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在黑夜里显得愈发孤寂,茕茕孑立。
本在梦乡中的莜紫突然惊醒,似乎是受到了梦魇的惊扰,蹙起的眉头仍保持着原样。
醒来披了件外衣,独自一人在阁院的石椅上,望着明月高照,蝉鸣独奏,突然很享受这片难有的宁静。
如今因绿绮得来的绝世美名,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或许她是知晓,这些徒有的虚名,并无什么益处,看得开了,便不在意了,不悲不喜。
把虚名看淡了,连着身边的人儿也不在意了,只当来王爷府是任务,萧凤是雇主,九爷是过客,权当这些是无关紧要的人,既然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那这片天地的人也别扯上关系的好。
想完了这些,她豁然开朗,理清了思绪,心情也随之雀跃,唯一不好的是半夜里这精神也跟着更清醒了,这让她不禁有些头疼。
夜愈深,蝉鸣也愈发地嘹亮,衬着阁院的幽静。
黑衣人如期而至,无声地出现在莜紫的身后,她毫无感知这些的发生。
还未反应过来,后颈一击便不省人事。
黑衣人的面容在月色下,清晰可见,左耳上的费诺米与这个时代完全不符,那面容更为惊人,竟然与在现代的玖黎如出一辙。
“玖黎大人。”一直侍奉在莜紫左右的小璃单膝跪下,面容的幻觉褪去,变成了蓝笑阳的模样。
“玖黎大人。”最初在乐清楼救助莜紫的怜晴出现在这里,她单膝跪下,向眼前的男子致上自己最崇高的敬意,只是面容一变,竟是水幻莲的模样,急躁的性子依旧不变,还未等眼前的男子言语,便急了心,“大人,我们的时间快不够了。”
“我明白,但玖熙她不愿意醒来。”玖黎对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有些悲伤地说道,“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紧贴眼前的人儿,仿佛听着她的呼吸声才感觉真实。
玖黎轻轻抱着莜紫,像捧着珍宝那样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就损了她。
须臾他似是在喃喃自语,在莜紫耳边轻语低喃,“玖熙,你到底什么时候会醒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些醒来吧。”
说罢玖黎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一滴一滴的血落入莜紫的嘴里,不知过了多久,又喂了多少的血,只知玖黎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透明。
结束了喂血,一阵踉跄,连路都走不稳了,差点摔了怀中的人儿。
“玖黎大人。”一脸着急的水幻莲看着这番景象,心里不由心疼,“喂了这么多精血给玖熙大人,您会承受不住的,玖熙大人她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玖黎牵起勉强的笑容,想咧嘴一笑,发现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出。
蓝笑阳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从无力的玖黎大人那里接过了玖熙主人,没有言语,将她安置在屋内的床上,才转身出了门外。
在他转身的刹那,莜紫体内的黑色漩涡因为雅的精血而飞速地旋转,连带着她的体温也开始了上升,光圈不断地吸收精血所带来的能量,一点点扩大自己的体积。
乐阁内。
书案上的绿绮琴似是找到了共鸣那般,传出幽幽绿芒,不断窜入她的体内,绿芒的光亮越来越弱,绿绮琴本身也逐渐显得透明起来,渐渐地竟看不清琴身了,在最后一道绿芒消逝后,绿绮琴的最后一点影子也消失了。
就这样,既寒冰床失踪之后,又一样稀世珍宝在这世上湮灭了踪迹。
阁院内。
玖黎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的气力,在水幻莲的搀扶下走到了屋内,轻声坐在床边,抚摸着莜紫的发丝,而水幻莲和蓝笑阳站立在两旁看到这一景象,悄悄退出到屋外,为他们轻掩了门。
仍在屋内的玖黎长叹一声,低声诉说着什么,也不管眼前的人儿听不听得到,只顾自己说着。
原来,从他们发现玖熙不见的时候,就在学院内四处寻找,最终在仓库内嗅到了残余的魔法味道,和少量有关玖熙的线索,眼看线索就要断掉,他们三人——玖黎,水幻莲和蓝笑阳,在快逼疯的情况下,终于是选择了去禁地寻找这条不归路。
禁地内外,一线之隔,两片天地。
