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城管走鬼
“表姐，你确定这样有用吗？”
李小英整理着推车上的货物，不太放心地询问林芯，站在大马路上卖东西，就是走鬼一枚，貌似很丢脸，表姐哪来那么大的勇气，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没吭一声，就着手安排后路，要是她，早就崩溃了。
“试试看吧，卖便宜一点，能出手就是钱。”
林芯与李小英忙乎了一整天，两姐妹轮流搬着货物往家里送，累得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突然灵机一动，这放置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他想绝她后路，她也必须拿出应对的法子才成。
于是弄来了一辆小三轮车，将一些简单的货物摆上去，就呆在她们之前那个百货店前，现在只能卖一点算一点了，否则一整个店的东西，用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完。
她就不信没了那店子，她就活不下去。这个地方，已经被某魔鬼踏足，她是再也不想呆下去，唯今之计，只有尽快甩掉手上的货。
“清仓大耍卖啦，买一送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街摆摊，是有点丢脸，但她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还管它脸不脸的，林芯的心里一直想着……钱！钱！钱！要离开这个地方，妈妈跟恩泽的生活费，都是需要钱的呀。
“大耍卖罗，快来看看，快来看看。”
林芯扬高声音，下班的人群正蜂拥而来。
大家都认得……是百货店的小老板，今早那一幕早已传得人尽皆知，大家无不痛骂包租婆势利，对林芯多多少少有了一份怜悯，又看到货物确实便宜了很多，一时之间，七手八脚地购买起来。
李小英原本呐呐地开不了口，见到表姐的扯破脸皮大声呼卖，外加英勇无敌，信心也马上回来，再看到顾客们挑选东西，她乐得屁颠屁颠的，表姐就是厉害，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倒她，她对她真是充满了敬佩。
“谢谢！”
“王伯，您要的东西，待会就给您送去。”
“明天还有，大家记得捧场哦，买得越多，优惠越多。”
天色已泛黑。
林芯笑眯眯地跟大家伙招呼着，收拾着空空的小三轮车，看看她多有生意头脑，一整车的东西就处理完了，照这样看来，用不了几天，就可以清理得七七八八。
“表姐，你真行！”
李小英竖起大拇指，对着林芯直夸。
“那当然，我是谁呀，呵……”
林芯扬起头，阴云一整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远处，深黑色的轿车内，某男的拳头已攥得死紧，气愤的心又酸又涩，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她那么辛苦，想不到她变得这么能干，是什么样艰难的生活培养出这样的斗志呢，她宁愿当街摆卖，也不愿意向他求饶，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这样地遥不可及！
这个固执的女人，当他拿她没辙了吗？
幕色降临，林芯与李小英回到家里，早已筋疲力尽。
“咦，表姐，泽泽那小屁孩呢？”
李小英探头探脑，将屋里屋外寻了个遍，也没见小家伙的身影。
“哦，我让妈带他回老家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是遇到一点麻烦。”
“表姐，那我们怎么办？”
“小英，表姐对不起你，可能没有办法雇佣你了。”
“表姐，别这么说，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钱的。”
“我知，可是姨父姨妈的生活都指望你的啊，表姐希望你能找份工作，这些年真的拖累了你，埋没了你！”
“我只想跟着你。”
李小英赌气地将头扭一边。
“哎，跟着我有什么用？你想想，堂堂一个大学本科生，守着一个小店子，真的很浪费人才，亏你还跟着我做了几年生意，有没有一点经济头脑的？”
林芯一手敲在李小英脑袋上，跟小妮子讲道理。她也知表妹不为钱，纯粹为了帮她，她一直对表妹有一份愧疚，是自己阻碍了她的发展，以表妹的聪明，无论做什么，都比猫在她的小小百货店好得多。
“可是，可是表姐你怎么办？”
“表姐是女金钢，强得很，哪里都有办法混！实在没办法，就回老家耕田去。”
她再也不能拖住表妹前进的步伐。
“那……我也回老家吧。”
单身一人在一座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无依无靠，她会孤独寂寞而死的。
