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月亮的微光透进落地窗。
寒许逸宁静淡远的睡容里有细碎的光芒。
我小心翼翼把刚好滴完的点滴收拾好。
本来准备就要走的，却恍惚间怔怔失神的瞅着他看。
如雪晶莹的肌肤，白皙得透明。鼻梁窄窄的又高又挺。削瘦而精致的瓜子脸透着棱角分明的俊美。我怔怔伸出手指缓缓滑过他下巴轮廓。
一时错位，指腹覆到了他唇上，薄如蝉翼的双唇，有桃花的颜色。
没由来的，我感觉脸上滚烫起来，很快的缩回手指，却感觉寒许逸唇角细不可见的弯了一弧。
他忽然抓住我欲逃的手，悠然睁开绝美的眼睛。
寒许逸笑着捏了捏我鼻子，微微肃然起脸，“你……刚刚是想偷袭我？”
“我我……我没有！”我抽出手心虚站起来，慌里慌张的手摆哪里都不是。
“是吗？”他一脸我不相信的表情，轻轻将我拉进怀里，清澈的眼眸明亮如星，“那我主动好了。”他笑意吟吟，俯身吻住我双唇。脸颊淡淡有些红晕，俊美若霞。
他的唇冰冷，清冷似雨，却宛若新绽的莲花般柔软。轻轻的缠绵，细细的吻如雨飘落，轻柔而缓慢……
“雨桐……只有你可以……”寒许逸轻轻吻着我，喃声如耳语。
彼此间逸出的温热呼吸，渐渐熏染得我整张脸火辣火辣的烧起来。
我的手僵硬在半空，头晕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再听不到……
四周都溢满他的气息。
我轻闭上眼睛，也轻轻回吻着他。
“噼里啪啦……”一阵金属撞击的巨响在不远处响起。
我滞住，我们不约而同朝声源望去……
寒奶奶表情定格，动作定格，两眼发直的瞪大眼睛，好……像她什么都看到了。
她嘴巴惊讶的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站在门口直愣愣看着我们，眼神有些尴尬无措。
她……在那儿多久了？我们竟压根没发觉！
我尴尬万分地一跃而起，脸蛋炽热炽热快要冒烟了。刚想说点什么，听到寒许逸出声：“奶奶，有事吗？”他十分淡定的问。
“没……没事”寒奶奶似乎还没回过神，断断续续的说，望着我俩，脸上的笑容竟带着歉意，“我我……我有敲门……没人应，然后我进来后不小心碰到了东西……总之，奶奶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你们继续，继续。”
寒奶奶边说边退了出去，急匆匆消失了，忽然又急匆匆折回来，“刚……刚忘记说了。小桐，我来是想跟你说声，你家里人来电话，说打你手机不通，让我转告你。呵呵，就这样，我给你们关门。”
“谢谢奶奶。”看了眼僵得失语了的我，寒许逸微笑着再次回应寒奶奶。
就这样，寒奶奶又退出了视线。
门也轻轻关上了。
手机不通？我反应过来，往包包里找手机。呀，包包天天背着，却没整理过，乱七八糟塞满了东西。尤其是那巧克力礼品盒占着大部分空间。只好蹲下来，不厌其烦一样样清理出来。这才找到角落里的手机！啊，原来是没电了。嗯，这段时间没怎么用手机，连电都懒得充了。
“这是什么？”寒许逸看上去挺感兴趣的拿起，我搁在一旁的礼品盒。
汗颜，我该如实说吗？
他轻笑着摇了摇礼品盒，眼底跳跃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好像是巧克力，给我的吗？”
我彻底语塞。心里乱乱的成一团麻。
见我不作声，大概认为我是默认。他弯弯唇角打开了礼品盒，细看了一番里面的巧克力，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沉寂了好一会。他喉咙动了动，淡然将礼品盒盖好，还给我，“对不起，错拿别人东西了。”
巧克力是照着顾亚泰样子做得……他，他看出来了……
他眼底若有若无闪过失落，让我一阵揪心。我干笑几声，瞅着他讨好的说，“呵呵，这是我第一次做巧克力，做得并不好。明年我再送你好不好？到……到明年我肯定能做好！”我真是太猪头了，竟没把它收好。我默默将礼品盒重新放进包里。
他没有说话。掀起被子，沉默的走了出去。
空寂的月色，空寂的房间。想着那始终让我有一份歉意的人，隐隐不安。
这些日子来，我和寒奶奶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许逸表妹也整天围着我转，天真可爱。
