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龙飞凤舞
转眼,又是三天即过。
对于水,忆星总算情意缠绵,死心塌地了。
现在,不用泳儿从旁指点陪伴,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就可以完全漂浮在水面上一天一夜,甚至完全就不需要跟随呼吸了。再者,自己真就离不开水了,像是鱼儿一般,水儿早已融入自己生命乃至灵魂,便即根深蒂固,再也分离不开。而那套“似水柔情”的掌法,忆星也是日有精进,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施展而为。本来,神仙谷的武学就无招式可言,全凭自己个人顿悟,然后根据自己的所思所想,自由发挥极限。原先规定的那些特有招式套路,只是开始修习时的一种方法。当你心领神会之后,真正包罗万象的时候,你就可以自创。天下武学本就同招异式,同曲其妙,本就没有什么一定章
法。
而泳儿自己呢,便是最好的例证。
忆星这才知道,泳儿除了“天若有情”之外,还有自己自创的一套武学奇迹。说是武学奇迹,未免牵强附会,却也算是别具一格。泳儿自幼爱好书法,常自临摹一些名家字帖。据泳儿自己所说,临摹最多的当数王羲之《兰亭序》,堪称书法之最。久而久之,心有所感,便依据字体独创出一种武功,专门双手双足施为。凡人手脚所不能变通处,关节所不能环转处,泳儿都别出心裁,据那书法之意,全部圆转自如,随心自主。
当然,最最高兴的莫非泳儿了。
泳儿见此情景,颇感欣慰。星哥哥连日以来的确是突飞猛进,可喜可贺,也不知原先就聪明绝顶,还是忽然心有所得,进而精益求精。然不管无论如何,总是天大的好事。
闲暇时分,两人也作一处玩耍嬉乐。泳儿便也说些自家心事,姐妹玩笑。有时候也一起文治武功,相互切磋交流。尤其是那路自己引以为傲的《兰亭书法》,确是美妙无比。忆星十分赞叹,泳儿便也捡些简单实用的倾囊相授,在那湖水之上,之中,之下练习对打。事到如今,忆星早已能够飘浮沉淀,随心所欲,只是终究沉到不底,堪堪接近湖底之际,总也不能再下分毫。忆星知道,自己心思感情还是不纯,难以情心相融,一时看着泳儿,苦笑声声,却也无可奈何了。
傍晚时分,泳儿便来倾心相教自己这路《兰亭书法》了。
对于王羲之的《兰亭序》,忆星早就可以倒背如流了。只是自己对于书法诗词并无爱好研究,更谈不上喜欢倾心。只是那文章
美妙激扬,字里行间挥洒情意,感叹生命刹那辉煌。忆星却是爱不释手,时常呤诵不止。知道泳儿十分喜欢这篇千古奇文,当下情不自禁的吟诵起来。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果然,泳儿欢喜非常,趁着情意满腹,将那《兰亭书法》挥洒一遍。忆星拍手叫绝,但见湖面之间,泛起涟漪点点。泳儿翩翩起舞,仿佛凌空而下的仙女,玉臂横推斜划,勾勒出无边形神;香足连点带退,圈卷出万千姿态。半分光景,早已将那为数不多的《兰亭序》完美书写的淋漓尽致。
《兰亭书法》并没有什么高深武学,之所以独一无二,关键在于那种思想,那种自由发挥的想象力。人与人之间,本无什么根本差别,之所以人家高高在上,独自己碌碌无为,并非自己技不如人,而是自己没有放脱思想,总是因循守旧,不能推陈出新,长此以往,天才也就这样一如平常了。
现在,便是自己以身试法了。
原先,忆星早就领教过泳儿这般《兰亭书法》,只是那会确实不知。若非泳儿手下留情,自己怕是一招抵挡不住。并非自己武功相差太远,而是那种招式全是无中生有,光怪陆离,叫人虚实不分,真假难辨,如何抵挡得了?