“喂，我说你是跟屁虫吗？回老家有什么出息，估计那牛一瞪眼，你就得晕过去了。”
“才不会，你取笑我，看招。”
李小英张开小爪，欺身上前，扑向林芯就呵她痒。
“哈哈，我还怕了你，接招。”
林芯亦不甘示弱，两姐妹笑得东倒西歪。
生活再不幸，也要让自己的心里充满阳光，如果自己都失去信心，那一切都将无药可救。
天蒙蒙亮，林芯就整理了一部份货物上车，昨晚还跟小英苦中作乐，其实只有自己明白内心的愤怒，甚至是无助，可是她不挑起这个担子，还能有谁可以指望？现在只想快一点将这些东西出手，她看到满屋子大大小小的货物，就一个头两个大。
没有泽泽在身边，让林芯感觉一下子空洞洞的，好在昨天劳累过头，并没有太大的不习惯。臭小子跟妈妈应该就在今天到达老家吧，都怪她昨天太忙了，连送都没去送一下，不过她相信泽泽可以办好的，就算泽泽不行，妈妈好歹也出过门，所以应该不用太担心。
但没有接到一老一小报到的电话，林芯的心还是七上八下，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到下半夜突然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眠，索性爬起来整理货物。
“表姐，你干吗呢？”
李小英披着一头乱篷篷的长发，眯着眼倚在门边，张开手掌拍着嘴，不停地呵着气。
“小英，吵到你了吗？你再睡会吧，我睡不着，干点活。”
很不好意思地傻笑。
“没有，那……你打算出去了吗？”
表姐的体贴，让李小英睁开双眼，愣愣地看着忙碌的身影。
“嗯，我先过去。锅里有稀饭，要不吃了再睡？”
“不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那么早，表姐连早餐都准备好了，让李小英觉得暖洋洋的。
“不用，现在不会有那么多人，待会要什么货，我再打电话给你。好啦，别婆婆妈妈的，小娘们！”
林芯故意露出邪恶的目光。
“切，去啦去啦。”
李小英挥着手，表姐出去奔波，她怎么还可能睡得下去？待会要帮忙整理一下这屋子才行，表姐昨晚已经告诉她……准备离开这座城市，说真的，她自己一直跟着表姐，现在也很仿徨，真不知该留还是该走！
听表姐的话，留下来找一份工作，大展身手，似乎也不错；可是那样就再也顾不到表姐了，她才不相信表姐会呆在老家，耕田种菜，那样的苦头可比现在的日子还苦，而且还会被说闲话，依表姐的性情是绝对不可能呆得下去的。
李小英也知道表姐是不想再拖累她，所以才说得云淡风轻。表姐一定会东山再起，她还是会支持帮助表姐的，绝对不会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弃她一家不顾。
李小英暗暗地下了决定。
很快，李小英就与林芯会合。
烈日炎炎，猛烈的光线晒得人晕头转向，两姐妹一个守着，一个来来回回奔波取货，冰冻的水她们一口也不舍得喝，现在没有电线，饮料都是在家里冰着，看卖得快完了，就又赶紧回去取，那一条路，她们这两天都不知道跑过多少次了。
“小英，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吧，现在没什么人了。”
心疼表妹的乖巧贴心，林芯感到万分地过意不去。
“不用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睡午觉。”
她一定要扶着表姐，与表姐同甘共苦。
“可是……”
“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会吧，你每天都那么早就起来。”
李小英好心地建议着。
“我不用！”
现在是非常时期，她林芯一定会撑着。她原本以为今天一大早，会看到那个掠夺者入侵她们原先的店子，耀武扬威来着，没想到那排店面个个大门紧闭，一条原本热闹的大街，没有了经营者，突然冷冷清清起来。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他要对付的人是她，却毁了多少个家庭，那一个个门面，是一个个家庭赖以为生的希望，如今大家都措手不及，不少人已经重新寻找店面，只有她最为落泊。
两姐妹推托一番，谁也不愿意回去休息，就一起守着小推车。
林芯被烈日晒得迷迷糊糊之际，突听得“吱”一束急促的刹车声，茫然地抬起头来，表妹不安地拉住她的胳膊。
从小车上，走下两个盖着绿色军帽的家伙，雄纠纠气昂昂的。
“帅哥，买水吗？”
林芯满脸堆笑，来者颇有杀气，必定不是善类。
“买水？”
其中一胖脸男人，皮笑肉不笑。
“哦，不，两位大哥，辛苦了，如不嫌弃，我请两位喝瓶水。”
林芯将最贵的饮料拿了出来，心里疼得喳喳响。
“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拿瓶水来贿赂我们，想死了。”
胖脸男人嗤之以鼻。