客厅里充斥满我们朗朗笑声。寒奶奶很好客，她的善解人意热情开朗，使我几乎感觉不到我们之间代沟的存在。寒奶奶也劲爱看肥皂剧。更奇异的是，她还喜欢不少流行歌手，谈起来神采奕奕。她最喜欢最不离口的就是林俊杰那首“被风吹过的夏天”了。唱起来，虽有些跑调，却奇异的动人。
有时候我们也会安静的深谈很久。
“小桐啊，你不知道，寒奶奶真是很喜欢你……也很感谢你。”她拉着我的手，轻轻拍着手背。笑容安详慈和，眼底却忽然有湿润的星芒。
雨桐也很喜欢寒奶奶啊！
“有你在，小逸竟然又会笑了。你不了解，自从他妈妈过世，他就一直没笑容。”
“我了解一些。”我低声说。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突然伤感起来的寒奶奶。
她握住我的手，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静静的越流越多，“他一直身体不好，还很消极的对待，像是放弃了自己……现在他想法改变了许多，每天都按时吃饭，还肯去医院……都是由于你的缘故啊。寒奶奶真的感谢你……我和他爸爸在国内外找着名医……相信一切会好起来。”
我心里纠紧，手忙脚乱抹着她的眼泪，“寒奶奶，您别这样。我也没做什么啊……”
寒奶奶瞧见我慌张，连忙破涕一笑，“傻孩子，奶奶是太高兴了嘛。没事没事。别陪我了，你上楼看看小逸再走吧。”
我来到寒许逸房间的时候，他挨着牛皮沙发睡着了。一本书松松从他手上正要滑落到地……我飞身扑过去接住，硬是没让它发出声响。
把书本轻放到桌面时，不经意看到了书题。回忆了下，不觉莞尔……
“美食料理即学”
月光很亮很亮。
光芒照耀在落地窗，折射得有些刺眼。
月色里，他俊美的睡容闪闪发亮。
这样的光亮照射，会不会让人睡得不舒适呢？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拉好窗帘。拉到只剩窄窄一方的时候，目光倏的定住在了远处。心跳有些紊乱，扯着帘布的手竟有一丝颤抖。
我怔怔望着那修长的身影。心脏缓缓紧缩成一团。
月光下他冷淡的站着，仿佛雕塑般倨傲而脆弱的静止。夜风扬起他耀眼的栗色头发。
我朝向他，走得极慢极慢。垂着的手指怔怔握起，一直想要止住颤抖。
淡淡的白光里，顾亚泰毫无预兆的看了过来，动了动身子，脸上的表情焕然一新。
从还很远的距离起，他就一直微笑望着我。深邃专注的目光，仿若再看不到其余的东西，扬起的笑容自然而明亮。
“嗨，好久不见！”他向我打招呼，如沐春风的笑脸俊朗非常。
我挣扎着不知要不要看他，“你……怎么在这？”再次面对他，心里却写满了内疚。恍恍惚惚的我也不知道自己问了他什么。
“因为你笨！”他毫不客气的抬手扣了下我脑袋，笑容还在脸上，星光般炫目。仿佛刚才带着失落伤神的他真的只是幻觉。
“什么？”
顾亚泰叹息，“你要一直这样迟钝下去吗？情人节过去好久了吧，巧克力我还没收到！做得很丑对不对？所以才一直没敢来找我。没关系，我很想见到你，所以亲自跑来要好了。”
“拿来。”他修长的手掌放到了我眼前。
“顾亚泰……”
他仔细注视着我脸上的表情，“怎么了，不愿意给我吗？啊，我知道了……”他俊眉舒展，恍然大悟的伸手拥住我，在我耳边柔声的徐徐说，“是因为我老妈的原因对不对？所以，你不想做巧克力我吃了，对吧？不用担心……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反对我们。”
“不是，跟她没有关系。”我不安倚在他怀里，终于腾的推开他。感觉到他身体冰冷的一震，我慌乱的低下头。
时间默然沉淀。
顾亚泰冷冷勾一勾唇角，手指托起我下巴，眼底深黯的靠近打量我，“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你完全把我忘记了？一点也不愿记起来了吗？是不是？”
他愤怒的吼声冲散了夜风，散落一地的除了腾腾怒火，还有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痛切。
“你说话！”一股刻骨铭心的痛苦伴着月亮的清辉，涌进了他眼底。
