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彩,你认得我了?”万俟翔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
“我……”若彩抬手扶住侧脸,忽然眼睛一闪,“哦,对了,好像从前修罗族的公主就是冰蓝瞳仁。”
“修罗公主……”雷诺喃喃自语,视线移到万俟翔那里,满脸的失望和讶然。蓝眼睛的修罗族公主,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万俟翔的母亲,帝释天的宠妃,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个被称为祸水红颜的美丽女子。可如今,若彩却只记得那从未谋面的美丽公主,不记得朝夕相对近在眼前的人了,咫尺即是天涯。
可万俟翔只是淡淡地笑说:“不错,她是我的母亲。”
雷诺听到这里却有些诧异了,万俟翔这样说摆明了是把身份公诸于众,和刚才截然相反,虽说此时四下无他人,可毕竟难免隔墙有耳。
“你,认识我的母亲吗?”万俟翔试探地问,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实则汹涌万分。
“不,”若彩摇摇头,陷于沉思说:“不过,我好想看过她的画像,冰蓝的瞳孔,很漂亮呢!”
是的,那是挂在地宫里的画像,美丽的蓝瞳在灯火通明的殿中愈发夺目,看了数百年,怎能不深深记得?万俟翔不由一抹苦笑。
“那么,你,在哪里见过?”再近一步,若彩,我想知道,对于我,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我在……”若彩说话戛然而止。
“是啊,若彩,你是在哪里见过的?”一旁的雷诺也不免焦心。
“我……我不太记得了,”若彩轻轻蹙眉,“那里好像是一座宫殿,很大很华丽,可是也很黑,那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空旷寂寞……”说着说着停下了,“那里应该是很阴森恐怖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会觉得很温馨呢?”迷惘不知。
“那里,还有别的人吗?”她还记得,还记得地宫,万俟翔告诉自己说。
“人?”若彩闭上眼睛,努力地思索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朦胧的画面:银色的柱子撑起高大的穹顶,水晶的装饰如缀繁星,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空旷的黑暗,隐约地,远处一缕黑色的身影。走近了,越来越清晰,颀长瘦削的身躯裹在宽大的玄色袍子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白玉杯,杯中的酒酿泛着幽幽的绿光……
“无忧……”若彩呢喃道,那绿色的酒液如此熟悉,香甜的气息近在鼻息,萦环缭绕。
屋外风雪怒吼,万俟翎一人独坐屋内,闭目调息,逆转千光之眼的伤害如此之大,几乎魂散神灭,现在用玄风天雷二璧固住魂魄,可身体早已深受损伤了。耳边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万俟翎睁开双眼,奇怪,外面怎么会这么安静,雷诺走时留下的人呢?怎么丝毫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
毡帘一掀,纷飞的雪粒涌进,凉风满面,万俟翎定睛一看,只见门前立着一人,湖蓝的裙裳翻飞如蝶。
“你,果真来了。”沐颜开口,脸上不知是喜是忧。
“沐颜。”万俟翎淡淡地唤她,像从前一样,温柔,却只是尊重。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看姐姐?”沐颜语中有着冷冷的嘲讽,你,是不敢吗?
万俟翎此时正盘膝而坐,抬头对上沐颜质询的目光,眉目依然,阳光般的和煦。沐颜有些微微发怔,是的,就是这双墨瞳,似水的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明明是俯视,心中却偏偏生出一种仰视的感觉,一如林间的向日葵,虔诚地仰望太阳。
“你,是不敢吗?”沐颜转身不去看他,这才说出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
“不敢?”万俟翎嘴角扯出一丝浅笑。
“灰飞烟灭,不得轮回……”沐颜细细地说,“这是你在帝释天面前立下的誓言,怎么,忘记了吗?”不知不觉中,沐颜觉得自己此刻竟和知雪如此相似,满满的幽怨恨意。
“你,听到了?”万俟翎问,抬头的一瞬间,阳光照在脸上,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我宁愿听到的是我,”沐颜说,转身正视万俟翎,“是姐姐……”
“哦,”万俟翎低下头,“她一定很伤心吧。”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伤心?你带给她的又岂止是‘伤心’二字?”沐颜反问,“你,就这么在意帝释天之位,就这么在意生死吗?这从来就不像我认识的万俟翎……”
“原来如此……”万俟翎闭上双眼,戚戚然,“沐颜,若我说知雪听到的不是全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