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许吉看清他面前是个少说有数百丈大的巨坑,从上面望下去,黑洞洞的,深不可测。
而许吉此时就踩在巨坑边缘。
“老伙计,这是哪儿?好大的坑!”
许吉心尖儿发颤,这真要掉下去,小命哪还能保住,他蓦地有些害怕:“你是不是想害我?莫名其妙带我来个大坑干什么?!”
“啊嗷啊嗷!”
老毛驴拼命的摇着驴头,把个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走到许吉身侧,“啊嗷啊嗷”几声,前蹄指着巨坑下边。
“不害我就好,也不想想咱俩是啥关系,咱是讲感情的人,你也是讲义气的驴,对不对?你指着下面干什么,下面怎么了?”
天地分阴阳,阳盛阴衰,阴衰阳生,阴阳转换乃为天地遵循的至理。许吉在山林里已停了好几个时辰,而此时正至子时,正是天地间阴阳二气转换的时刻。
巨坑底部就在这刻,泛起了粼粼金光。
许吉惊讶道:“什么鬼东西?”
随后又一脸期盼地望着老毛驴,道:“不会是什么宝贝吧?”
老毛驴“啊嗷,啊嗷”几声,走到巨坑边缘趴了下来,肚皮贴着地面,倒着腚往后挪,一会儿只见它两只前蹄攀着巨坑边缘上边,半个驴身挂在了巨坑边缘下边。
“是要下去吗?会不会有危险?”
许吉心里既兴奋又忐忑。
“噗噗。”老毛驴咧着肥唇呲笑。
许吉脸上发烫,急道:“下就下,谁怕谁呀,你这头掉了牙的老驴子都不怕,我还能怕吗?”说着,许吉就在巨坑边缘趴了下来。
巨坑看起来大得吓人,其实坑壁并不陡峭,贴着斜坡似的坑壁慢慢往下,倒也没甚危险。
只是越往下,坑壁的泥土越湿润、泥泞,黏糊糊的泥土沾满了许吉全身,让许吉看起来就像个人形泥鳅。
花了不知多长时间,月亮的位置都偏移了不少,才到了坑底。
巨坑呈锥形,口大底小,底下面积约有数十丈,蓄满了金光流转的“金水”。这坑底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蓄满“金水”的水塘。
水塘里的“金水’金光流转,光芒却蕴而不发,违背常理、神秘诡异。
望着眼前的“金水”水塘许吉震撼得无法言喻。
老毛驴却是看也不多看,在许吉紧张兮兮的惊呼声中趟入了“金水”水塘之中。
“看样子也没有什么嘛!”
“金水”只淹没到老毛驴肚皮,不深,看老毛驴悠哉的样子,水里面也不像藏着什么可怕之物,许吉松了一口气。
“这水怎么全都金色的,难道谁在里面倒了什么东西?”
“金水”凉凉的,站在其中,不但不冷反而觉得很舒服,许吉说不出的惊奇和兴奋,拘了一捧“金水”想细细看看,可水捧到手里就变了颜色,变得跟普通的河水没有任何区别。
“这——”
许吉不信邪地又拘了一捧“金水”,情况还跟刚才相同。
“啊嗷,啊嗷!”
老毛驴在不远处叫了几声,像是在催促许吉快点跟上。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许吉赶上去,一驴一人,一前一后,片刻后在“金水塘”中央停了下来。
许吉发现,这中间位置的“金水”,金色明显要比坑底周边的深。
“这地方以前听都没有听过,老家伙,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以前就来过么?”
“啊嗷!”
老毛驴大叫一声,蹄子不停地踢打着水面。
“你干嘛,这水又没得罪你了!”
老驴子还是“啊嗷啊嗷”的直叫,一个劲儿的踢打着“金水”,溅得许吉身上湿透。
“你是在提醒我下面有东西吗?”
“啊嗷!啊嗷!”
老毛驴不停点着脑袋,许吉半信半疑地弯下腰,就从老毛驴旁边的“金水”里开始摸索起来。
坑低静悄悄的,一丝风也无,老驴子似乎都摈了住呼吸,站在原地两只大驴眼随着许吉的走动而转动,坑底只听到许吉在水里弄出的轻微水溅声。
耐着性子在“金水”里摸了许久,除了淤泥,什么都没有摸到,许吉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老驴子的意思,或者老驴子在耍自个儿。
正准备直起腰,他轻“咦”一声。
他心里忽然生出了种说不出的悸动,这感觉让他无法形容,来得快去的快,他以为是错觉。
可就在下一刻,他手就在“金水”里摸到了个硬物,这硬物拇指大小,感觉像是块小石头。
许吉抓着这东西,就在他的手离开水面的刹那,他手中的东西陡然爆发出一团耀眼的金光。
金光刺得他双眼紧闭,接着便发狂地手舞足蹈起来。
如果此刻有人在场看到眼前的一幕,必定会认为眼前的一人一驴都疯了。
一个浑身脏的看不出人影的人,蹦跶着胡乱挥舞着双手,手中金光灿烂,满脸痴笑。
一头掉了毛的老驴子凭空不停耸动着下体,驴脸上表情猥琐,哈喇子直流。
这情形邪门得瘆人。
许吉和老驴子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天空泛白,阳光驱赶了夜色,才恢复了正常。
清晨的空气夹裹着水汽,湿了许吉的头发,湿了他的脸。
郑重地端详着手中暗金色的小石头,许吉感觉做了一场梦,一场奇怪的梦。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爷爷,看到爷爷在一个大雪飘零的夜晚给他做红烧兔肉,爷爷在他的小床上放着一件崭新的棉衣,爷爷送了十斤油给村里最有学问的王先生,让他跟着王先生学字,他看到了隔壁许大叔嫁闺女,给他发糖块,他看到小时候的玩伴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偶送给了他..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开心的事情,非常清晰真实,就像他重新又过了一次,他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忘记了恨和怨,在梦里他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人。
天渐渐放亮,已能看清巨坑内的全貌,这巨坑之内光溜溜的,寸草不生,而许吉脚下的“金水”早已变了颜色,变得跟普通湖水一般无二。
“我,这,这到底都怎么回事,刚才真的是梦吗?”
许吉头乱如麻。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转向老驴子,许吉道:“老家伙,你刚才做梦了吗?开心吗?”
“啊嗷,啊嗷!”
老驴子拼命摇着驴脑袋,胯下的活儿也跟着直晃荡。
许吉道:“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这老家伙一向不老实!”
“噗噗!”老驴子咧嘴怪笑。
又将暗金色的小石头放在眼下仔细看了看,毫无头绪,许吉愁眉苦脸,放在嘴里咬了咬,挺硬的,磕得牙疼。
石头也不像晚上那样大放金光,许吉寻思,难道晚上的事都是错觉,是眼花了?
“这破石头不金不银古里古怪,估计也不值钱,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破玩意!”
手一抬,许吉想把小石头扔掉。
“不过,昨晚的梦真是让人不舍,如果一直活在里面就好了,唉,小石头啊小石头,昨天晚上我真的很快乐很欢喜。”
许吉犹豫了一会儿,“嘻嘻”傻笑几声,从破麻衣上抽了几根麻线,在小石头上绕了几圈,扎牢,将小石头挂在了胸口。
摸摸胸口,许吉自言自语道:“留个念想,就叫你开心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