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宦娘的异能能升至柳绿阶,则便可以将这些虫子完全移走,便是眼前的那些将士也不在话下。然而她此时不过是灿金阶的异能,只能将四五只一同移走,且移的较慢不说,耗费的精力也极多。不一会儿,那一个个细小的虫子便爬上了她的腿,顺着她的身子不断向上。
不远处那些执着刀斧的将士亦缓缓走了过来,足上军靴发出沉重的踏地之声,一声一声都沉闷地在可怖的黑暗之中回响着,令人心生惧意。
宦娘用力拂去身上的虫子,却反倒沾染了更多,心上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手上也慌乱起来。她接连不断地施展着异能,直令脑中分外疲乏,四肢愈发软绵无力,渐渐感到一阵绝望……
恰在此时,数根枝条自她指间破皮而出,向着那成群小虫飞快地扫了过去,又有几根延伸的极远,朝着那些冰冷将士飞速袭去。
枝条虽颇有奇效,然而以宦娘的体力,她着实是在苦苦支撑。
倚坐在地面之上,她微微喘着气,心里已被死气侵染——照这般境况,自己不是要被这些虫子和将士整死,便要因为体力衰竭而被湖草占了身子而死……
正这般想着,眼前场景乍变。宦娘心情一凛,向着四周打量过去。
虫子、死士,均已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眼前所取而代之的,是株株琪花珍草,悄无声息地根植于地,挤挤挨挨,放眼望去,无边无垠。
因体内寄宿着湖草,宦娘对植物不敢轻视,只是小心地坐在原地那紧窄的空地上,谨慎地打量着周边的植物。
她所见过的花草着实有限,不过此地的花草倒是有许多可用作药材,因而曾在药铺帮忙多年的宦娘稍稍一想,便可想出它们的名字。金银花、绿梅、旋覆、东葵、代代花、合欢……此地境况着实神奇,大片不该长在同一时间、同一片土地的花草竟齐聚而生长,俱长得分外茂盛,锦花绣草,浓郁葱茏,美不胜收。
她便坐在原地,坐了许久,许久。
此地并无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东边那轮红色日轮动也不动,仿若只是得道之人拿来绢布信手剪成、放在天边的假太阳一般,红的鲜艳,却也红的分外不真实。宦娘无法判断自己来了这里多久,她不由得想:或许自己已经死了?已经被湖草占据了身子?因而眼前才能遇见这般虚幻之景……
约莫一天之后,宦娘着实口中饥渴,腹内辘辘作响,饿到了极点。而此时,她身子上先前的不适之感已少了许多,虽未恢复如常,但也已能够施展异能。她终于意识到,坐在原地无异于坐以待毙,还是该到四周去看看才是。
因许久未曾活动,她的腿脚已经微微有些涩麻,甫一站起身子,她不由得有些站不稳当,身子往边上倾斜。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支撑了她一下,她猛然觉察,转过头去,却见身畔那簇似粉球一般的银白色杜鹃花并无异常,轻轻地随着微风摇曳着。
稍稍站了一会儿后,她沿着花草间的小路谨慎行走,生怕一个不察踩到了身边的花草。走了不远后,眼前又是一副奇景——树上结着白粉色的朵朵桃花,枝桠上偏还挂着看上去已经熟了的桃子。桃花开时还结了果实,这样的桃子到底能不能吃?
不吃就会饿死。宦娘并未多想,直接从地上捡了个掉落了下来的桃子放入口中——这简直是她吃过的最好的桃子,桃肉香甜,桃汁甘润,咽入腹内后更令人觉得通体舒畅,分外舒适。
只是虽然好吃,宦娘也没有贪多的习惯,复又摘了只熟透了的桃子后便并未再多摘。
她边吃着桃子,边望四下望去。此地平旷开阔,目之所见,尽是无边无垠的花草,清风拂来,纷红骇绿,万草千花发出微微的声响来。
那轮红日永远镶在东面的碧空之中,一丝也不会动。
宦娘不知道自己在这神奇的天地里待了有多久。她累了便睡,睡饱了便醒,饿了便去吃些水果——这里倒也有麦穗等物,只可惜却是没有石头,宦娘一点生火的法子也没有。此地有风,有溪水,却是无雨,****晴朗,宦娘倒也不需特意建个遮风避雨的住所,便这样幕天席地地过着。
吃果子吃多了,她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来,当然,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便每次吃完后都留下种子来种在地底下。令她惊奇的是,这里的草木生根发芽都十分之快,约莫过了不到十几日,桃核便发作成了一株小桃树。
宦娘不是没有试图去找离开这里的法子,只可惜无论走多远,身边的景致都是花草,并无其他异物——这个世界,似乎根本走不到头。
宦娘的异能也有很大提升,虽然她并不似徐平那般有“评”之异能,可却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异能自来此地之前有了很大长进,移换东西时几乎可以整片整片的移动,且速度快了不少,耗费的精力也小了许多。此外,自从宦娘开始种植草木,定时给那些花草浇水修枝之后,她便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湖草安分了不少,等过了二十余天之后,她已然可以控制湖草了。
还有件事值得一提。虽然溪水照出的容貌模糊而破碎,但宦娘能通过手的触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面上的皮肤细腻了许多,身上的皮肤亦分外白皙细润。
这果然是个宝地。看上去似乎丝毫危险也无。
这般过了约莫有一年之后,有一日,宦娘转醒之后,不由得怔住了——天竟然黑了!
她大惊失色,急忙坐起身来,借着高超目力去看周边的花草,发现它们并无异状,只是稍显萎靡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刚松下去,她便感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人的气息。那人似乎距她极近,站在她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她甚至能感受到这人温热的鼻息。
宦娘镇定了下来。她自认现在的自己足够强大,不需再畏惧许多,便坦然转过头来。
她微微一怔。
眼前所见,是一张熟悉的容颜。
徐平依旧如往日那般,俊美无俦,看上去平和淡然,眸中却暗蓄幽光,恍如是只在阴影中蛰伏着的猛兽,伺机而动。然而他似乎也有了些变化。宦娘微微眯了眯眼,却发现徐平的肤色稍稍深了许多,气质虽仍是那般让人心生惧意,不敢轻视,却明显不似从前那般阴森沉郁了。
眼前的徐平到底是真是假,是实是虚?这天黑,是否与他相关?他又是如何进得这里的?他这般阴晴不定,手段残忍的人,会不会毁了这里?
宦娘心中疑问颇多,想到最后一点后不由得心上一凛,挺直身板,直视着徐平,口中冷声道:“我不管你是真是假。若你想要毁了这里,我绝对将你粉身碎骨。”
徐平浅浅笑了,意外温柔地凝视着宦娘,分外诡异。他轻声道:“这里确实很美,也确实令我有种想要将此地付之一炬的念头。然而,它还不是我觉得最美的东西。我只会毁我觉得最美的东西。”
这话倒真是像徐平所说的。
然而宦娘不敢掉以轻心,手中暗蓄力量,管他是真是假,想着先攻他试试。若是假,便消除了这赝品;若是真,正好试试现下自己实力如何。
徐平却忽地钳住她的肩部,猛然将她狠狠压倒在地,随即手细细地抚着她的面颊,口中笑道:“想知道为兄是真是假?宦妹不若亲手摸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