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论是谁都不可避免。”奎月回答重阳的问题,肃穆的眉眼间也浮上了一丝疑惑。
鼎炉中的乌木香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燃烧殆尽,万丈的金光穿透烟雾,交织着照耀在数几百名弟子身上。
整整齐齐,浩浩荡荡,独独重阳一人像是与他们站在对立的地方。
似乎即将受罚的人并不是她一般,毫无所谓的笑了笑,扫了一眼众弟子,漂亮的眼底暗暗缱绻着狡黠:“既然如此,那应师兄应该要同我一起受罚吧。”
经上次一事,重阳可不觉得应风扬有这等好气度,不予她算账。横竖也是一死,与其留着他在后头算计自己,何不乘早把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出来。
说好了上山吃香的喝辣的,却同这一大帮子弟子玩起了深山斗,百里淮年这个死骗子。
几百名弟子,如果不仔细注意的话确实很难发现有谁没到,但若是稍微注意一点的话,便是一目了然。
慕容原同安暮葵相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微微沉了下来。
奎月巡视一圈后点了点头:“应师弟确实没……”
话未说完,就见众弟子中一道人影穿过,一边扑向重阳一边厉声骂道:“你这废物还好意思说,若不是因为你的挑唆,师兄岂会受伤数日还不见好!”
重阳只看到一件白色的弟子服,转眼间就扭打着扑到了自己的身上,紧接手腕上针刺一般的疼。心下一慌,毫不犹豫将那人狠狠推开,侧身躲过。
女弟子受力不稳,跌出了老远,眼睛却依旧怨恨的盯着重阳。
重阳并不认识那名女子,但她话中不难听出,许是应风扬的交好,不免冷笑道:“这位师姐真是同门情深,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何会受伤!”不动声色的将手收进了袖子里。
“还不是你这臭丫头挑唆,叫他受了百里师叔的罚!”那女弟子冲她恶狠狠的说道。
这事如何牵扯到了百里师叔?
就在众弟子猜测之际,奎月皱眉看向那名女弟子:“口出恶言,不知礼数,触犯晨规,罚勤宫殿劳作一日,此事我会禀报丹棱师叔。”语气严厉,丝毫不留情。
她一向以为弟子礼数最重,自是看不惯这些不知管教的行为,面色不免铁青,定下结论:“经过查实,风扬师弟确实没来晨练,同重阳师妹一同祭跪神龛阁!”
重阳面不改色,微微行礼:“弟子领罚。”
那名女弟子却是急急爬起来,为应风扬求情:“师姐开恩,应师兄确实……”
“闭嘴!”奎月冷冷打断她,眉眼间浮上薄怒:“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未经过请退,一概以违反晨规来罚。此事我已定下结论,谁若是不服气,大可直接去训戒殿找尤前师叔。”
目光缓缓扫了一眼慕容原同安暮葵两人,二人皆都低着头,并未说话。
奎月左手置于身后,右手放在腹部,对着众弟子行了个礼:“晨练完毕。”
数几百弟子齐齐行了个礼,接着一哄而散,而安暮葵也不得不同慕容原含着不甘而离。只消半许,原本还熙熙攘攘的晨练场,瞬间沉静了下来。独独中央的那顶鼎炉徐徐的燃着最后一截乌木,淡紫色的烟从炉中萧条的弥漫至上空。
然而奎月却没离开,将正准备离开的重阳叫住。
她看起来年纪轻轻,双十不到的样子,但总有种稳妥端庄的气质,稍稍收敛眸光,便是一副严厉的面色。然而此时她看起来倒是没那么严厉了,但脸上也没什么笑容。
“跟我来吧。”不苟言笑,走过时身上有淡淡的沉香。
大抵是领她去神龛阁受罚吧,重阳也不作多想,朝尚未离开的尹修挥了挥手,尹修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奎月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却不知道这个一向不喜旁人亲近的师兄,竟同这个新来的小丫头认识,而且关系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面上毫不在意,心里到底是有些吃味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晨练场。
重阳原本以为奎月是领她受罚的,却没想到奎月将她带到了医师陆辛雨的居所。
微微转身,语气依旧不冷不热:“进去让陆师叔看看你的手吧。”
原来她都看到了,心底微暖,张口还未道谢,却被奎月生硬的打断:“不必谢我,是师兄吩咐的。”即便吃味,却也没有故意隐藏的心思。
是尹修啊……
重阳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底行了个礼:“还是要多谢师姐。”清秀的小脸上轻轻巧巧扬起了一抹笑容,阳光晃动在眉眼间,明媚而生动。
奎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从陆师叔那里取了些膏药,重阳便跟着一名弟子去了神龛阁,神龛阁并不远,就在晨练场的旁边一点,似乎就为了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弟子而建。
空旷旷的一个大殿供着一个点着香火的神龛,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巨大的梧桐只手遮天般盖去了外头大好的日光。里头阵阵穿堂风,吹散一屋子让人头昏的浓浓檀香。
重阳缓步进去,屈了腿,面对那顶神龛缓缓跪下去。
那名领她来的弟子临走前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只剩下她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殿内时,重阳才有了一丝委屈,她跪的笔直,眼睛被凉凉的风吹过,干涩的有些疼。
又有些庆幸是在这等偏僻的地方,不会被别人看到这副狼狈的样子,晨练场上故作从容,不过是自尊心撑着不给别人看她笑话罢了。
那些弟子的嘲讽,一字不落的受了下来,在无形中化为了最是伤人的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