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在书房里待了半个时辰左右,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两声拍掌声。女侍应声走进来,低头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把季老叫来,越快越好。”少年盯着墙上一张山水画看,双手背负在身后。女侍出去后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一位两鬓斑白的半老之人跨过门槛,走进书房。那人恭声道:“敢问少爷有何事?”
“季老,麻烦您前去福鹤客栈走一趟,其中的天字乙号客房住着我的义父,你应该知道那是何人了吧。”少年对待这位帮助东方家在岚京立足的最大功臣自然不敢怠慢,不仅转过身来,更是双手递上一张折叠着的白色草纸,“将这东西交给义父,拜托季老了。”
季老点点头,单手接过那张纸,低头瞥着折叠白纸道:“少爷,您说的可是老爷早年那位至交好友?我倒是有些印象,您在刚出生的时候那人来到汴州的旧宅,将您认为义子,是吧。”
“季老所说的没错。”东方少微笑道。
“那好,虽然我这身老骨头行将就木,但是替少爷做这些事情还是能够胜任的,还望少爷不要将老朽排离在外。”季老面无表情地说着,竟郑重地弯下腰朝少年行了一礼,在低头的时候道:“老朽对老爷的忠心一天未变,同样少爷若要老朽完成什么任务,老朽必将誓死完成。”
东方少略带稚嫩的脸庞不禁变了变,看来他也没想到季老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番话来。他仔细想想自己三个月来,确实冷落了不少家族中的老一代骨干人员,他暗中叹息自己的执掌能力还未成熟,脸上不动声色地道:“季老所言极是,我确实年轻不懂事,冷落了不少像季老一般的家族功臣,在此我向季老道歉,还望季老能够宽容一二。”
“多谢少爷了,老朽这就去完成少爷托付的任务。”季老似是露出一丝喜色,低头一礼后,踏着凝厚的步伐迈出这间书房。
东方少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眯着眼看了看墙上另一张父亲留下的笔墨,叹了口气。
……
第二天下午,淮安坊乙子号大宅后院某个房间中,眉目间自带威严的中年男人端正坐在太师椅上,旁边桌子一杯淡茶,朦胧的雾汽蒸腾直上。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男人的脸庞,便会发现男人居然一直紧闭着眼。
一丝丝黑气如同在地面匍匐的蛇,从屏风前缓缓蜿蜒而来。黑气从地上开始相互缠绕起来,构成一具模糊的鞋影,并且还在往上蔓延构建,一道人影顷刻间矗立在中年男人的面前。
笼罩住人影全身的黑气涣然破散,露出黑气下人影的真面目来,那是一个面色土灰,白发苍苍的老者。
中年男人在人影出现的瞬间睁开双眼,一缕缕淡白的气丝从他体内泌出,但当他看到人影身旁的黑气以及依稀感觉到人影出现的方式时,他不禁瞳孔一缩。虽然中年男人脸上没有露出表情来,但那马上挺直的腰背,和紧抓着双膝的手还是能表现出中年男人的惧意。
出乎老者的预料,中年男人抢在他说话前开口了,“你不用告诉我来这里的目的了,我已经完全知晓,在这之前你都一一拜会过其他与东方家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的人了吧。”
“是的,看来不用我多费口舌了,我的出现和一一警告,至少能让东方家此时不会那么尴尬了吧,但是我有一件事很疑惑。”老者慢慢地说,“你作为朝廷上算作不小的太子中舍人蓝郜,怎么会与东方家关系如此密切,以至于是名单上重点排列的那几个。”
“名单?”蓝郜喃喃自语,有些疑惑,但很快就释然了,回答道:“那是因为我和东方家曾做过几个有意思的交易,一来二去,我蓝家和东方家自然有了些联系,并且在某些方面也不得不共进退。”
“这样。”老者点点头,转身绕过屏风,朝门外走去,看样子他似乎就像这样走了一般。
“老先生,且慢。”蓝郜出声道,等到老者脚步止住,蓝郜舒了口气,连忙接着说,“老者,在下能否问个问题。”
老者头也没回,“快说。”
“老先生,若我没记错的话,到了您这样的修念者,踏入岚京以后会被限制出手的吧,为何老先生能拜访如此多户家宅,而没有受到那些……”蓝郜止住不说了,似乎是有些忌惮。