“对不起……对不起……”很想止住，但眼泪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顾亚泰捏紧我下巴的手一点点松开，慢慢颓然后退了几步，倨傲的脸上忽然有无助的脆弱。
久久的，无声的，他瞪着我，嘴唇抿得很紧很紧。突然他冷冷握紧我手腕，拖起就走，“跟我来。”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里却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夜幕低垂。辉宏的篮球场只有风过的声音。
路灯散发着淡淡白光，寂静照着我们背脊。
坐在长长的藤椅上，我将双脚放上来，抱住膝盖，忍不住笑起来，“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还在这砸烂了你的蛋糕呢。”我不好意思的侧头看他。要是他不说，我……真会永远忘记那原来是他吗？
“被你忘记的感觉很不好受呢……居然……还会有第二次，被你遗忘干净。”
顾亚泰缓缓说着，揭开礼品盒。拎起一块看了很久，笑容大大的很是稚气，“把我的样子捏得这么丑！要是不好吃，我就决定不原谅你了！”他愉快说着，把巧克力送进口中。嚼动了几口。酷酷扳起我下巴，盯着我眼睛徐徐说道，“如果一直没把我放在心上，不要紧，从这一刻起要你将我烙印在心里，明白吗？”
“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约定好了的，是朋友就要永远在一起，那么怎会忘记你。
他满意点点头，古铜色脸庞被月亮照得帅气逼人，“还有，以后每年都送我亲手做的巧克力吧，味道不错。”
我怔住。看着他眼中的感情，心抽痛得像被车轮狠狠碾过。我挣扎着说：“对不起，顾亚泰我……”
“想说你不答应吗？”他的问话里竟有一丝惨然。他望着我，嘴唇染着淡淡痛楚，“既然这样。就当是哄骗我好了，说你愿意。”
当骗……他吗？我咬着唇，五腑六脏在翻搅。
“就算是敷衍我啊，就算是说说而已，以后你再随便找借口推脱掉……这样，总可以吧？”
我轻颤着闭上眼睛，不让眼泪再度流下，“对不起……我很清楚自己的心，不想欺骗你。”
顾亚泰停在我下巴的手僵硬紧滞，炽热的力道渐渐失控，“痛吗？”他声音很轻却冷硬。
我默然。是我欠他的，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我甘愿承受。
“不痛吗？”骨头在他手掌紧巴巴的响。
他这样问了好多次，声音渐渐沉痛入骨。
吃痛得近乎要晕过去的那一刻，我无意识的低喊了声“痛”
他手指怔了怔，松开了我。
痛瞬间传递到全身，我一个踉跄，晕沉沉的竟朝他怀里栽去。
“你痛了……那多好。”
“知道我期待了多久吗。”他沙哑说着，“我想要不止我一个人伤痛得失控。我也想要你的痛只因为我，没有其他人……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太伤心……”
我重新站直身子，看到他定定的径直看着我，声音从他齿间逸出，“真可怜吧……”
“就算输，也不给我任何时间是吗？”
顾亚泰闭了闭眼睛，沉默跑到了篮下。
俯身抓起地上一只只玄色篮球，用力往篮筐扔去。
一个，两个，许多个……球重重砸在篮筐边缘，弹跳出来，发出惊心动魄的响声……一个也没中。
许久，他喘着气停下来。他孤零零站着，渐渐孤独倨傲的身影。
我不能控制自己脚步的慢慢走近他。静静等着，等他完全平静了下来。
顾亚泰终于缓慢转过头来，侧身望我，眼底的神伤让人心痛如绞。
他嗓音低哑而沉痛，“我……可以抱你一下吗？”像是怕我不同意，他说着将我揽入怀。手臂缓缓收紧，“你并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当你答应会努力爱上我的时候。可是，你努力了吗？为什么，在我决定要很认真谈一场恋爱的时候，你却临阵脱逃……为什么你会那么残忍……”
“对不起……请你不要恨我。”恨一个人也很累啊。若如谢美的恨法，不断受到伤害的会是自己吧。
“已经试过了，但我做不到。”