来到禁地后,恒古的沧桑扑面而来,一阵不知何处的威压死死地压着他们,寸步难行,看着全然古朴的生态,各色从未见过的猛兽,都充满了攻击性。
一个月,两个月……也不知他们到底前行了多久,眼看就快要到达禁地的中心,一阵狂风扫过,三人都失去了意识,不省人事。
待他们各自醒来后,才知晓是那位高人闲来有余,在路过的时候带走了他们。
算到他们的来意后,以未来玖黎的一份承诺为代价,在一道红芒闪过后,那份契约落入了雅的左耳费诺米上,自此,耳钉成为了雅身体的一部分,不可脱离。
只是告诫了他们时间的限制,以及不可打乱那异世的秩序后,就送他们到了异世。
一切都比他们想象中要顺利得多,本以为会在那禁地里消耗不少时间,耽误了寻找的路程,不想,禁地里的时间与外界的不同,有退有进,看似杂乱无章,却又井然有序。
他们比玖熙到达异世的时间还早一些,做了许多准备,探寻了方位,才有了怜晴救助莜紫的那一幕。
只是由于无法打破莜紫的命运轨迹,他们几次干扰,都险些被这个位面的秩序甩开,差点被迫离开这异世,最终才出此下策,等待玖熙的清醒。
而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思域那家伙自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后,多次暗中阻拦他们,本就埋怨他多次出现在玖熙面前,干扰着玖熙,又是在学院中扮作斯宇,现在又是五王爷的模样,虽然这样貌是最接近他本来的容貌,只是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玖熙,最后,连着这份刺激,玖熙成了现在这不伦不类的模样,一直不肯清醒。
玖黎一度埋怨,埋怨上天的不公为何要对他的妹妹如此残忍,百年之后的复苏也罢,险些丧命的沉睡也罢,到底如何才肯放过她,让她好好的,别如此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折磨。
他心疼玖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己都无法好好保护,比起埋怨,他更恨自己的无能,帮不上妹妹的忙,每每只能无力地旁观,他还太弱小,无法替他对抗。
如果可能,他宁愿承受这一切的是他自己,而不是他心爱的妹妹,那个一直捧在他手心里的妹妹。
玖黎的自责,玖黎的不公,玖黎的不平,深深触动了那一光圈,连着莜紫的心神也被那触动的涟漪动荡了。
光圈传来的声音直达玖黎的心底。
“玖黎?”那仍显得微弱的声音在雅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玖熙,你终于醒了!”玖黎言语中带着狂喜,眼眶里迟迟未落下的眼泪终于耐不住那份喜悦掉了下来。
“我很好,不用担心。”虚弱的声音牵强地应答着。
“你好好养伤,别担心,笑阳会照顾你的。”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恩,我知道。”光圈应道,微微颤动似在担心,“玖黎,给了我那么多精血,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没事,这两天好好养着就好。”玖黎完全不在意地说着,却没有告诉玖熙,在这异世,他们的恢复能力已不如从前,尤其是失去了本源的精血,已经伤及本根,没有个千百年是恢复不过来的,这还是在不再动用力量的前提下,若是动用了,只待灰飞烟灭。
“玖黎,答应我你会没事的。”光圈听出了他的敷衍,内心的担心愈显。
“好,答应你。”为了让眼前的人安心,毫不犹豫地撒了谎,心念着只要她好就够了。
听到玖黎的轻口保证后,也安了心,耐不住虚弱来袭,重新陷入了沉睡。
他也不打扰她,带着水幻莲悄然离开了阁院。
翌日清晨,王府内院乱成一团,只闻各处的丫鬟奴才四处寻找着绿绮琴的踪影。
一个小丫鬟跑到莜紫的阁院,匆匆忙忙地赶来禀告消息,“总管遣奴婢来告知姑娘一声,乐阁内的绿绮琴不见了。”
说完便离去了。
小璃为莜紫洗漱挽发,眉头一皱,反感那不知规矩的小丫鬟,没大没小,匆忙传话,连礼数都不知遵守。
“姑娘别理他们这些不知礼数的丫鬟,奴婢已去厨房领了早膳。”说罢端上了食盒里的菜肴。
对于小丫鬟的无礼并不在意,莜紫只是心道可惜,那绿绮琴还未现世几天,就没了踪影,只道是可惜,而今后也无缘再遇到它的感叹。
莜紫用完了早膳,就听到了小厮观言受王爷之命,亲自来传达四王爷召见她的意思。
抬头眼里满是疑惑,不理解这四王爷到底所谓何意,难道是怀疑绿绮琴的失踪与她有关。
不再多想,丝帕轻擦了嘴边的水渍,压下心底的猜疑,跟着引路的丫鬟去了四王爷的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