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红泪无泪月无乐,岳阳得解雪又来
而如月……的唇上也有一个她自己咬出的伤口……百里长歌的血已经渗入到了如月唇上的伤口之中,融入到了如月的血脉内……
红泪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一点点的破碎从眼底浮上来,很慢很慢,却让那双眼睛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掉了,变成了透露着无尽绝望的漆黑。
如月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有释然,有欣慰,有痛苦,有愧疚,有自责……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凝聚在这抹笑容中,让这笑容这么沉重,几乎压的如月喘不过起来。
百里长歌跌倒在一旁,说不出一句话,震惊的忘着如月和红泪,一口气喘不过来,一阵闷闷的咳。
红泪眸中的光亮彻底熄灭了,只剩下绝望,无边无尽的绝望……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去,红泪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掌内****的一片,竟然还会有眼泪啊。刚刚那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心都死掉了,为什么还是会有眼泪,心不是死掉了么,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觉得心像是中了天下间各种各样阴狠的蛊毒,那种折磨人得痛苦真的是让人生不如死。
“月儿……”红泪翕动着苍白的唇,终于吐出这个名字,眼泪落得更加汹涌。“当真……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么?”撕破的袍角在微风中翻飞着,布料上的伤口就像是一张嘲笑的脸,招摇着,在嘲笑着红泪的自作多情。
“我爱他……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死神带走。红泪……原谅我。”如月脸上的哪抹笑再也挂不住了,一连串的泪珠滚落下来。那泪沿着唇角渗入到了口中,苦涩异常。
“那我呢!”红泪终是抛掉了所有的风度,吼了出来。“我在月儿的心里究竟算是什么!月儿只是想利用我么!”该死的,如月的眼泪依然能够烫疼自己的心。
“我……”如月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有千万句话想要对红泪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红泪摇了摇头,冲着如月摆了摆手,示意如月不必再说下去了。“月儿……赢了啊……我确实没办法看着我心爱的你……”红泪抓紧了自己的胸口,指节泛白,感觉痛到没办法呼吸了。“在我眼前死掉……我,红泪,定会拼尽了性命去研制解药……”
红泪的表情充满了绝望,一眨眼间整个人就会破碎掉了。如月忍不住再看,背过身去,用手掩着面,嘤嘤哭泣着。
红泪一声长啸,一跃出了室内。侍卫小厮门,抖着身子站在门外,竟没有一人敢踏进室内半步。
“月儿……”百里长歌由于高烧,面色潮红,只是喃喃唤了一声,人便晕了过去。
如月努力忍住了眼泪,这个时候更是应该冷静,如果这个时候慌乱了。那么昏迷着的百里长歌怎么办,整个岳阳城的百姓们怎么办。还有,还有……还有伤心欲绝的红泪怎么办。
如月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手心。鲜红的血色珠子,一滴滴的堕落破碎。唇已经被如月咬的泛白,万千情绪汇聚在一起,让如月有些透不过气来。
屋子外的奴才们更是战战兢兢,谁也不会料想到情势会转变的如此之快,一个个垂首立着,生怕此刻惹恼了哪个主子,受到主子情绪的波及。
“寒刀!”如月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属下在。”寒刀只一跃便进了室内,单膝跪在如月身前。刚刚那一幕隐在房顶的他都看到了,满心都是如月带给他的深深震撼。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奇女子么?能为所爱之人付出至如此地步,竟然能在遇到此等困难的时候还是如此冷静。
“加强城中的守卫,皇上染病的消息要封锁的严丝不漏。”如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属下领命。这些人……”寒刀抬眼,冷冷扫过院子里的几个奴才,周身已经腾起了杀气。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侍立在门边的一个小太监赶紧跪了下去,反应不慢。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院子里的奴才都跪了下去。
