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剑从树梢掠过,恍若轻渡的血霜被打碎。
御剑刚刚到达司南山,百里淮年就看见了眼前的一幕,这巽日峰上向来有欺负新晋弟子的风气,如今倒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素日里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又不是他罗门谷的人,管这些劳什子忧国忧民的事,还不如好好歇息歇息的。
他斜斜嘴角似笑非笑,永远像是没睡醒的眸子却带着一丝叫人心惊的暗冽。
还未走开的两人皆是脚下一顿,回过身时见是百里淮年,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放心。好在不是穆师爷及时赶到,否则免不了要受顿训。百里师叔向来不管这些事,即便是惩罚,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们打发走罢。
这么一想,二人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见过百里师叔。”
似是没听到,懒懒的瞥了一眼,嗓音不咸不淡像是陈年酒酿缓缓流动:“人是谁伤的?”
重阳抿着嘴站在他的不远处,小脸上多处擦痕,袖子上的殷红血迹触目惊心,即便如此,端的却还是坚韧倔强,未发一语。
应风扬被问的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朝着重阳看了眼,紧接着察觉一道冰冷寒冽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抬起头来。”并不严厉,懒懒的嗓音中却透着一股叫人折服的威慑。
应风扬不得不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百里淮年微眯起眼眸,粗略打量了一眼,末了忽然回头看了眼重阳,有些纠结的蹙起了眉头,口中自言自语:“左边。”
应风扬一看就知情况不对,忙上前单膝跪地,急急辩解道:“师叔有所不知,我并非有意将师妹伤了的,当时情况是她朝我踢了一脚,弟子完全是自卫才不小心将她伤了。”
“确是如此。”慕容原也双手作楫道:“何况师妹并非是风扬所伤,是她自己摔下去刮到了树桩上。”
二人信口雌黄,分明是恶人先告状,重阳只冷冷的注视着他们,并未辩解。
百里淮年若有所思的听了半晌,略一挑眉,风轻云淡:“关我什么事。”
“自废左臂,回去吧。”用剑碰了碰跪在地上的应风扬,说罢不紧不慢的转身离开。
也算是帮着出了口恶气,重阳却始终觉得心塞的很,但到底是忍着手臂上的痛,没多说一句。
听闻要自废左臂,应风扬直接就瘫在了地上,但看着百里淮年离开的身影,暗自寻思逃一遭。却没想到,百里淮年忽然回头,斜斜睨了他一眼:“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在一旁听着的慕容原一头冷汗,这位师叔真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分分钟断手断脚,正暗暗庆幸自己还好没伤着重阳的同时,便听到百里淮年漫不经心的声音又响起。
“你那海东青不错,晚上烧好了端过来吧。”
一边御剑而起,一边对臭着脸的重阳道:“今晚给你大补。”
也算是弥补那只芦花鸡了。
晚上的时候慕容原果然很准时的苦着一张被人刨了祖坟的脸将烧好的海东青端来了罗门谷,不得不说,重阳觉得味道好极了。
两人一顿风卷云袭。
吃饱喝足后,百里淮年拿着牙签边剔牙边悠悠的道:“可惜那百年佳酿,栖梧树下还差一年。”
重阳呸一声,吐掉了口中的骨头,她是瞎了才觉得这人张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麻烦躲一旁去剔牙好么。
“你不是辟谷么。”冷哼一声。
“辟谷那是想修真成神的人做的事。”百里淮年用近乎看傻瓜的眼神看着她,说到成神时,莫名带了点嘲讽的滋味在里头。
成神什么的,应该就是天下第一了,到时候谁也别想欺负她。即便不知道什么是成神,但还是很天真的问了出来:“怎么才能成神。”
“这天下苍生,即便是成神也无法拯救啊。”答非所问,何况他仅仅只是人。
话里的一声轻叹仿佛有千百年的岁月从中流淌而过,有难以察觉的无奈沉甸甸的压在了心头,百里淮年一怔,被自己不经意间的感叹惊住。遂无所谓的撇撇嘴角,拍了拍重阳的脑袋,起身离开:“把碗洗了,后日随师叔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重阳不服气的呸了一声,把碗筷收的叮玲哐啷响:“篮子师叔。”
眺望山峰,一卷流光山河展开,从南云间一路遥遥而去,越过南岭界,便是众所周知的鱼人一族——南海。
南海介于元陵大陆同峥戈大陆之间,不仅有元陵大陆族人的百岁寿辰,更有峥戈大陆魔族天生就有的黑色血液,那血不仅可以免疫任何瘟疫更能治疗元陵人的小病小灾。所以一直以来,南海同元陵大陆往来友好,同时也靠着元陵大陆的庇佑得以避开峥戈大陆的屡屡攻犯。
此时南海主宫中熙熙攘攘,有不断手捧礼品的人前来祝贺,红色的厚地毯从凤鸣宫内就一路穿过宫宴外廷直达门口,众人只见得接礼设宴的仆人来来往往,却迟迟未见今日生辰寿宴的主角出现。
前头沸沸扬扬,内殿却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数百颗白玉鲛珠镶嵌在穹顶,照的大殿内没有一处逼仄暗角。
罗阳玉的珠帘在光下流光溢彩,那后头有人影微微晃动,不消半刻,一名仆人从外头进了殿内。
“陛下,百里上师来了。”
后头的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起身离开,不小心带翻的灯盏却透出了几分急切。
人头攒动,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南海的宫人,远远便认出了百里淮年。一贯漫不经心慵懒悠闲的模样,身后却多了个少女。
微微侧身睨了眼身后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得意。
“有什么了不起的。”重阳不服气的嘟囔,但还是随他一同进了殿内。
本来百里淮年大可不必来这内殿的,若是直接去宫宴,也省的了这一趟路。只是这女人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很,天生的上位者,偶尔顺从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何况也不是白白顺从。
殿内的人认识百里淮年,见到后都低低的道了一声“百里上师。”他只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拉住一位宫人问道:“你们陛下呢。”
“百里上师稍等,陛下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