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位修为莫测的老人路过云梦大泽,对尚在苦修中的腾蛇说过这么一句话。后来腾蛇才知道,那位老人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道家始祖之一,老子。
对于天地来说,世间万物都有如刍狗。没有人类牲畜的区别,没有高低贵贱的划分。这句话既然是出自那位老人之口,自然是有一定的道理。可是数百年过去了,腾蛇却仍然没能悟透这句话的道理。
既然天地对待万物都是一模一样,那为什么人类苦修十几年,便能窥视天地,达到修天十境中的第一个境界窥天境,而腾蛇却需要上万年的领悟,修行,才能勉勉强强的产生灵智?
为什么人类修行,只有达到神天境的时候才会有劫难降临,而腾蛇却在灭天镜的坎上,就有大黑天神雷,撼天神雷等雷劫来考验自己?
为什么人类有丰富多彩的感情,可以有家人孩子,而腾蛇却只能孤零零的存在于天地间,大部分腾蛇至始至终,甚至都见不到第二个同类。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腾蛇苦笑着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身躯,距离化龙仅仅一步之遥,仅仅一步之遥啊!
撼天神雷毁掉了它长达百余米的蛇身,腾蛇则利用先天水煞重塑新躯,并且借助天雷之力成功达到蜕变的目的。不得不说,这条腾蛇是万年来最聪明的腾蛇,无论从它选择的渡劫地点还是渡劫方式来说,都完美的无可挑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腾蛇当可以成为数万年来第一条成功化龙的生物。
可是,那前提也仅仅只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腾蛇一身是宝,被腾蛇吸引来的人类强者数不胜数,楚国的项燕,项羽,秦国的蒙毅和他的蒙家军,墨家的墨三先生,甚至还有两个来自蓬莱仙岛的练气士。
这些人有的人本身就达到了灭天镜,比如墨三先生,比如霸王项羽。有的却带来了强大的法器,比如蒙毅手中的离地焰光旗。甚至项燕为了能顺利的抓捕腾蛇,不惜劫掠了三千名游侠,用药物毁掉游侠的神智,布成了上古巫族遗留下来的三鬼嗜血大阵。
如果天地真的可以沟通的话,腾蛇真的很想问问天地,我生平从未杀过人,为什么却最终命丧人类之手?
腾蛇低头,再次看了一眼完美的龙躯,那光洁的充满了质量感的鳞片,那强大的带有无穷生命力的肌肉,就差那么一点,这具身体就是自己的了。
就差那么一点。
顺着腾蛇的蛇身从尾部往上看去,那具阴冷,黑暗的蛇身赫然变得金光灿灿,细密的蛇鳞早已变成金灿灿的龙鳞。四条龙爪在身下泛着冰冷的寒光。只是……
只是在腾蛇七寸的地方,一大团阴暗的,带着腥臭气息的不明液体,彻底毁掉了腾蛇的七寸之处。那液体是徐宁子祭炼过的,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的紫色雷光,那雷光则是来自项羽的紫雷刀。
练气士和灭天镜的强者项羽一起出手,彻底斩杀了腾蛇化龙的可能。尽管腾蛇的下半身已经成为了龙躯,但是七寸以上,仍然是那个扁平的,有着阴冷目光的蛇头。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腾蛇仰天长嘶,所发出的声音再也没有龙吟的清冷,反而更多的是无穷无尽的怨恨,和不甘。
墨三先生怜悯的看着腾蛇,轻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要怪,就怪女娲娘娘当初就不该将你们制造出来,更不该将天地初开时的混沌元气放在腾蛇身体内。你们拥有世间最后的一缕混沌元气,却没有能保护它的实力。腾蛇的覆灭,乃天命也。”
暴雨瓢泼而下,将云梦大泽化为一片汪洋。天空中劫云散去,重新布满了漆黑如墨的乌云。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离地焰光旗散发出的红光照耀天地,和项羽手中的紫雷刀散发着丝丝雷光。
腾蛇双眼的神光逐渐暗淡下去,当真是天命吗?或者就犹如传说中所言,腾蛇被制造出来,仅仅只是作为宠物的吗?
腾蛇哀怨的情绪瞬间感染了在场所有人,甚至连昏迷不醒的姬仪公主都感受到了这股深深的哀伤,她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凄惨而又不可逆转命运的梦。
正在拼杀中的人受到这股情绪的感染,纷纷停止厮杀。就连项羽这种猛人和心志坚定的练气士都忍不住动手了。他们都感觉得出来,失去了化龙的机会,腾蛇已经对生命绝望了。它斗志全失,再也压制不住身上伤势的爆发,那团漆黑腥臭的液体飞快的往上蔓延,瞬间便到达了腾蛇的脖子处。
再往上一点,夹杂着紫雷刀气的液体就会彻底毁掉腾蛇的生机,自此之后,世间再无腾蛇。
蓦然间一声长啸,罗亚一手抱着姬仪公主,一手持着从蒙毅手中抢过来的离地焰光旗冲天而起,那股苍茫,古老,充满了上古皇者之气的血脉力量散发出来。正准备束手待毙的腾蛇猛的抬起头来,从这股气势上,它感受到了特别熟悉的味道,对,那是它曾经的皇者,伏羲圣人。
不知道几千年了,自从伏羲失踪之后,腾蛇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中原地带,但是它却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位曾经带领过他们的绝世皇者——人皇伏羲。
王,你还在吗?