如月眯着眼,目光清冷,一点点扫视过整个院子里的奴才,终于说道:“倘若本宫发现此间的事情泄露了出去,你们便在黄泉路上结个伴吧。”
“奴才谢娘娘教诲。”侍立在门边的小太监果然机警的很,恭顺的跪了下去。
“你倒是个机灵的人。”如月满意的点点头。“本宫今日开始便要同皇上同食同居,下去准备吧。该怎么说,便不用本宫再提醒你了。”
“奴才晓得,请娘娘放心。”小太监冲着如月叩了头,便起身下去吩咐去了。
“帮我将皇上扶到内室去吧。”对于寒刀,虽是主仆之分,如月却始终不愿以主人身份去压迫寒刀。
“属下遵命。”寒刀端端正正的冲着如月施了一礼,这才起身将百里唱歌扶进了内室的床上。
“属下告退。”如月的眉眼间有一丝掩不住的憔悴,寒刀很想将这个女人揽在怀中,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可是,不能!绝对不能!冲着如月拱手之后寒刀立刻消失掉,他怕下一秒他当真会压抑不住心中去安慰这女子的想法。
如月小心的替百里唱歌掖好被子,在冷水里拧了帕子,轻柔的擦拭着百里唱歌额上的汗水。
昏睡中的百里唱歌眉头紧皱,皮肤涨红,像是身体里有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嘴唇干裂,起了一层层白色的皮。
也不知他是做着怎样梦,面上的表情极为痛苦,干裂的唇微微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如月想要起身去换下帕子,不曾想却被百里长歌一把攥住了手腕。百里唱歌虽然昏迷着,却也用了极大的力气,如月竟然没有办法挣开。
百里长歌好像陷入到一个梦魇之中,身体不住的抖动着,抓着如月的手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双唇开合着,声音模糊微弱。
如月用手里的帕子擦掉百里长歌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却被百里长歌抓住了另一只手,整个人跌入了百里长歌的怀抱之中。
生怕自己压痛了百里长歌,如月挣扎着便要起身。刚刚转了个身,耳朵正对上百里长歌翕动着的唇,终于听清百里长歌梦魇里说的话。
“月儿……月儿……不要……不要离开我……我……爱你……不能……不能没有你……月儿……不……离开……”
这些破碎的句子,让如月的心彻底融化掉了。恐惧,爱恋,担忧,心疼等等感情汹涌而来,如月再也忍不住伏在百里长歌的身上放声大哭。
这个男人,即使因为疫病陷入了昏迷之中,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自己。怎会不感动,怎能不动容,怎会离开他?
消息果真封锁住了,每日如月喂了百里长歌服下汤药和粥水后,自己就胡乱扒几口太监送上来的饭食。仅仅三日,如月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眼睛下面两团阴影。本就因为失血过多,人就清瘦了很多。如此,更是瘦到了皮包骨头的地步。肤色蜡黄暗哑,若不是双目中始终闪动着光芒,哪里还是之前的那个总是让人移不开眼的梅妃。
小太监进屋收拾饭食,瞧着基本没动的饭菜,无奈的叹了口气,拿了筷子将饭菜拨乱,旁人便看不出这饭食少了多少,应是不会令人生疑。
红泪自那日离开这屋子,一直没有出现过,寒刀每日来此将城中的事物尽数禀报给如月。如月仔细思量之后,再将一一交代下去。看了不少百里长歌之前批阅的折子,如月尽量模仿了百里长歌的处理方法将这几日的折子批阅过。
寒刀一直都是垂首禀告,他不敢,不愿,更不忍去看如月。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甚至连屋内打扫的活如月都做,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哪怕只是一瞬间。如月的心底也有恐惧,心底始终有一小簇火焰在燃烧着,那是希望。尽管这火光一点点暗了下去,但终究能散发出热量,带给如月坚持下去的勇气。
“月儿。”红泪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充满诱惑、妩媚,却也多了一丝不能忽略的疲惫。
这四天里,如月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红泪的声音响起。此刻,如月眼中的光芒大盛,整个人因为眼中的光彩而散发出夺门的光芒,蜡黄的肤色好像在这瞬间都变得瓷白透亮。
“可是……找到了能应对这疫症的方子了?”如月的声音颤抖着,眼睛张的大大的,紧紧的盯着红泪的脸,生怕从红泪的口中听到一个不字。
“我的月儿消瘦了……”红泪没有回答如月的问题,侧着头,一只手轻轻扶上如月消瘦的脸颊。
红泪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如月是泡沫堆成的,只要稍稍用那么一点点力气,便会将如月碰坏了。若即若离的碰触,带起一连串****的感觉。
如月现在一颗心都悬在百里长歌的身上,此刻她满心满脑盘旋着药方两字。一把将红泪流连在脸庞的手扯下,焦急的问道:“红泪可是找到方子了?”
