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咫尺天涯相思痛,人生自是有情痴2
若不是答应了如月,昨晚也许只用上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能将整个金州分部铲除干净。红泪手下留情之时,那些人便接着红泪不开杀戒的优势,应是拼着两败俱伤的心,同红泪缠斗开来。整整激战了一夜,红泪离开的时候,整个分部中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人,红泪废掉了他们的武功,震断了经脉。红泪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从分部出来的时候,红泪唯一想见的人就是如月。
晨露沾湿了衣角,胸口气血翻涌,一直是闷闷的痛。红泪咬紧了唇,来不及调理一下紊乱的内息,直奔着将军府而来。看到如月眼中的关切,听到如月担心的问话时,红泪开始后悔,为何不能伤的更重些,这样她应该会照顾自己吧。
靠着廊柱调息了一下,一路上一拨拨的杀手接踵而来,究竟是何人要置自己于死地。许了怎样的利益能让宫规严苛的幽冥宫众叛变,这幕后黑手来头确实不小。
百里长歌推门进了书房,拓跋翦早就等在里面,知是百里长歌进来,也不回头,只盯着面前挂着的一幅描绘的精妙的地图。
“晋北情势如何?”百里长歌松开的如月的手,身上凌厉的气势散发出来。此刻,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虽是一直按兵不动,也未有大批的兵马调动。”拓跋翦伸手在晋北几处小城上点了点。“这几座小城却是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热闹的多,来了很多客商游人。”
百里长歌扫过那几座小城,皱了皱眉。“皆是些蝇头大小的地方,怎会突然就热闹起来。”
“拓跋将军的意思是康王名上挂牌免战,实则是施了拖延之计。暗地里招兵买马,积存实力。”如月只瞧了一眼那地图,便知这是康王百里落雪行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拓跋翦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忧虑。“免战金牌高挂,若无出兵的绝佳理由。此时便也奈何康王不得。”
百里长歌握紧了拳,有些愤愤的说:“莫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康王一日日坐大坐强?与之一战倒是无妨,朕不愿看到的是兄弟之争成为晋国的浩劫,晋国百姓平白的卷入战事之中,血流如海!”
“出师无名,皇上会成为天下人诟病的对象,皇室威严受损。”拓跋翦道。
“一定要兵戎相见,兄弟相争么?”如月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百里落雪会突然对那个位置那么感兴趣。
百里长歌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只是一瞬便藏匿在眼底。百里沐风如此,百里落雪也是如此,生在皇家,便注定要手足相逼么?
“祭天的队伍到达幽州还有一段时日,我们可以先去晋北打探一下再做定夺。”如月建议道,心底还是想为百里落雪找一个理由。战争所带来的生灵涂炭流血漂橹,想必也并非是百里落雪所乐见的。
百里长歌思量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晋北微寒,已是初夏,依然要带上较厚的衣袍。正好能化装成前去晋北的商队,百里长歌和如月乘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寒刀和其他护卫则化装成商队的随从和侍卫。
瞧着那辆华丽到俗气的马车,如月皱了皱眉,看着百里长歌,意思是你真的要我乘上这辆马车么?
百里长歌挑了挑眉毛,掀开了马车帘。如月皱着好看的眉毛,搭着百里长歌的手上了马车。如月的可爱模样让百里长歌有些忍俊不禁,脸上挂着笑意,一跃上了马车。
晋北现在算是百里落雪的封地了,并不是只包括了之前的雪山,金州往北三十里开始的地方都是百里落雪管辖的地域。百里长歌和如月选择了一座突然热闹了起来的小城岳阳,赶了两日的路就到了小城外。
晋北本就人少,这一路上基本都没有碰上什么人,待到能看到岳阳城的时候却突然热闹了起来。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只见到进城的商队,却没有一支出城的商队。
进城的商队并未有很严的盘查,一切看起来跟其他小城并未有什么区别。百里长歌示意赶车的寒刀跟上前面的车队,放下了车帘。
前面商队的领队冲着守城的校官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校官冲着他点点头,检查都没便放行了。寒刀默默记下了那个手势,待到走到守城的校官跟前的时候,流畅的做出那个手势。校官跟寒刀交换了个眼色,便很自然的进了城。一路跟在刚刚那个商队后面,进了一条偏僻小巷内。这小巷似乎是某家大户的后院,一路皆是围墙,只留了一扇未挂牌匾的门。
先前商队的领队扣了扣门环,大门开了个小缝,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商队领队附在那人耳旁耳语了几句,那人便敞开了府门,冲着商队领队做了个请的手势。
