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关上门,那边,本来容颜惨白的宋弈晟忽然就睁开了眼,然后坐起身体。
“七哥?”乐阳公主显然有点意外,一脸惊讶的喊道。
“承欢,现在来不及多解释,我要跟你一同去拜祭母妃,你别多话,依我所言便是!”压低声音,宋弈晟交代着。
虽然大感惊诧,但乐阳公主还是连连点头,眼睁睁看着他戴上人皮面具,然后换上了普通的小厮衣服,而与此同时,从屏风后,走出了风度翩翩又弱不禁风的“宋弈晟”。
“七……七哥?”这下,连乐阳公主也傻眼了,看看眼前的“宋弈晟”,又回头看了看已经易容好的,一脸的茫然。
“宋弈晟”缓步走到正主儿的面前,两个人果然是高度都差不多的。
“妙!你怎么做到的?”已经易容成小厮的正主儿连连称赞,看着她,微微笑着说。
将长袍一角移开些许,便看到她足下踩着差不多的木块,高度便刚好与自己平行,外面长袍一遮,还真的不太明显。
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宋弈晟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回来的!”
“承欢,时候不早了,启程吧!”假的宋弈晟开口,还真的似模似样。
唬得乐阳公主都一愣一愣的,若不是在她眼前看着上演的变身大戏,她都要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恩,时候是不早了,我们走吧!”回过神来,乐阳公主又拿出了公主的架子,推开房门,果然那侍卫还守在外面,一行人鱼贯而出,而此刻,鸾音已经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微微闭着眼睛。
她能感觉到,他们都走了以后,那两个侍卫特意往屋里看了一眼,确定了“宋弈晟”还躺在床上,这才对视了一眼,安心的离开。
被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她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任何事,都不能排除意外的情况,不到完成,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没有问题。
“你们都听着!王爷身子不好,现如今又旧病复发,谁也别去打扰,让王爷好生安养,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谁的脑袋也别想好好的呆在脖子上!”走到门口,乐阳公主忽然停住了脚步,冲着安福他们凶巴巴的呵斥道。
“奴才等明白!”安福垂首领命。
乐阳又惩戒的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这才一转身,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她稍稍松了口气,马车一路朝着宜贵妃的陵墓方向去了,她几次想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都忍住了冲动,直到确定已经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这才掀开帘子看向窗外。
果然,宋弈晟扮成的小厮就随行在马车一侧,看着他,乐阳不免有些心疼,“七哥,七哥……”
她小声的唤道,宋弈晟皱眉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露出马脚。
就算已经在外面了,就算是乐阳公主的仪仗队,难保不混进其他人的眼线。
“你上来坐会儿歇歇吧!”乐阳公主心疼他,“反正已经在郊外了,这样跟着,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可是宋弈晟却拒绝了,“不必了,若是让人看出什么端倪反而不好了。我没关系的,再不多远就快到了,你坐稳了,别总朝外看,让人看出什么!”
“可是我……”咬了咬唇,她似乎有点不甘心,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悻悻然的缩回脑袋,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是念及七哥说的话,想到他的脾气,到底是没敢再往外看去。
与此同时,安阳王府还算得上是一派太平。
鸾音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这期间都没有人来打扰,直到――
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隐约还有几句争辩,她侧耳听去,却是女声在说,“我在王爷府里也住了有些日子了,王爷的身子一直都是我在调养的,现如今王爷身子不好,我如何就不能进去瞧瞧?”
她听得出来,是魅姬!
其实在她的计划中,已经把这个女人的戏份算了进去,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安分的。
“魅姬姑娘,王爷现在还在休息,之前乐阳公主交代过,不让任何人打扰王爷的清修,您这只怕……”安福在门口挡着,不卑不亢的说。
魅姬摇摇头,“乐阳公主是不知道王爷的身体一直是我在照看,如果知道,一定会让我帮忙的,如果耽搁下去,对王爷的身子不好,你吃罪得起吗?”
“对不起,还是等王爷醒了再说吧,现在王爷睡着,实在不方便让姑娘……”安福话没说完,就听到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宋弈晟”出现在房门口。
他披着一件外套,穿着长袍,显得人清瘦了许多,一手空握成拳,在唇瓣虚掩,轻声的咳嗽着,“安福,让魅姬姑娘进来吧!”