红泪依旧是像是没有听到如月的文化,脸上带着一抹温婉的笑。如果如月肯花一点心思在他身上的话,定能发现红泪此刻的状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几度消瘦的身体,苍白的脸色,指尖冰冷,手上青筋毕现。除了身上那股子慵懒诱惑的气度没变,整个人都清减憔悴的脱了形,同往日那个翩翩风流人物判若两人。
手轻轻扶上如月枯黄的发丝,人憔悴了,连着一头青丝也变了样子。动作间充满了疼惜和不舍,红泪看着如月的目光里满溢着不舍和爱恋。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此刻该多好啊……
如月仅存的一点耐心已经消耗光了,大力的拨开了红泪的手,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是不是找到了能根治疫病的方子?”她可以再等,再熬,可是百里长歌已经等不下去了。
“我当然不会看这月儿比我先踏上碧落黄泉啊。”红泪的脸上始终带着笑,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下如月,对上如月焦急的眼,终是垂下手去。
“方子……在哪……”如月的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生怕从红泪嘴里听到一个反对的字眼。
“月儿!”红泪突然低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如月抱在怀中,眼中的泪滚滚而落。
如月绝没想到红泪竟会在此刻掉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由着红泪将自己抱在怀中,由着红泪将怀抱紧了又紧。
只是这一次,红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是这一次完全没有考虑到如月的感受,只是这一次真的要跟如月说再见了……
纵有千般万般的不舍,她的心终究是不能给自己一个角落,如此,便离开吧……再也不见她,再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忘掉她,将她从自己的心中抹去……放开她,也放开自己……
忽视掉因得怀抱太紧,如月闷闷的哼声,红泪将怀抱紧了又紧。
在如月胸腔内的空气被挤干净的时候,红泪终于放开了如月。望着如月的眼睛,红泪漆黑的眼中全部都是不舍、绝望、留恋……
如月的眼终于有了点焦距,看见憔悴的红泪,消瘦的红泪,痛苦的红泪,留恋的红泪,泪流满面的红泪……
“别走!”下意识的,如月喊出了声,伸手拉住了红泪的袖角。
“如果……月儿是在四天前喊出这两个字……这世上哪来的如果呢……月儿……再见了……”红泪轻轻拂去了如月的手,凄楚一笑。“我这一世的眼泪,尽数都给了月儿,从此以后,红泪无泪。”
如月依旧无法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呆呆的望着红泪。看着红泪从袖袋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又将那纸塞入到自己手中,然后带着比哭更悲痛的笑,一步步出了屋子,一步步离去……
走了么?就这样走了,离开了?
一次又一次,渐渐的耗尽了红泪的全部心力,全部的情,而这些要如何才能偿还的清……如此自私的自己当真配不上你。如月自嘲的一笑,望着红泪远去的背影,依然依然未动。
不是不想去挽留红泪,即便将红泪留下了又能怎样,再一次伤害他么?永远都不能做出回应,是对他更残忍的伤害。已经利用过红泪那么多次了,应该将自由还给他了。
握着方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如月的脸上亦爬满了泪。红泪,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娘娘……”寒刀终是忍不住,将陷入沉思的如月唤回神来。
“按这方子给长歌煎药吧。”如月将怀中的方子递了过去,抹了把脸上的泪,又守在了百里长歌身边。
红泪的方子写的相当详细,连煎药的时间和火候都写上了。这药倒是不用多长的时间熬制,只是将各味药备齐,滚水里煮一炷香的时间便好。
“娘娘,药煎好了。”寒刀轻轻扣了扣门,端着药进到了内室。
如月正守在百里长歌的床边,双眼布满了血丝,身体已然到了极限。那日咬破了百里长歌的唇,如月已经感染上了疫症,之所以能撑到现在没有昏迷过去,全凭着一口气,一股子信念。
如今这心终是放了下来,便再也压不住这滔滔病势,如月的脸上因得发烧显现出病态的红晕。从寒刀手中接过药,仔细吹凉了,一点一点喂给百里长歌。如月整个人随着碗中药汁的一点点减少,渐渐放松了下来。
当最后一勺药喂给百里长歌之后,如月终是坚持不住,打碎了药碗,人昏倒在百里长歌的床榻旁边。
寒刀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轻拍如月的肩膀。“娘娘?娘娘?”
如月身上高热,烫人的紧。寒刀顾不得礼仪,将如月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软榻之上。皇上同梅妃都病倒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可非同小可。唤了门口那个伶俐的奴才进来,好在厨房熬煮的汤药不少,再盛一碗过来便是。
小心的将药给如月喂了下去,寒刀将软榻上的被子拉过来,替如月盖好,便守在一旁。
红泪的药果真有奇效,两个时辰之后,百里长歌身上出透了一层汗,这疫症竟然完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