“这个问题你了解了也没有用处,还是这样给你说吧,我们在岚京限制出手是因为我们先辈与浮国先帝有过约定,但是如今皇室没有完成约定,而我们这群人是前来责难的,所以那些管理岚京的护城校尉怎有这个胆子来监察我们。”老者淡淡地说。
“那么,在下有一事相求。”蓝郜咬咬牙,竟说出这句话来,“在下愿出一块晶玉,希望老先生能够答应。”
“晶玉?”老者语气出现了变化,终于回过头来。看到老者这模样,蓝郜脸色一变,带着讨好的笑道:“老先生,因为晶玉太过贵重,所以晶玉并没有在我身上,而是藏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若老先生需要,我愿意现在拿来,只是希望您能立下誓言……”
“那你是怀疑我会强取豪夺,或者出言反耳?”老者语气悠然地说。
“不,不,在下绝无此意。”蓝郜连忙道。
老者摆摆手,说:“好了,你也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说吧,你所为何事。若是和一块晶玉的价格相符合的话,我倒可以考虑考虑,但是若果事情和你描述的不同,或者事情完结之后你拿不出一块晶玉……”说到这里老者停住了,但话意所知蓝郜不可能不知。
蓝郜咽了咽口水,沉声道:“在下明白,绝对不敢欺满老先生。在下所请求老先生的事情,只有一样。”
似是口干舌燥,蓝郜端起旁边那杯茶一饮而尽,顿了片刻后说:“在下膝下有一小女,年方十四,希望老先生能够悄悄带走小女,藏在东方家甚至另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等到时机成熟再将小女归还在下。”
老者双眼一眯,慢悠悠地道:“继续说吧,你所说的,定有下文。”
“老先生果然智慧过人,”蓝郜称赞一句,“我这小女,并非我的亲生骨肉,而是当今皇上,在某次微服私访时遗下的一女。”
“什么,竟有此事。”老者终于露出吃惊的神色,突然他感觉到有些不对之处,脸上的表情一个收敛,沉声问:“等下,你这遗下的一女,是什么意思,是皇上与宫外女子所生的一女,还是他特意遗留宫外的……”说到此处,老者不说了,双眼微眯盯着蓝郜的双瞳。
蓝郜勉强一笑,说道:“确实,此女是皇上特意遗留宫外的……”
“且慢,为何皇女会在你们手上,皇上他不会如此随意就将他的女儿交付给其他人的吧。”老者说。
“那是因为,我曾经也是皇室中人,我曾经的姓氏是云,只是因为我是其中的边缘存在,被皇帝陛下托付了皇女后,我便改变原姓,远离皇室做这个小小的太子中舍人。”蓝郜似乎真的是豁了出去,竟然全盘托出地说,“而如今皇后殿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竟暗中托人惩治我这太子中舍人,皇帝陛下也暗中托人告诉我,定要拖过皇后的这次责难,保住公主,但在下无能,只能依附老先生来完成皇上的任务了。”
“哼,皇后,看来这皇后才是这小小公主的命中煞星,皇上居然也是个怕老婆之人。”老者冷笑一声,随后道,“看来,这公主也是你蓝郜的翻身奇招吧,等到皇后这一关一过,皇上大加赞赏,你的日子自然不再会像今日这般劳苦了。”
蓝郜面带苦笑,点点头说:“希望老先生成全。”
“成全你倒是无关要紧,我能拿到晶玉,你能完成皇上的嘱托,那当然是两大欢喜之事,将那皇女叫出来吧。”老者面无表情地说。
蓝郜满脸大喜,但表情一肃,朝老者郑重一礼,口中说:“多谢老先生,在下有一事提醒,希望老先生能够牢记。那皇上遗下的小女还未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所知的仅是自己并不是在下的亲生女儿,而是保养过来,还望老先生不要点破。”
“明白了。”老者点点头。
……
阳光带着懒懒的媚意,铺在庭院花草的每一片树叶,每一瓣花瓣上。东方少手中捏着茶杯,在手心间转动,温玉般的质感令他惬意十足。
乌光一闪,黑色的气流在庭院中飘散,连空气也微冷了几分。东方少瞬间肃然上脸,连忙匆匆站起,注视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团黑气。
“老先生,您这么快就回来了?”东方少不禁有些惊异,他所给的名单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老者需要一一去给予那些人一些警告,以便提醒他们虽然东方家家主并没有在岚京,但也不是好捏的柿子。那些人所住的地方在岚京中一个东一个西,以岚京的面积,正常人几个来回也要一天的时间。这让他对修念者的能力又一次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