书案前,拿出一卷地图,展开。
木影和花影探身一看,不仅大吃一惊,这张地图绘制之详细,简直就像是在绘制明军自己似的,每一件房屋功用名称,每一处军营的番号人数都有详细的标注。二人不禁疑惑的望着戴贤亭,但是戴贤亭似乎并未发觉二人的惊异,在地图上一边比划着,一边兀自解说。地图原本就已经很详细了,所以不一会便讲完了。
“好了,我也不再多说,剩下的事情,你们自由发挥,务必要将名簿盗出,否则,即便是荡平了匪穴,只要各地匪谍存在,流寇还会是会死灰复燃的。其间,本官会派出正规军不断的进行攻击,逼使流寇无暇顾及内部,以掩护你们。
池花对影泛,木叶秋云飞。哼哼,仔细品味一番,你们的名字还真是有诗意呀!”
戴贤亭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正色道:“木影,花影,祝你们成功!”
这最后一句话令二人不禁一警,立即单膝跪地,朗声应道:“卑职不辱使命!”
“很好,如此,本官也不再多说,这张地图你们拿着,一定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之后就毁掉他,千万不能落入流寇手中,你们明白了吗?”
“铭记将军教诲!”
“好,记得要严加保密,事成之后,直接来我这里。本官在此等你们的好消息,去吧!”说着戴贤亭挥挥衣袖。
两人退了出去,临走不忘掩上房门。待两人一走,戴贤亭的脸上泛过一波狞笑,旋即平复如常。
“主人,这样真的可以吗,派人类去办这种事情?”一只蝙蝠从房梁上飞下来,扑扇翅膀悬浮在他脸前,用只有戴贤亭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
“哼哼,怎么了,你这是在嫉妒吗?难道说要派你这只非禽非兽的家伙去偷吗?当然了,这还要多亏了你,才得以绘出如此精细的地图来。”
“可是……”
“好啦好啦!不必再说了,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吧,事情有什么进展,即刻通知我。嗯,顺便告诉你一声,如果做得好,将来我可能会给你换一个人类的身体也说不定喏,哈哈哈!”戴贤亭放声大笑,推开窗户,那只蝙蝠便扑扇翅膀飞了出去,很快便在视线中消失了。
“嗯,说起来,那个萨满教的奸人跟企图行刺与我的女匪,该怎么处理他们呢?”关上窗户,戴贤亭自言自语,忖度片刻,心说,“算了,不过是两粒砂子而已,还是等匪谍名簿到手、匪区荡平之后,再来好好的料理他们,哼哼!”
“休要害我娘子!”丈夫打扮的男子被一个脑满肠肥、头戴毡帽、身穿草绿色短衫的匪兵踩在地上,拼命的伸出手试图去救一名少妇,被鞑靼军官扮相的人蹂躏,四周围着的也是全副武装的鞑靼兵卒。
“呸!死到临头还敢胡思乱想!让本大爷先送你下地狱等着你的娘子吧!”匪兵用力碾踩着脚下的男子,奴颜婢膝的对施暴的鞑靼军官媚道:“贝勒爷!您别往心里去,满汉一家,共存共荣嘛,您多帮忙,费神费力,将来我中华一定人丁兴旺、国运昌隆哇!”
哈哈哈!鞑靼人和匪兵齐声大笑,声音刺耳。
“停!”
戏台下,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永王朱慈炤大喊一声,起身走上戏台,走到那名扮演“贝勒爷”的戏子脸前,那戏子连忙跪下磕头。
朱慈炤吩咐说:“来人,去找一张面具,要跟他的脸谱一样的,快!”
随从取来面具,朱慈炤对那戏子说:“来,你把身上的戏服脱下来,反着穿;再找一双大鞋子,也要反过来穿在脚上,然后将这张面具戴在脑后,走路的时候也要倒着走,明白吗?这样台下的观众们看来,鞑靼贝勒爷的膝盖骨就是朝后的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殿下高见,多谢殿下提点!小的这就去换装!”那戏子毫不耽误,快步跑去后台换装去了。
很快,新的“贝勒爷”出台亮相了,两只胳膊向外扎出,像禽兽一样两条腿向前弯曲、膝盖骨朝后,再加上那张本来就狰狞的脸谱,洪水猛兽、犬羊夷狄的形象顿时鲜明起来。
台下,朱慈炤鼓掌叫好,笑道:“太好了!实在是太完美了!哈哈哈!对了,你!”说着指了指那名扮演匪兵的戏子,“就记住,我再重复一遍,一定要演的下贱,越贱越好,要让观众们产生忍不住想要跳上台去痛揍你一顿的冲动,记住了吗?好,再来一遍!”
