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族人们仿佛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从原来只能坚持一个时辰左右,如今竟能坚持整整一个上午。
看到效果后,殷凰笑了笑,试验的成功让她有些欣喜,只是脸上浮上一抹不健康的苍白。
近日来精血的消耗,几乎耗去了她半条命,嘴角有些无力,一股晕眩感袭来,头疼欲裂。
之前受的内伤也因此减慢了痊愈的速度,平时没察觉的疼痛此时也开始愈演愈烈,蛾眉轻蹙,支着身子悄然回了自己的阁院。
另一侧训练场内,众人以为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少有人会去思虑这其间的背后隐藏的问题。
忠伯一脸的皱褶更深,对族人们训练的成果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心里也带着几分期望,只是突然想起来前几日,自己的儿媳提起过王给她的嘱咐,心下有了几分猜测,想必族人们的成果也与王赐予的瓷瓶也有几分关联,只是并没有多加深究。
一个少年,唇红齿白,在人群里略显突兀,羸弱娇小的身躯,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此时也不似众人满面笑容地喜悦,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怀疑,眼神最终落在远处的一个角落。
不知是否是巧合的缘故,那个方向恰巧是殷凰离开前所隐蔽的地方。
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在短时间里是不会有这样的进展的,况且习武本是循序渐进的过程。
少年抬眼往忠伯的方向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色。
想必这样的异常忠伯该是明白的,只是没有反应却让他生了奇怪的感觉。
摇了摇头,眼神暗了暗,大概是他多虑了,少年压下了心中的想法,一时间忽略了身体的异样,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莫名地对王产生了几分亲近感。
训练场里依旧欢声笑语,偶有人提起几日前王的嘲讽,此时便是不甘的还击。
“王还瞧不起我们,绝对想不到看我们现在也能坚持这么久。”队伍间有一个少年似乎炫耀着自己的成果。
“切,她根本不配当我们的王,不过是仗着血脉罢了。”一个青年愤愤不平,似乎将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在王的身上。
“是呀,但是我们流落在外的时候,也不见王来救助我们。”
……
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说的话也越来越离谱。
不知为何,在同在队伍间的少年听来,却有些刺耳。
什么时候族人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了。
少年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尽管在众人间因为混血的原因没有什么地位,但至少还相安无事。
看着人群中愤恨表情的族人们,无一不是在怪罪,一个个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似乎忘了一个事实:是谁的力量救了他们,又是谁如今给了他们这片安宁?
少年抿着薄唇,好像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了头,没有开口。
忠伯不喜地皱着眉头,制止了族人们的发牢骚,训斥了一番,只惹得众人更加不服,心里对王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阁院内。
殷凰面上安详,状似悠闲地倚靠在藤椅上,双眸紧闭,额头出了不少薄汗,隐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握着拳,仿佛在忍着什么痛苦似的。
许久之后,她吐出一口浊气,蛾眉蹙起,心情有些烦躁。
“有点麻烦了。”轻声地喃喃自语着,低头思考着如何解决。
她叹了一口气,心中略带烦闷。
没有想到那几滴精血,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精血不足,经脉不通,淤血堵塞。
她苦笑一声,看来没有半年自己是无法痊愈的。
只是她很明白,就算有了半年,也不一定能够恢复。
一切都很难说。
如果此时听到族人们对她的评价的话,或许会气得喷出三升血,也或许只是笑笑,就当作是还了恩情,往后两不相欠。
毕竟本来也不曾指望他们的回报。
她只是完成先人的夙愿罢了,照顾好一族的血脉,延续下去罢了。
殷凰睁开双眸,空无一人的阁院里,毫无声响,突然一股深深的孤寂感袭来,禁不住抱住自己的膝盖,仿佛可以获取一些温暖。
看着他们团结的样子,还真有些嫉妒,嘴角扯了扯,有些讥讽地笑着。
可能只有她会去羡慕吧,深深的孤独感袭来,侵蚀着她的内心。
殷璃也是,从它提起那个建议的时候,她看明白了它的小心思,虽然说明白了后果,但终究是向着他们的。
而她,到最后,无论是在哪儿,都是一个外来者。
从前是,现今亦是。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殷凰抬起头,收起了眼底的不安,恢复了悠闲自得的神情。
“主人。”殷破单膝跪下,眼底的温柔不变。
“何事?”收起了那分脆弱,在殷破面前,殷凰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然。
“属下已经突破,如今已经进阶高等,可以开始配合忠伯训练。”殷破惯常来汇报情况,抬头间看到主人的肤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心中突然一惊,想起前几日主人赐予他与殷桉的精血。
别人或许不知道,作为血族的他们自然知道精血的珍贵程度,精血就相当于他们的命脉,一旦流失就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恢复,当初玖黎大人也是因此险些丧命。
殷凰毕竟对此没有太多的了解,以为过阵子就会好,并没有太当回事。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失去的精血,若没有空间的药材,三四百年都难以恢复,即便是有,也要个一年半载的缓和。
“好。”吐出一个字都觉得有些累。
殷破低了头,想起最近听到的风声,心头有些疑虑,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过问,却还是问出了口:“主人,你是不是用了自己的精血,给隐凰一族的族人们?”