现在,悄立在湖面之上,就更非泳儿对手了。
脚下水流涌动,湖面招式翻飞,自己一心二用,本已勉强之极,如何还能对招拆招?泳儿倒也不急不徐,出手缓慢,只是让忆星看清自己出手方位,脚下变幻之势。不出数十招,忆星便即了然于胸。对于其中的一些笔划较多字数,泳儿往往是手足并用,或点或击,或圈或绕,然后凭借曼妙的轻功将之融和,轻巧的化为己用。对于平常的一些字体,泳儿花样就少,或是掌、指、背、腕全方位进击。明白无误之后,忆星也试着以招对招,虽然不可同日而语,却也曲尽其妙,妙不可言,呵呵。
如今,可以真正的开始龟息大法了。
龟息大法完全要在深水里进行,因为湖水越深,施放出来的力道越大越强,激发人的潜能也就越是不可限量。人的承受能力越重,越能突破极限,训练起来也越是得心应手。经过前些日子的有效刺激训练,忆星完全可以在湖水里行动自如,变幻招式,虽不能完全随心所欲,也相差无几了。现在泳儿所要忆星做的,就是在一定条件下的深水里自由呼吸,千变万化,用尽自己生平所学一展身手。与浪搏击,与水玩笑,真真切切,实实在在感受水的柔情与动感。因为与水融为一体,看似简单,实则千难万难,要想与水结缘,相知相融,让天地之水结纳于你,情有独钟与你,就必须与水合体,正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完全的就是一体之身。现在,忆星所在深水大浪里直如舞蹈一般的动作就是激发自己独特的天性,与水至性至情相为一致的天性。因为只有完全的至性至情,至纯至真,水才可以感受到你的真心诚意,亲切自然。而你自己,也才最有机会聆听水的心声,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不言而喻的默契与融洽。上善若水,若你真能有这样至高无上的境界,无论你到哪里,天地之水都不会再拒绝于你,而是江河湖海,任凭君来君往。
如此又是三天,忆星真就上天入地了。
与水玩笑,与浪搏击,真是妙不可言,身心俱爽呀。
倾心感受着天地的博大与流水的无私真心,忆星真是心有所应,心灵相通。自己也早有这样的心思感情,却总是左右徘徊,犹豫不前。如今,正像是这水儿浪花,自顾自放,自得其乐,哪管什么人间天上?天有天道,地有地德,人有人情,而水儿呢,自然有自己独特的行事风格。无论你喜不喜欢,接不接受,我自来自去,不偏不爱,一视同仁。各行其是,却是行其自己份内所属之事,不管不顾,一任向前。
而这,正是自己目前难以抉择的紧要关头。
英雄,英雄又要怎么?
天大地大,英雄最大,就算英雄顶天立地,豪气冲天,也只是一人而已,能有多大造化功德?就算身后仁人志士,千军万马追随左右,又能改变什么?倒不如像水这般,来去自如,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尽心尽力,何必苦苦强求自己呢?
想来,神仙谷女儿哪个不是超凡入圣,吞天吐地,何以为了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甘愿生死无悔,情意相随?就算有梦儿姐姐先天因素,未必就没有变通的可能?
只是……为什么呢?
也许,根本就没有答案,从来就没有什么答案,庸人自扰罢了。
如意河浪花叠舞,水流湍急,忆星静立其间,确是不堪其苦。倾尽所有,也难以接得汹涌澎湃的浪花一招半式,常常一个巨浪当头,卷得自己上天入地,好在泳儿一直照护在侧,随时随地准备保护自己。饶是如此这样小心翼翼,忆星还是差点被浪花吞没,生死悬于一线之际。忆星开始胆战心惊,总也不敢以身试险。虽然泳儿早就随着浪花上下翻飞,左右舞蹈几回,忆星兀自不敢正眼视之。泳儿无法,只得带着忆星一起倾心感受,如此来回几次,忆星畏惧之心渐去,勇气日渐滋生,进而开始傲笑长空了。
再到后来,两个人一边浪花叠舞,一边过招拆式,越是忙得不可开交,欢天喜地。忆星呢,当此之际早已今非昔比。再依着泳儿所授的《兰亭书法》里边的精妙招式,对于武学之道也有突发其想。两人见招拆招,遇式破式,偶尔也一起追逐浪花,顺江而下。一时间,意气风发,唯我独尊。
明天呢,便是突破自己极限的最后时刻了。
地方呢,就是如意瀑下面的圆形深潭,那里巨浪滔天,声响如雷,不要说去想去看,单听听那阵势魄力,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了。那惊天瀑布足以千万斤之力,小小身躯如何承受得住?