“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见到你。凶巴巴的也好，开心笑着的也好，都想看到你。然后，我恨你不来到我身边，让我的期待变得那么可笑。让我只能在你看不到的角落看着你。但是，越恨却会越在乎……你眼中终究只有他啊。所以，不敢恨你。”
“顾亚泰……我们，还是朋友吗？”
“你希望？”
“是，我很希望我在乎……可以吗？”
“呵，不愿做情侣的时候推脱说做朋友，很多人都会选用的残忍方式啊……但是，好吧，就朋友。那样才能按我们的约定，永远在一起。我也才能一直守护你不是吗？”他注视着我，绝美的笑了笑，眼眶有晶莹的星芒。
我用力吸气，但话语里还是有哽咽，“谢谢你……顾亚泰。”
他望了眼墙外，唇边留着淡淡的笑容，“这该是个很珍贵的地方，让我遇见你……我知道，如果从没遇到过你，就不会有人完全占据了我的心，也不会有现在的伤痛。但是，即使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也不想在开始时错过了你。”
“至少往后，你不排斥见到我，我也会很开心。”，他看着我轻如耳语的告别，“再见”渐渐松开双手，转身离开。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说没关系，也没有办法说祝福你们……可是，如果你敢不幸福，你就死定了！”
沉沉的夜色吞没了他的身影。
“你也要幸福。”我含泪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我软软瘫坐在篮球场中央，很想很想大哭一场。
风渐起，忽然听到不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
我屏息望过去……泪眼里一道白色身影在不远的地方闪过。
寒许逸刚好转身要走，斜长的影子在月下疏疏淡淡。
他……在这里多久了？
我惊起，追着他背影冲过去，含泪扯住他衣角。
“为什么要逃？这么不在乎吗？”我缓缓靠近，自身后揽住他。
“很爱你，却觉得配不上。”他沉默许久，轻轻柔柔掰开我横在他腰间的手。冰凉冰凉的触感，“我一直都明白，泰比我更能带给你幸福。所以，我责备自己，是不是该对你放手……”
他慢慢转过身面对着我，浅蓝色眼眸带着血丝，沉沉的忧郁。
“没有配得上配不上……我不知羞耻缠着你的时候，你也没说过我不配。”我直愣愣望进他眼睛，话音湿哑，“如果爱我，就不要走。”
他凝望我很久，喉咙动了动。冰凉的手轻轻拥住了我，渐渐温暖。
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有一丝的不稳定，“如果你后悔了……”
“不后悔！”
“随时告诉我。”
“没有后悔的话要告诉你！”
“我可以承受，我会……”
“会怎样？再次对我冷漠？继续伤害我？”我暗哑问他。
“雨桐……”他眼底渗着苦恼。
我撅嘴鼓腮忿忿闷闷，抬头瞅着他，“跟你讲，你以后如果还说这样的话，我真的要很生气很生气了！”
寒许逸久久看着我，眸底的忧虑渐渐凝为如恒的宁静。一层薄薄的雾气在眼睛里湿亮湿亮。
他拥紧我，终于妥协，“好，是我说错了。”
夜很静，风也跟着安静。
靠在他胸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真实得让人微笑心安。
“你好像说过我很难追。”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提起。
是啊，简直是苦旅。不过，难得他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就不抱怨他了，“因为对我来说，你很珍贵啊。”珍贵的东西就像高等数学题，是会很难的嘛。
“那么，换我吧。”
“什么？”
“换我追你。”
“咦？”
他笑一笑，有些不自然的紧张，“你也可以拒绝，换我坚持。”
我竭力竭力压抑住想乐乐偷笑的冲动，“坚持什么？”
“一直喜欢你。”他宁静回答。两颊晕着红霞，俊美如玉。
不再说话。
心情变得透明。
我对你也一样。我在心里面说。
我紧紧回抱着他，一滴泪闪着幸福，打湿在眼角。
月亮缓缓升高，树梢剪出月温和的笑容。
月光如沙筛落。
金灿灿的，月华似水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