腾蛇重新睁开碧绿的眼睛,它抬起头来,仰天长嘶。罗亚的长啸跟腾蛇的嘶鸣响成一片,众人无不为之色变。
墨三先生陡然出现在罗亚面前,道:“这位朋友,不管你跟秘族是什么关系,总之今日腾蛇必死!”
罗亚喝道:“滚开!”
随手一挥,七彩豪光操控着离地焰光旗,翻翻滚滚的朝墨三先生卷去,墨三先生反应极快,扬手抛出一座七角宝塔,宝塔在空中迎风便涨,滴溜溜的旋转了一圈,朝罗亚砸去。
单从这一手上来看,墨三先生的修为比项燕要高出不少,如果蒙毅没有离地焰光旗的话,也绝对不会是墨三先生的对手。不过现在罗亚体内的伏羲血脉刚刚觉醒,爆发出来的力量急需宣泄,人皇伏羲乃是超越修天十境的绝顶高手,光是这份对力量的感悟,就足以让罗亚傲视当世所有人。
那宝塔是墨家的一件秘器,名字叫做五行塔。这是墨家祖师遗传下来的东西,别看只有巴掌大小,但是里面的精妙之处绝不下于真正的宝塔。墨家最精通五行术数和机关之学,布下的阵法就连擅长布阵的阴阳家都钦佩不已。一旦被宝塔吸进里面,生死就完全由控塔之人掌握。是杀是困,全凭一心。
罗亚将姬仪公主背在背上,离地焰光旗虹光大盛,堪堪将飞来的宝塔顶住。两件秘器一件是道家至宝,一件是墨家秘器。刚一接触,最终还是罗亚体内的人皇之气占了上风,宝塔被离地焰光旗的红光节节逼退。
罗亚不想跟墨三先生纠缠,趁着宝塔倒飞,墨三先生手忙脚乱的时候,陡然化成一道流光朝前面直穿过去。墨三先生刚刚掌控住五行塔,罗亚却已经突破了自己的防线,他厉声喝道:“拦住他!”
旁边的徐宁子吃了一惊,虽说练气士实力强横,并不按照修天十境中的境界来划分,不过徐宁子却也知道墨三先生的修为跟自己相比也要强上一筹。眼前这个人竟然能冲墨三先生的封锁,那就绝不能小看。
只是,徐宁子费了半天劲才将腾蛇击伤,哪能容他人摘取胜利果实?
哪知道他还没动,项羽的紫雷刀便先砍到。这件雷属性的兵刃在兵器谱上赫赫有名,也是楚国王室的一件秘器。古老相传,紫雷刀是殷商时代铸剑师用天雷淬炼而成。雷属性攻击犀利,又是握在号称西楚霸王的项羽手中,即便是灭天镜的强者,也不敢硬抗。
徐宁子心念一动,却没有出手。一方面是因为练气士的高傲,一方面也是对伏羲血脉的忌惮。而且他刚才跟项羽合力将腾蛇化龙的希望打断,对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也有很深的担忧。这一个少年天赋异禀,年仅十七岁,便有了灭天镜的修为。要知道即便是在十大流派和练气士之中,这种修炼的速度都远远比不上项羽。
紫雷刀化作一片紫色的刀幕将罗亚团团围起来,刀幕的周围甚至还出现了紫色的雷电。罗亚知道项羽赫赫威名,不想跟他硬拼,离地焰光旗随手一挥,红芒便将他和姬仪公主全身护住。
离地焰光旗是道家至宝,是秦王嬴政专门赐给蒙毅,用来抵御雷劫。这面旗帜在先天上正好克制紫雷刀。蒙毅在地上看到罗亚使用离地焰光旗,顿时气的大叫一声,鲜血狂喷而出。
项羽喝道:“哪里来的贱民!给我滚!”
雷电噼噼啪啪的打在离地焰光旗形成的光幕上,在光幕上荡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项羽情知紫雷刀遇到了克星,干脆将紫雷刀收起。他躬身收腹,右拳贴在腰侧,猛的一声暴喝,狠狠的一拳朝离地焰光旗打去。
灭天镜强者的全力一击,就算是一座大山也要当场被击穿。但是罗亚现在全身精力弥漫,伏羲血脉中源源不断的传来人皇之气。用人皇之气催动离地焰光旗,甚至比灵诀操控还要来的厉害。
“轰”一声爆响,宛若在云梦大泽的上空出现了一颗紫红两色的太阳,强光让所有人不敢直视,纷纷侧头闭目。散逸的气流犹如劲风般扫过,在湖面上掀起了惊涛骇浪。就连墨三先生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米。
最狼狈的还是秦国的蒙毅,他的修为虽然不差,但是也仅仅只是破天境的巅峰。而且离地焰光旗又被罗亚抢走,失去了护身法器,蒙毅和蒙家军被两人战斗的余波扫的连连后退,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