然泳儿呢,自有一番解释道理。
星哥哥,力道虽重虽猛,又不是让你以力相抗,而是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这些日子以来教你与水为乐,惊涛骇浪,完全是有备而战。你只管静无声响的躺在池潭里,无根无静,无欲无求,自然而然。想象着自己完全就是水滴,一粒一粒的细微水滴,完全感觉不到你这个人的真实存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水粒,没有你我。
经泳儿这番指点说明,忆星这才恍然大悟。其实,忆星并非完全不懂,只是心下怀疑,倒不是怀疑泳儿所说真假,而是自己的武学根底,到底能不能挡得住那雷霆一击。现在经此一说,这才真正明白,其实自己就是那些水粒,水瀑虽是巨大,不也是无数个细小的微粒聚合在一起,而产生无与伦比的力道吗?自己若是水粒,或者根本就没有水粒可言,还有什么能伤害自己呢?
自己千辛万苦的奋斗十天,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明天一战。看似有惊无险,却是大惊大险,真的生死两难。那雷霆万钧之力绝对不可等闲视之,若是自己真心不纯,心慌意乱,那一击之下,自己非死即伤。好在自己练习多日,已然能够平心静气,心如止水;而且,对于水儿,忆星早就生出感天动地的深情厚意。老子的那本《道德经》,忆星很早就拜读过,对于其中的以水喻道,一直以来都是心有所思,却未能身临其境。如今,自己****夜夜的与水为伴为乐,这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水的博大精深与大爱无疆。虽然神仙谷里的水定势定量,然却也滋润万物,善利天下,并不因为它的多少增减而懒怯天然使命。
只是,今夜……如何是好呢?
不可否认,经过短短十天的友好相处,自己却是真心真意的爱上了泳儿,没有一丝半点的欺骗真心。若是对于雪儿的爱是半推半就,无可奈何;对于冰儿的爱是怜香惜玉,心有不忍,那么对于泳儿,自己完全没有丝毫被迫,完全是心甘情愿,生死无悔的。只是……水儿呢,自己的真心不变,情意永存,如今,这样面对泳儿,要何去何从呢?
也许,水儿早就占据了自己所有的真心情意,再难从灵魂深处抹去一星半点;对于泳儿,自己也是真心情意,发自肺腑的相亲相爱。到此地步,忆星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心真意,到底有几分可信,有几分真实的意义?若说情有独钟,怎么会见异思心?若是风情万种,怎么能够情倾天下?
水儿的话是不假,神仙谷所有的女儿终将托付自己,一生一世跟随自己,生死无愿无悔。然自己呢,能够有那样盖世的胸怀来容纳这些天生丽质,超凡入圣的女儿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也许……
像水一样自然而然,随遇而安,看似简单,真的能够情倾天下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也许……
无论如何,自己无愿无悔!
“泳儿,星哥哥……好喜欢你。”忆星看着泳儿,终于倾吐自己心声。
泳儿却是一怔,毫没来由的,星哥哥怎会如此情浓?
“泳儿,实不相瞒,最近……”忆星面对泳儿无邪的眼神,竟然无从说起。
泳儿却也心慌意乱,感情的事实属首次。面对星哥哥,也是羞愧难当了。对于星哥哥,自己确实有些好感,至于是不是爱,天才知道呢?反正,自己开心快乐,与星哥哥一起浪花叠舞,水气翻腾,这种男行女伴的感觉却是妙不可言。然是不是爱呢?自己真就无从知晓了。也许,星哥哥说的对,自己其实也蛮喜欢的哦。
“泳儿,星哥哥……没有骗你。”
“本来,我以为今生今世,除了水儿之外,我不会再有任何爱情生活。可是……未曾想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先所有的想法……泳儿,其实人会变的,心也会变的,而我呢,倾情……永不改变。”
“泳儿,我们有相通的语言,有相爱的基础,有……不瞒你说,从你身上,我完全重温了那似曾相识的孩提时代。”
“泳儿,实不相瞒,我爱水儿,爱到生死无悔;可我也爱你,爱到铭心刻骨。”
“泳儿,不知道你能不能读懂我的心?”
最后这句,深深的震撼着泳儿纯洁的真心。久久的看着星哥哥,莫名其妙想起师傅他老人家来,是否这也算作是一种略带玩笑性的暗示呢?
师傅他老人家临去之际,对于自己,只说了一名模棱两可的话:心怀天地,情倾天下!
这不是武学秘笈,也不是绝妙泳姿,想来定是感情心事。然神仙谷从来没有男儿出入,师傅他老人家何出此言?泳儿毕竟是孩子,心思简单,很少用心思想的。如今,一眼天真的看着星哥哥玩笑,师傅他老人家莫名其妙的言语竟然闪入脑际,是否太过于突如其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