寒刀的武功高强,听力自非常人能比,刚刚那商队领队说的话,自是听的一字不落。待到那商队进了府之后,寒刀示意队伍前行到那府门前。那管家模样的人率先冲着寒刀拱手一礼,倒是个伶俐精细的人。寒刀拱手还了个礼,附在那人耳旁将刚刚听来的话耳语了一遍。
那人眼底的戒备解除掉,冲着寒刀做了个请的手势。寒刀又是一抱拳,冲着商队挥了挥手,一行人便顺利的进了府内。瞧着商队一行人的步伐,明显是功夫颇高的练家子,那管事模样的人脸上闪过满意的神色。
进了府,早有伶俐的小厮等在门后,引着商队往府内深处去了。府内要比众人所估计的都大,内里又用围墙隔出一个个小院子。院内皆是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江湖气十足。
一股阴谋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岳阳之行也许比预料中的收获还大。
整个商队被请入一个小院中,院子里随侍了不少侍从。寒刀扫视了一眼,这些侍从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伸手不俗。寒刀同百里长歌交换了个眼色,示意百里长歌和如月要小心。
随便将所带的货物卸在了院子的一角,百里长歌冲着寒刀点了点头,协着如月进了正房。寒刀刚刚将剩余的人分配到余下的房间,站在门旁边的侍从上前一步,请示寒刀是不是要用餐。
戏总是要做足的,寒刀欣然点了点头,一定要同其他来这里的人一样,尽量不引人注意。
饭食带着晋北的特色,大块大块的烤肉放到巨大的盘子中,盘子边上放了一把小刀,大坛大坛的烧刀子被送到各房中。却没一人肯碰这些饭食,直到寒刀爽朗的声音传来:“既是主人家的招待,众兄弟再客气便是不给主人面子了。”
这才接过了巨大的托盘,安心享用起来。这般令行禁止的人马确不多见。
那侍从面上表现出毫不掩饰的欣赏。“英雄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冲着寒刀点了下头,便又立在门旁。
寒刀将食物送进了百里长歌和如月房中,用手指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同百里长歌简单交代了一下刚刚观察到的情况。百里长歌点点头,寒刀便抱了拳,退了出去。
百里长歌切下一小块肉,沾了点一旁小碟中的佐料,送到如月口中。刚刚烤好的牛肉,微微烫口,皮酥肉嫩,鲜美多汁,厨子烧烤的水平不低。倒了一碗烧刀子,那酒极烈,老远便能闻到那浓烈的酒香。如月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入口是一种冰爽润口的味道,接着便是唇舌间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往下咽的时候感觉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的感觉,像是用一把被烈焰炙烤过的钢刀生生从喉咙一直刮到了胃。整个胃变的暖暖的,只喝了一碗酒,如月周身便出了一层薄汗。使劲吐了吐舌头,又灌下一大杯茶水,嘴里的辣味一直没有散去。
百里长歌被如月可爱的模样逗的一笑,“烧刀子是晋北男人喝的酒,别说你一个女人,就是其他地方的男人也喝不得这么烈的酒。”
如月差不多将一整壶茶都喝光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戏谑的瞧着百里长歌:“我听说晋北所崇拜的英雄儿郎要骑最神骏的马,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要是按照这个标准,我的郎君便不能算是一个英雄了。”
“看来为夫要震一震夫威了,竟让娘子将我看扁。”百里长歌将拳头握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坏笑着逼近如月。
如月脸上带着笑意,装出一副我怕怕的表情。
“看来红泪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呢。”红泪慵懒的坐在床边,邪魅的桃花眼微眯着,脸上挂着笑,看着如月。
百里长歌的脸一下子就臭了起来。“幽冥宫主果真名不虚传,还真是阴魂不散。”
“呵呵呵……”红泪像是一个女子一般,用袖子掩了口,笑的咯咯咯的。眼波流转间,竟朝着百里长歌抛出了几个媚眼。“承蒙陛下夸奖,红泪荣幸之至。”
百里长歌警惕的瞧了眼窗外,这院子里的侍从应该都是百里落雪安排的,皆通武功,听力皆不凡。若是暴露了,既是能全身而退也要经历一番苦战。
“陛下还不知这府中的侍从皆是曾经的幽冥宫众吧。”红泪换了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轻声道。“陛下莫要这么紧张了,红泪封了他的穴道,让他睡了一会,他不会听到更不可能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
“红泪这几日奔波可有什么发现?”红泪这一身崭新的绯红色袍子没沾上一点烟尘,这让如月微微放下心来。
“我倒是十分好奇,百里落雪究竟许了怎样的利益,能让我幽冥宫众冒着被严苛宫规处决的危险甘心为他驱使。”红泪眼波一转,表情狠辣。
如月思量了一下,突然想起晋北雪山中,那种绝美神奇的植物雪金蝶。“会不会是因为雪金蝶?”
