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话越到后面,冰心舒月的气息已越微弱。全身都好痛,她好想睡一觉。
“你不傻,相反,你很聪明!可惜……太晚了!我和我大哥、二哥商量了好久才主导了昨天那场戏,为的就是能打入传说中无坚不摧的单翼军内部!我们没有见过单翼军首领玄翼天,但得知他每年的昨天,子夜时分都会去月落之殇,因为……他爹娘都埋葬在那里!可是,我万没想到……”水柔说到这里,话音顿住,陷入挣扎当中。
“可是你万没想到你会爱上他,而他……在乎我。”冰心舒月接过她未完的话。
无痕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吧,连第一眼见到的女子都能从敌对一方毫不犹豫的爱上他!
冰心舒月的话彻底激怒了呼克部落的水柔三郡主,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道:“等他在乎的你消失以后,他就是我的!你……去死吧……”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向冰心舒月的腰际踢去,白衣横空,飘转几许,是万丈断崖!
掉下那么深的断崖底下,一定会粉身碎骨吧……
当月无痕从高度机密的议事厅暗阁里走出来时,已快过子夜时分了。
清早,他得到密函,南桑帝王箫亦成以和亲成功为由,希望他以月无痕,也就是天籁城新任城主的身份帮忙攻打周边几个联盟进犯的小国。声称事成之后所获战地,五五划分。让他占地自封为王。
名利地位,他统统不在乎。他在乎的,从来只有她。
萧亦成并不是什么好帝王,这点他很清楚。甚至,冰心舒月失去武功之事十有八九和他有关。这笔帐,这笔仇,他从来没想过要忘。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而南桑帝王之所以会派女儿前来与他和亲,月无痕心里也相当清楚。边界几个进犯南桑的小国,都在他天籁城的四周,作为中间一直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若他也加入其中,进犯势力会火速扩大,南桑必败。
但若他倒戈与南桑同盟,以他对边界地势的熟悉,加之他强悍的兵马,要收复歼灭那些小国,一举统一边界就指日可待了。
他月无痕从来不喜欢受制于人,小时候被父亲用药物控制的往事一度成为他的噩梦。所以,他并不打算完全听从南桑帝王的指令。
有些时候,没到撕破脸时,适当的敷衍还是要的。于是,无论心里如何急着去见冰心舒月,议事厅的暗阁里他在使臣的面前都表现得镇定自如。
那些小国确实到一一歼灭的时候了,否则等成了气候,就会对天籁城的安宁也造成威胁。
好不容易打发完使臣,他冷静的面具扯下,看了看天色,飞也似地朝马圈的方向跑去……
她说,月落之殇,子夜时分,不见不散;
她说,给你一次机会,有话要告诉他……
冰心舒月!他的舒月!
当月无痕运用轻功掠到马圈时,机警的他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黑旋风不见了!那是专属于他的战马,平时侍卫们的尊敬他,无人敢骑!
正在蹙眉细思,要不要先去见了舒月之后,回来再追究此事,有轻微的脚步声朝这边传来,很轻很轻。可是却逃不过他的耳目!
“是谁!谁在那里!出来,我有话要问!”急于见舒月的他已失了耐心。
“少主,是我。”水柔现身,她没料到月无痕会这么快出现在这里。她此次来是欲收拾那些带了癫狂迷药、没被黑旋风吃干净的草粮。
月无痕紧盯着跪首在地,一脸谦卑恭敬的水柔,怀疑的发问了:“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水柔一听这话,心里寒凉透骨!原来,他救她,他答应收留她,带她回来,就如同捡了一只流浪狗,过目就忘!
都是那个绝色面容的女子惹的祸吧,如今没了她的存在,以后他一定会注意到自己吧!
这样想着,自信又回来了,她道:“奴婢是少主昨日救回来的水柔,刚整理完冰心小姐的房间,正要收拾下马圈。”
月无痕并未深究她自报的身份,他只恍惚记得昨天确实应舒月的要求,为了让她高兴,带回来一个人,至于是男是女,姓谁名谁,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只被水柔后面的另两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你说你刚整理过舒月的房间?那……她可在房里?还有,你可曾见过我的黑旋风去向?”
“奴婢回少主的话,冰心小姐不在房里,您的黑旋风也正是被她骑走了。”低着头的水柔再度露出阴险诡异的笑来。
“哦?这么说……她是先去那里了……”月无痕刚毅的薄唇边笑意隐现,他要赶紧赶过去才是,莫让他的舒月久等了。
听着他的低喃,水柔阴狠的笑彻底凝固住,她略微沉吟,又道:“冰心小姐骑马离开的方向与月落之殇完全相反,是离开边界的狭窄偏道。”
月无痕愣住!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常,他告诉自己,要相信舒月,相信她绝对不会食言,会在月落之殇骑着他的马等他。
于是,不再理会还跪地不起的水柔,也顾不得再骑马,他提一口气于丹田,急急朝月落之殇的方向飞去……
他坚信,舒月一定会守约。守她自己开口定下的约定。
月落之殇,子夜时分,不见不散。
可是当月无痕毫不停歇地赶到月落之殇时,并未见到舒月的倩影。
他安慰自己,也许正如那个奴婢说所,她先骑马去了其他地方,有事耽搁了,正在回程折返的路上,正在来月落之殇的路上。
他要等她,只为她说的,不见不散。
天亮了,又黑了,再亮再黑,冰心舒月一直没有出现。
月无痕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言不语凭借自己的内力苦苦等了七天七夜之后倒在了月落之殇。
水柔将他救回来。起初,刚睁开眼睛的月无痕以为是冰心舒月回来了,他抓住了水柔的手。很用力,很用力。生怕不用力、一个不小心又不见了一样。
可是,当他看清抓住的人是谁时,他立刻冷着俊颜一言不发的松开了水柔的手。
然后,他再次折返回月落之殇继续等待。
水柔看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有一种深深的不甘!
