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筹够了吗?”
“差好大一截呢。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一大帮人,事儿一犯,谁还给四爷面子?告借无门。况且我料他倾家荡产也救不出赵成瑞,”
“你手上这些也值不少银子——”
玲珑紧紧抱住手中的包裹,说:“这是我俭省出来的,哪能给他丢进水里去,连个水花也不冒?不是我不提醒你,你再不走,就等着与秋卖了你换银子吧。”
玲珑毫不留恋地与她擦身而过,朝花园后门跑了。
杨心碧呆呆站了一会,快步走到房中,四处翻出首饰,连同那张十万两的银票,拿桌布包了,径直来到书房。
楚天松果然在书房里,正皱着眉,与张常商量什么。见杨心碧进来,他立刻沉下脸,冷冷地道:“我现在很忙。”
杨心碧一言不发,把一包首饰往椅中一扔,转身出去了。
她刚走出门,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透出一线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她的脸上,刹那间天眩地转,金星闪耀,杨心碧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过来,床前静静地坐着杜莹莹。
杨心碧撑起身,急切地要问她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竟这么虚弱,虚弱得说一个字都困难。瞬间支撑着她起身的力量也转瞬消失,她又跌回枕上。
杜莹莹拍拍她手,道:“你一路上太劳累了,精神又紧张,难怪到家就病倒了。”
她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偏选这时候!偏选楚府!杨心碧懊恼自己不争气。
杜莹莹道:“我看过二爷了,他还好。赵府被封了,我只好回来住啦。”
有人推门进来,杜莹莹回头一看,笑道:“四爷来看你了。”
杨心碧没好气地道:“我没死,有什么好看。”
杜莹莹悄悄起身出去,楚天松走近前,杨心碧把头扭向里,决定不理他。只要能走路,她马上就要离开,她帮不了他,就帮帮自己吧,反正是愧于见他。
一双大手捧住她的脸,杨心碧吓坏了,忽然有了力气,抬手推开,叫道:“干什么?”
楚天松嘿嘿笑道:“我说话,你不听,只好动手了。”
杨心碧瞪眼道:“少嬉皮笑脸。你出去,我要休息。”
楚天松道:“听着,第一,你那天很不给我面子,第二,你抓伤我的脸,到现在还没好。这怎么算?”
杨心碧怔怔神,定眼看去,他左脸上真是三条指痕,清晰可见。心虚之下,抿唇不语。
楚天松道:“你倒好,一回来就只管倒头大睡。起来吧,别装病,累坏的人是我,你起来好好伺候着。”
杨心碧叹气,说:“我真愿意你拿我当丫头使唤。”
楚天松挑眉道:“你不在的这些天,与秋一天八趟的请我,想讨好我,你呢,我巴结你,你倒宁愿我拿你当丫头。”
杨心碧听了,心里有些酸溜溜的,道:“那你还是去她那儿吧,当我没来好了。”
她吃醋了?
楚天松观察着她,暗暗窃笑,坐下来,拉开盖在杨心碧身上的被子,就要跟她并头躺在一起。
杨心碧大吃一惊,拼命坐起,惊慌地道:“你——你干什么?”
楚天松道:“天黑了,睡觉啊。这些天我一直都睡在这儿。你的被子好香,我闻着它,就像闻着你的味道,睡着了,也总是梦见和你在一起。”
这个人几时变得这样油嘴滑舌的?杨心碧瞪着眼,想。
楚天松转身去端了一杯水,递给她,道:“看你口干舌燥的,喝口水吧。”
他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说:“刚才看见你,真害怕你嘲笑我,说二哥活该,说我不自量力,说我罪有应得。所以我的语气不大好。这件事,实在有点难,如今还没有眉目。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
楚四爷也为难了?杨心碧担心的看着他,楚天松道:“我把京城里我所有的铺面都卖了,绸缎庄、钱庄、当铺,一个不剩,全卖了——”他说着却又笑了,就像在开玩笑:“我变成穷鬼了,一两银子也没有了,你会像玲珑那样扔下我走吗?”
杨心碧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别想再养小妾。”
楚天松道:“有了你,我望也不望别的女人一眼。别再说这件事了,明天我还要去想办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娘已经回家,她没事了。阿翠会照顾好她的起居饮食,等我们回去,再作细细打算。”
他说着,慢慢伸手,动作很慢,给她选择是接受还是躲避的时间,她是这样单纯而可爱,这样矛盾而痛苦,他生出从未有过的怜惜之心,他发誓要疼她、爱她一辈子。
杨心碧的心怦怦直跳,她害怕他的触摸,却又喜欢这种感觉。当她矛盾地想到要避开时,他的手已握住她的手。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断线一样流下来,哭道:“你对我这么好,简直就是惩罚我。”
楚天松拥她入怀,低声道:“我一定要对你好,可是这绝不是惩罚。不许你这么说,也不许你这么想。你是你,你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惩罚你?我以前对你所做的一切,今后要用一辈子补偿。”
杨心碧是靠在楚天松的怀里睡着的,她睡得很沉,竟不知楚天松何时离开。
等她醒来,是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她看见了杜莹莹笑吟吟的脸,也就不由自主地朝她微笑了。
杜莹莹道:“你的气色真不错,能下床了吗?”
杨心碧微笑道:“我看你也满脸喜气洋洋,一定有好消息吧?”
杜莹莹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好消息暂时没有,不过起码有了点希望。起床吧,我们去看一出好戏。”
梳洗已毕,二人来到花厅,厅里有一男一女,却不见楚天松。那女的是与秋,正搔首弄姿,娇笑连连,不住地劝来客喝茶吃点心。
那男客相貌粗旷,眉梢露出凶悍之色,虽然穿的是汉人的服装,却满口听不懂的呜哩哇拉,偶尔夹带着几个汉文。
杨心碧在霸州住过几天,一见他,便知是契丹人。
他喝着茶,吃着与秋亲手递过来的各色小点心,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也不闲着,只顾笑眯眯的看与秋连说带比画,二人语言不通,竟也能说笑个不住。
杨心碧和杜莹莹在门边看了一会,杜莹莹轻声笑道:“这个与秋,又要扮端庄,又要卖风情。以前见的都是中原人,这会见了这个人,你看她新鲜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杨心碧道:“这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楚府来了?”
杜莹莹笑道:“这可是四爷的贵客兼大买主,我们都得罪不起。总之,好好招呼他吧。”
杨心碧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