红泪垂下眼睫,面色肃然。“月儿去过晋北雪山,能得一盒胭脂让白已是极为难得。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雪金蝶么?”
想起晋北雪山中,那一片片金蝶飞舞的神奇风光,还有立于金蝶之中那个衣袂飘飘的谪仙般的落雪,如月眸中腾起浓浓的愧疚。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就是一句空话么?”
“就是一句空话么?”
那是百里落雪唯一一次高声对如月说过的话,如今想起他,脑海中便不断的回荡着这句话,还有对他的深深愧疚。是的,只剩下挥不散的愧疚,压的如月的心沉沉的。
“月儿?”红泪的一声轻唤让如月回过神来。
“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想将胸口盘踞的愧疚都呼出去,如月才开口道:“百里落雪曾住过的雪山中确有很多雪金蝶,只是不知这雪金蝶同幽冥宫又有何干系?”
“凡是幽冥宫之人,在入宫当日便要服下一种特殊的蛊毒。若无宫中五年一次解药压制,便会肠穿肚烂,蛊虫入脑。这蛊不会要了人性命,却能叫人生不如死。”红泪直起身子,说的云淡风轻。
百里长歌和如月倒是各自吸了一口气,实在是一种相当恐怖的蛊。
“雪金蝶是唯一能拔出这蛊毒的药,若是真拿雪金蝶做饵,也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肯背叛幽冥宫。很多厌倦了这种杀戮的公众其实早就想脱离组织了,因得蛊毒不得不留在宫中。”
“红泪可曾想过离开幽冥宫,远离这些杀戮和血腥,只做一个平凡的人?”如月终是忍不住要问,有谁是天生残忍,有谁又愿意终生生活在血腥与杀戮之中。
红泪笑了,发自内心,眼角眉梢全部都舒展开来。“我就知道月儿一直都是关心我的。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所以,暂时我还需要借助幽冥宫的力量。”说话间,红泪的目光从未从如月的身上移开过。“如果能守护好我心中的宝物,即使是浑身沾满鲜血,即使是要背负杀孽重重,即使是一辈子都要被追杀,只要看着我所珍视的宝物安好,于心足矣……”
如月的心在这一刻有些动容,对上红泪的眼,竟不知该如何反应。百里长歌充满敌意的盯住红泪,将如月拉入怀中,脸上写满了“你是我的情敌”六个字。
红泪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百里长歌,只有在碰到如月的事情的时候,这位晋国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会展现出幼稚笨拙的一面。将刚刚的深情全部掩埋在眼底,戏谑一笑:“看来我还真有做个戏子的天赋,竟将月儿骗了去。”
谁不是个戏子呢,生活这个巨大的舞台上,每个人都是戏子,穷尽一生,演出一场或精彩,或平凡的戏。精彩的戏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平凡的戏则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可是平凡,未必就不是一种幸福。
“时候差不多了,穴道封太久的话容易被察觉出来。”红泪起身,脸上带着笑。同如月擦肩而过的时候,侧过头,那深情像是一口幽深的深井。
等到如月回过神来的时候,红泪已经从房内消失了。百里长歌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将如月松开来。大盘内的牛肉微微冷了,百里长歌飞快的用小刀切下来很多,沾好了佐料,将盘子往如月跟前推了一推。
如月也不客气,直接用手抓了牛肉便往嘴里放。百里长歌细心的将如月唇角沾上的一点调料抹掉,刚刚那一整壶茶已经被如月喝光了。百里长歌起身推开了门,侍立在门口的侍从急忙迎了上来,冲着百里长歌一拱手:“英雄可是有什么吩咐?”
百里长歌冲着侍从晃了晃手里空空的茶壶。“有劳这位小哥了。”
侍从冲着百里长歌躬身一礼,接过了空茶壶。百里长歌转身进了房间,如月已经将刚刚切好的牛肉已经吃光了。难得如月胃口如此好,百里长歌又切了些牛肉下来,如月又将这些牛肉都吃完了,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敲门声轻轻响起,侍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英雄,您要的茶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