她抬头,神情有些惊讶,紧闭着嘴唇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地昭示着答案。
殷破舍去了主仆间的估计,一把抓了主人的手腕把脉,眉头越蹙越紧,一向温柔的眸子里冒着怒火,毫不客气地说着:“你知不知道,精血有多珍贵,没有几百年的温养,是不会恢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下去会死的!你可不可以好好爱惜自己。”
“放手。”殷凰与他四目对视,咬着嘴唇,倔强地瞪回去。
她不知道,要知道这么麻烦,就不会那么好心了,惹得自己也不舒服。
很早以前,心中早已与他划清了界限,两人不相来往,只有主仆情分,她会替玖熙照顾他们,仅此而已。
心依旧是隐隐作痛,被殷破的怒斥吼得心里难受,喉间不禁有些难受,仿佛一开口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死死咬着唇瓣,几丝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一时失了理智的殷破收回了几分意识,看到被自己大力抓红的皓腕,心疼地替她揉揉,才放回去,“对不起。”
她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听到殷破放软了声调,言语里透着温柔的疼惜,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红了眼圈。
“我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好心地想给他们改善体质,而那本来也是我欠他们的,你一过来就劈头盖脸地骂我!”说完倔强地抬头,拼命地眨着想把眼泪憋回去,努力无果之后,别过脸,不想让人看到。
“孩子,都是我的错。”此时早忘了主仆关系,时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他还是她最喜欢,她也依旧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殷破疼惜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让泣不成声的她顺顺气。
红着眼圈的殷凰抬起头,没有吭声,脸上露出了不曾流露的脆弱,嘴角小心地扯起一抹笑容,有些牵强的微笑看着令人心疼。
“不难过,我一直都在。”殷破声音有些沙哑,情绪有些不稳,尽量放柔声音,轻柔地抚摸她的脑袋。
其实,他曾不止一次想要终止玖熙大人复苏的计划,每每看着她令人心疼的坚强,一个微笑就很满足的模样,不禁对这个实验体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感,心里隐隐将这个孩子当作自己的女儿,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疼爱她,想弥补她,也想阻止计划。
但最后终究是晚了,没有制止住殷桉,而他也无法对自己百年的搭档作过多的怪责,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疼爱的女儿。
看着被迫坚强的殷凰,他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她,只是这一次还是晚了一步,让她受伤了。
如今亦是,面对伤上加伤的殷凰,他如同当初一般无助,无能为力。
殷凰缩了缩身子,小手扯着他的衣袖,哭得一抽一抽,但又似乎十分的安心,竟然渐渐睡着了。
看着怀中的人儿安睡的模样,殷破温柔的眸子里满是宠溺,温润如水的神情里透着几分慈爱,轻轻地放在床铺上,为她盖了薄被,守着她,直到睡得完全安稳了,才悄悄离去。
殷破眉宇间透着坚定的神色,轻掩了门,柔柔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
他会好好守护他的宝贝女儿的,谁也不能伤了她。
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嘴里喃喃自语了几句,最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