她抚摸着手腕上月无痕用力捏住之后留下的五指印,那样清晰分明。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他发现她的好,让他如自己爱他一般爱上她!
那时的水柔还不知道玄翼天就是天籁城的新任城主月无痕。
水柔觉得,不惜背叛了大哥呼克的计划,那么就一定要得到心仪男子的心。否则,她宁可同归于尽。
她费尽心机除去了住在他心里的女人,那么没有道理他还看不见她水柔的存在。好歹她也是呼克部落的郡主,身份地位没哪一点配不上他。
水柔依然默默无言的跟着月无痕,也就是她所认定的玄翼天。以免大哥、二哥等不及要先动手对他不利。
这一次,月无痕只撑了六天六夜。
救他回来的仍旧是水柔。
醒来时他甩开她递药碗的手,冷然沙哑地怒斥:“我当初领你回来,是让你侍侯舒月的,她只是迷了路,暂时没回来而已。有事没事你呆到她的房里,打扫那的卫生,别一直耗在我这里!”
说出这样冷情之话的人却又第三次来到了月落之殇。
一路上,他安慰自己,她一定是迷路了,他的黑旋风一定会带她回来找他。
所以,第三次来的时候,他将月落之殇一部分枯死的杂草一根一根的拔除了,把没枯死的绿草间的沙石清理干净了,把爹娘埋葬的地方再次培了培厚土……
他做了很多很多不该少主做的事,可是……舒月还是没有来。
在漫长的等待中,月无痕将天籁城稀有的赤果树亲自移载了过来。
他每天给树浇水,望着树叶发呆。
终于,一个季节过去,在一个满月夜里他又亲手拔下了那颗赤果树!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年“无痕哥哥,你听,你听!是心跳的声音,你的,还有我的,我们的!那就是心灵跳动的声音啊……”
“无痕哥哥,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做相知相惜的朋友吧……”
“无痕,无痕!你看,你看!这些都是我在一处山洞里找到的哦!你一个,我一个……你两个,我两个……咱们平分!”
“你当真不打算和舒月说话了?当一辈子哑巴?我数到三哦,我们可是说好要当一辈子朋友的哦,若数到三你仍旧不出声,就表示无痕不答应舒月的请求,那么,也就是没把舒月当朋友哦!不当舒月是朋友,那舒月一伤心就会躲得远远的哦!”
啊!啊啊啊!忘不了!忘不了!怎么忘得了!
似再也受不了记忆的折磨一般,月无痕用手刨着赤果树的根,今天他要将她从自己的记忆里连根拔起!
她又骗了他!她又放弃了他!
什么有话对他说,都是假的!都是让他放松警惕的谎言!
她走了!趁他不在的时候骑着他的马走了!
可是……可是脑子里是谁在说话……是谁,那个轻柔温和的声音是谁……
“你不妨也去洗一下吧,之前你也落了水。”
“明日,还是这个时候,你再到月落之殇来,我弹琴给你听,顺便……有话要告诉你。”
“明天!明天再说!你不来就听不到我想说的话了!你会后悔的哦!因为我只打算给你一次机会!不见不散哦!”
呵!呵呵呵!骗子!她是骗子!那些关心,那些有话没说的表情统统都是假的!
月无痕把亲手栽种的赤果树一点一点折断,拆得支离破碎。
他看了看破败的赤果树断枝,再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舒月,你不知道,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而你不在,便是地狱!
月落之殇,我们不见不散……
呵呵呵……哈哈哈……
月无痕张狂地笑着,他体内久未复发的魔性又在瞬间占据了他的身体。
他眼睛变得通红,用拔了赤果树的手,疯狂般往自己疼痛不堪的心脏抓去!
一次,一次。
他很想把疼痛的心脏整个挖出来,把灵魂深处影响了他感化了他的那个影子给挖出来,他想把舒月从心里给挖出来……
月无痕心口的血一直在流,染遍了那颗连根拔起的赤果树,也染红了他爹娘坟墓上的厚土……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爱他的,没有人……爱他!
娘亲生下他就被父亲处死了,印象里他全无娘亲的模样。父亲从来没抱过他,自他五岁起开始逼他服用罂粟蛊,最后……他奋起反抗亲手杀了他!
呵,他这双手真的是罪孽深重啊!
罪孽深重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吧!
所以她注定要离开他!趁他不在时!
他承认,即使她在身边时,他也是不安的,所以才会总动手动脚去感觉她的存在。
他一身黑衣,终究是配不起她一身洁白吧。她,一定就是这样想的。
月无痕的眼里流露出魔的血光,嘴角边挂着魔鬼才有的邪恶微笑。
既然她已离开,没了她的世界,就让他彻彻底底成为一个魔吧!
他要让“魔”主导他的身体,去创造一个鼎盛时期!
让战乱兴起吧,让无数人的尸体和血液祭奠他孤寂无依的灵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