“殿下,您该用膳了。”这时,杨常跑上台来,小声说道。
朱慈炤很不耐烦的扭头看了看他,又转而想了想,说:“也好,你去叫人送饭过来,本王要跟大家一起吃饭,快去吧!”
“啊?殿……殿下,您说什么?”杨常的嘴巴大张,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孤王叫你送饭过来,我要跟演员们一起吃饭,懂了吗,你这个没脑子的小阉货?”说着朱慈炤按在杨常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杨常踉跄倒退几步,才回过神来,连忙应声去叫人送饭了。
其实这批伶人本来就已经非常感动的了,因为他们不过是隶属于宫廷钟鼓司的一批优伶罢了,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是十分低下的,而他们之中有些还是阉伶,就更卑贱了;如果按照常理来说,除非节庆或者皇室成员需要,平时他们是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皇室成员的,尤其是正值国丧期间,就更加没有希望了。但是如今他们不但见到了皇帝的弟弟永亲王殿下,而且亲王殿下还亲自指导他们拍戏,这是何等的殊荣?
半个时辰之后,一队队内侍宫女送来一只只食盒,又有内使搬来桌椅,众优伶尚未回过神来,只听永王喊道:“停!先休息一下,吃饭了!本王陪你们一起,快点吃玩饭,咱们好继续排演,时间不多啦!”
众伶人们一时间都以为是自己的听错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竟不知所措,直到有反应快的彼此相互一提醒,这才纷纷慌忙跪下谢恩。
“好了好了,快些吃饭,时间不多了!”朱慈炤一面催促,一面坐下大吃起来,忙碌了这么久,的确是饿了。
优伶戏子们心怀感激,朱慈炤却一心只想着快点将自己编的这一出戏曲式的话剧教给他们。怀着这种殊途同归的心理,吃完饭后,继续拍戏!
“你们一定要记住每一句台词跟每一个细节,要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因为你们不但自己要演出,还要交给其他的戏班子演这出戏,明白吗?要让全国两京一十三道所有的州县百姓都能看到这出戏,就至少需要十个以上的戏班子同时进行巡回演出!好了,孤王不多说了,继续努力吧!”
朱慈炤正给戏子们训话,一名小火者快步跑来,寻到杨常,急忙凑上去低声禀报,杨常听了颜色顿变,摆摆手让那小火者退下之后,自己连忙上前,压低声音对朱慈炤说:“殿下,不好了,讲读学士方以智大人来了!”
“嗯?他来干什么?”
“这……奴婢不知。”
说话间,方以智已经进了钟鼓司的院子,一眼瞧见正当中高搭的戏台上正演的热闹,心中不免一阵翻搅,寻得永王,大步走上去鞠躬说道:“殿下身为亲王,理应时刻谨记我皇明祖训,亲贤远佞;前日惊闻逆虏欲求殿下为人质,臣虽惊慌不已,却始终坚信殿下一定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巍然不动,然而殿下却罢经筵,终日与优伶戏子为伍,实在令臣失望寒心哪!”言语之中流露出非常不满的意味。
“咳!方先生误会了,这也怪本王事先没说清楚,其实本王是在排演一出戏,这一出戏是打算在全国两京一十三道巡回演出,让天下人晓得流寇与逆胡之祸害的。也罢,我也不多说些什么了,这出戏过些日子就要在京师公演,到时候请先生看了之后再作评论,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方以智心中虽然一百个不高兴,却也只好忍气吞声,随意寒暄了几句之后,悻悻而去。
其实这也难怪,朱慈炤给方以智留下的印象非常好,尤其是他“创制”的注音字母令方以智从此将他看做是自己的知音;当他获悉东虏欲假和亲之名以永王为人质的时候,惊恐万分,正在思考对策,这时却传来永王停止经筵,终日里跟钟鼓司的优伶戏子们在一起厮混的消息,方以智心中大为光火,但还是顾及君臣之礼,将事情禀报了光凌帝。但是朱慈炤拍戏的事情是皇帝恩准了的,光凌帝朱慈烺不便明说,于是允许方以智去钟鼓司去跟永王谈一谈,以此敷衍了事。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然而,相对于宫廷中荡漾的微波,在高大的宫墙外的明国民间,却有一股股暗流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