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离我所在的网吧并不远,以我白米冲刺的速度赶到的时候一切还不算太晚。
围着苏可说话那几个男孩子面生这让我感觉非常意外,因为平时敢在体院门口找岔的人真是凤毛麟角百年难遇,要么是喝多了酒要么是喝多了药。
带头的是一个长发的男孩子,二十一二岁,方脸,看上去还算基本帅气,其余的几个人以半圆形挡着苏可前面的路,回学校的时间早已经过了,看来纠缠了不止一会儿,苏可低着头,固执地拨着手中的电话,他伸手想去拉她,被苏可一下甩开,倔强地抬头瞪他,眼中似乎含着盈盈欲滴的泪。
我一路狂奔到人群外头,跨步从两个人中间挤过去,拿身体挡在那长头发和苏可之间,大概是平时抽烟有点多,最近又疏于训练,肺活量真有点跟不上,我抬手指着他,然后拼命地喘气。
“你……呼哧呼哧……你……”我一只手撑着腰,一只手食指冲着他,那意思你赶紧走,别找事。
他似乎被我这半路上杀出来的陈咬金吓了一跳,回身看了一圈,发现只有我一个人,于是胆子壮了起来。
“我什么我?你小子先把气喘匀了再说话!”他伸手想打掉我指着他的食指,被我一闪而过,继续回身指着苏可。
“让……让她走,有啥事冲……冲我来!”我终于喘平了气,说通了第一句话。
“我没不让她走啊,只是想留个电话,大家做个朋友,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没事滚一边玩去,少在这充大头蒜!”
他说话还挺横,我当时就特想告诉他这两样东西现在的市面价格可不是谁都吃得起的。
他身边的几个男孩子试探着想围过来,我暗暗数了一下,六个人,真打起来不至于吃大亏。因为打架从来都不在乎人数多少,只在于其气势大小,通常经验我只要拉住带头的那个往死里锤,其他的人不是吓半死就是下手软劲了。
如果他们真要打早就动手了,敢打架的男人不会浪费口水在讲理上,在拳头面前没有更硬的道理可讲。
“小蛋子,我当你是喝多了,今天放你走,有能耐进我们学校走一圈,你能竖着出来我管你叫大爷,体院的学生啥不会就会放血,你们几个血多是吧?”
我算准了和那长头发之间的准确距离正准备一脚踹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高亢的嚎叫:“嗷嗷——!”
这动静,准是“狼村”的同志们夜归。
“狼村”是我们学校304宿舍的一帮男孩子,之前因为宿舍调配不均,开学初期我在他们宿舍住过几个月,几个人都是武术系专修,三个练套路的,一个柔道,两个摔交,基本都是打架玩命但是性格单纯的孩子,舍长丁大勇是登封县农村考上来的,自小就在塔沟武校里泡大的,家里五个孩子数他最小,辈辈以种田为生。
去年,暑假前补考的时候他把生活费都交了补考费,我还接济过他一段时间,天天嬉皮笑脸跟着我蹭饭吃,端起酒杯就是长吁短叹。
也就是某天跟我一起喝多了酒,回宿舍之后睡不着,后来把几个哥们儿都拉起来,翻墙出去又买了几瓶仰韶干掉,于是不知哪来的冲动,几个大男人头并头拉开窗子,凌晨三点的时候冲女生宿舍学了半宿狼叫,惊得对面女生宿舍灯光四起笑声不断。
后来一下在学校里出了名,带头的大勇被系主任赌在办公室里对墙站了一上午,据说还照屁股上踢了N下无影腿,直踢得大勇两眼泪花,那检讨书写得比追悼词都深刻,全校升旗仪式上公开念了之后,从此304宿舍就得了个“狼村”的外号,我荣任“狼村名誉村委会主任”。
“有电话么?”我忽然问那长头发。
“干吗?”他被我问得一楞。
“打110啊。”我嘿嘿直笑。
“没有,就是有,你现在打也晚了,我劝你打120。”
“嘴够硬的……”我嘿嘿一笑,忽然提高嗓门大叫一声,“大勇!”
被我这么一叫,他们几个看到我了,于是迅速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把围住我和苏可的几个人再次围住。
“咋了哥哥?”大勇双手插在裤袋里,肩膀上搭着一条脏背心,笑眯眯地问我。“大半夜不睡觉搁这数星星呐?这几个哥们儿是……?”
那几个小子一看形势逆转,紧张起来,有几个不安地看着身边个个都比他们粗壮一圈儿的狼村村民们。
我冲那长头发笑了笑,转身拉着苏可走出圈儿外,苏可被我推着走出了几步,还不住地想回头看。
“你看着办吧,别下手太重了!”我连头都没回,顺势把手揽在苏可肩膀上,搂着她朝远处走去。
身后就听到人仰马翻的声音,有人哭有人叫,丁大勇骂骂咧咧的嚎叫首当其冲。
我早说过,真要动手的人,是不会费那么多口舌的。
“你走吧。”走到学校门口的广场边上,我把搂着苏可的手拿下来,找出一支烟点上。“以后学乖一点,别招惹这些个流氓,好好上你的学呗非搞得自己好有魅力一样。”
苏可非常感动地看了我半天,沉默不语,后来大概是想起在课堂上被我调戏的一幕,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是呀,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哪有资格要她学乖点?人大概都是这样习惯在别人身上找勇气,也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拿来说别人以期别人也同样做不到的时候得到心理的某种平衡。
就好象我老爸天天教导我要好好念书,他自己却高中没毕业。
就好象大部分的老师都是师范毕业,却都希望他的学生考入清华。
“有头发谁装秃子不是,要都能考清华,谁来当老师?”我的一个当老师的同学这样跟我说。
“人都是属手电筒的,照别人挺过瘾,一照自己就跟鬼一样了。”
我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感觉以我的悟性,就算不能在毕业后找份好工作,至少能出家当个和尚。
谁不想脱俗,可以不再在这个纷乱的尘世上继续无聊下去。
但是后来终于放弃的原因不是因为和尚不能结婚而是我讨厌为什么和尚不能吃肉。
我这样瘦的身段要是半年不吃肉我想我提前见佛祖的机会会比别的和尚大很多。
我还希望自己坐化的时候是被很多的小和尚参拜觉得我是真的修仙成了道而不是他们在办完我的身后事还谈论他们寺里面曾经饿死过一个谗嘴的老衲……
我说这话你不相信,那段时间我积极在网站上搜索有关信息,甚至连法号都取好了。
我准备叫自己——空虚大师。
但是朋友不愿意承认我这个花和尚的地位。
我总想我做不了主持也得是个护院吧?
结果他们跟我说现在和尚庙里都现代化了撞钟的都得是本科英语得六级,我这个文凭到地方只能烧锅炉。
于是我又一次放弃了。
但最少我那个时候学会了积攒改变生活的勇气,从小的时候听英雄们演讲,听他们对着话筒大喊:“向我开炮”的时候我就开始积攒勇气等待用得上的时候。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不敢在街上对着一帮流氓大喊:“向我开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