安福有些惊诧,“王爷?!”
他其实本就不放心自己主子,如果可以,是很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这燕小鱼说,如果他身为管家不在府中,就太引人怀疑了。
而且,府里的艰险未必比路上要少,相较之下,在外的宋弈晟倒是安全的多,反而是府里,需要他的帮助。
“本王已经好多了!”此时的宋弈晟,真正的燕小鱼,说起话来,那个腔调和架势,倒是学的个十足的像。
看到他开门出来,魅姬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王爷,听说您旧病复发,让魅姬好是担心,急急的就赶来了,现在身子如何,不如让魅姬给您把把脉?”
说着,她的一只手就要伸上来。
鸾音把手一缩,怎么可能让她碰到,且不说这脉象一摸,男女之别当下立现,就是摸摸腕骨,也能察觉出区别啊!
“不用了,本王只是一时思及母妃,心血不畅罢了!”他满面愁容,好像真的是很难过的样子,“现在,本王已经觉得好多了!”
说着,他扬声道,“安福!”
“奴才在!”安福立刻上前等候吩咐。
“去将本王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罢,既然本王这身子不争气,就在这院中设坛祭拜遥思,相信母妃在天之灵一定会体谅的!”他微微的仰起头望着天上,好像真的有宜贵妃的灵魂一般。
看着他的样子,魅姬伸出的手略有些尴尬的缩回,也不好再说什么。
很快,东西便摆好了,院子当中摆设了祭坛,特意设在正门的院落当中。
一来那里本来空间就大,二来刚好可以让正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等于是眼睁睁盯着安阳王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拜祭自己母妃。
执起香,“宋弈晟”点燃以后认真的拜了几拜,然后上前插上,又走向正在烧纸钱的安福道,“让本王也烧一些给本王的母妃吧!”
说着接过纸钱和元宝,慢慢的丢进了火里。
跳跃的火苗一沾到纸张,立刻更加旺盛了,虽然是秋凉时节,但是整个院子里,却是热气腾腾的。
烟雾缭绕,迷蒙了很多人的视线,在这升腾的乌烟瘴气中,每个人都看见安阳王那愁死满面的脸,偶尔夹杂着干咳的声音。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也即将命不久矣,很快,就会随着这纷飞的纸屑一同升天一般。
而鸾音烧着纸,看着翩飞的纸蝴蝶,不由的想到自己刚重生的那几天,头七那夜,宋弈晟独自一人为她焚香,为她烧纸,为她缅怀,而自己,却是曾经害过他的人。
造化弄人,时光经转轮回,让人看清谁是人,谁是狼,谁是真心,谁是黄粱!
“王爷,起风了,还是奴才来吧,您先回房休息吧!”风渐渐的起了,安福看着他,明知道这是假的,不知为什么,居然也起了怜悯之心。
看着他苍白的容颜,就好像看着的就是自家的主子,忍不住的心疼。
“好!”微微笑了下,她不再坚持,将手里剩余的尽数都倒入进去,然后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宜贵妃,你若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叶鸾音能够大仇得报,你的儿子能够身体好起来,我定会助他完成大业!
他缓步走向正厅,在堂中坐下慢慢的品着茶,如果运气好,也许等会儿乐阳公主就会和宋弈晟一同回来了,如果运气不好……或许,在他们回来之前,还会有搅局的人!
她端起茶盏,不疾不徐的品着茶,不管来的是人是鬼,她都沉着以对!
…………
公主的仪仗队终于在西半坡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赫然是一座皇家陵墓。
乐阳公主掀开马车帘子,有些激动的看着前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看向一旁伪装成小厮的宋弈晟,伸出一只手道,“你,来扶本公主一把!”
宋弈晟心领神会,上前伸出手,搀扶住她,然后乐阳公主下了马车,却并不松开手,就这样架起一只胳膊,任他扶着,一步步走向那看上去庄严肃穆的陵墓。
及至近前,她才一挥手,“你们都退开些,本公主有些话,想到单独跟母妃聊聊!”
说着,又指向一旁的宋弈晟,“你,留下伺候着就行!”
其他人依言退后数米远,这样,就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对着宜贵妃的陵墓。
直到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激动起伏的心,乐阳的眼泪汹涌而出,“母妃!”
她唤了一声,然后扑倒在陵墓上,眼泪哗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