“当街乱摆卖，依照规定，所有物品一律没收。”
高个男人面无表情，伸手就拉林芯的小推车。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这就搬走，两位大哥，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林芯心慌不已，却说得极为谦卑，紧紧地护住小推车。
“知错太迟了，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胖脸男人不当林芯是个女人，伸出大手就将她推到一边。一个不留神，林芯摔到地上。李小英赶紧跑了过去。
“表姐，你没事吧？”
痛得眼里冒泪花，林芯兀自强忍着，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们给我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还是不是人了？”
眼见表姐没什么大碍，李小英一个剑步冲上前，大声吼叫着，这些丧尽天良的，她们沦落到这种地步，已经够惨了，还要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胖脸男人停下动作，一脸的凶狠。
“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欺负弱小，你们不是人！”
豁出去了，李小英更加大声，冲上前抢东西，那是表姐的钱呀，一分一毫，都被那些天杀的搬上车去。
“小英……”强忍身上的疼痛，林芯站起身来，急急地抓住表妹。
“好呀，抗拒从严，是不是要叫人来把你们抓走？”
胖脸男人早已怒火冲天。本来这个时间是他们睡午觉的，还被上头派来执行这鸟事，这两个女人还废话多多，要是送点钱意思一下，他们还会考虑遣走就算了，哪知她们太不识抬举，两瓶水就想过关了事，现在还敢大声嚷嚷。
小老百姓面对他们，从来都是和颜锐色，谦卑有礼，甚至百般讨好，他们几时还受过这种窝囊气来的，两位高帽先生一时怒气冲冲。
“对不起，我妹妹年轻，不懂事，两位大哥，别见怪，我们错了！”
林芯低着头，一个劲地认错。
不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城管没收走鬼的物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若是得罪了这些人，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们就是随便找一个名目，也能将渺小如蝼蚁的她们踩死。
眼看李小英又要出声，林芯赶紧揪住她，使劲摇头，表姐严肃的神情让她一时禁了口，不敢再言语。
“看在你还诚恳的份上，我们就不计较。”
林芯训服的态度，让两位高帽先生颇为受用，心里舒坦了一些。
“以后别再让我们看到，不然的话……”
高个男人警告的意味十足。
“是的，是的，我们不敢了！”
林芯点头哈腰，看着两位高帽先生将所有的货物搬上车，连她们赖以为生的小推车，也不肯放过，烈日下，就剩下她跟表妹两只呆头鹅。
啪嗒……啪嗒……
李小英的泪珠子，早已断了线，她们的钱呀，就这样没了！
“算了！”
林芯圈住表妹，冷漠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呜呜……表姐，怎么会这样？现在我们怎么办？”
“就当是帮我们处理货物吧，家里那些东西，我们留着，一辈子慢慢用，总能用完的。”总好过再一次被人没收吧。
“可是，那些都是你的血汗钱呀！”
“千金散尽还复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好了，别哭了！有我在，天蹋下来也不怕！”
轻轻揩着表妹的泪水，似乎真的对这一切毫不在乎。
“表姐，你不会难过吗？”
李小英慢慢止住泪水，只有她像个小孩子，遇到什么事情就掉眼泪，她还从来没见过表姐的眼泪，有时不得不怀疑，表姐是不是冷血动物。
“难过有什么用！对了，小英，以后做人要圆滑一点，冲动的时候最好什么事情也不要做，不然事情反而会更糟。”
她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她必须足够地强壮，才能护住一家老老小小。
“对不起，表姐，都是我不好，是我跟他们凶，把事情搞砸了。”
李小英低下头，自责到真想把舌头咬下来。
“不怪你，是我们小小的东西打动不了他们吧。”
林芯苦笑，她要是能出手大方，也不至于沦落到当走鬼，那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想想一个小百姓做点小生意，生活拮据，哪里还有多余的钱去供奉他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