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吊桥横跨在两峰之间,这是穿越蓬阴山唯一的通路,山风催动,吊桥在虚空中摇动,锈蚀的铁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这尖锐的声音一直传递到人的心底深处,让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在吊桥的东端驻足,赢婳的眉毛都快扭到了一起,别说是走过去,单单是看到眼前的情景已经让她头晕目眩。吊桥下方就是万丈深渊,如果不慎跌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
两名家丁的脸色也不好看,早知道这条通路如此艰险,还不如当初选择从东平县走,即便麻烦了点,也好过这般惊心动魄。随行的那些马匹忍过了之前惊险的山路,在吊桥前方再也不敢前行了,有几匹马已经发出了惊恐的嘶鸣。之前过去伸手抚摸马儿的鬃毛,以这样的动作让它们安定下来。等那些马儿情绪平复之后,之前来到锦域身边,低声道:“大人,这些马过不去的!”
锦域点了点头,这吊桥人走上去都晃晃悠悠的,更不用说马匹了,而且吊桥的下方是用木板串接而成,每块木板之间还有尺许的缝隙,如果强行让这些马匹过桥,那些马儿十有八九会受惊,如果马蹄陷入缝隙之中,后果不堪设想。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将马儿留下,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如果将这些马匹丢在这里,肯定会成为虎狼的腹中餐。虽然只是一些牲畜,可毕竟一路骑乘过来也有了些感情。
锦域当机立断道:“张全,你两个带着马匹回去吧!”他原本就打算让这帮护卫将自己送到西川后返回京城,现在已经到了西川境内,他们也算完成了多半使命。
张全道:“大人,主子让我们将您护送到西川的。”心中却因为锦域的这个决定而感到惊喜万分。
锦域摆了摆手道:“不需要,有我在,什么情况都能应付,你们跟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说得倒是实情。
吴生和邵一角心中这个羡慕啊,为啥不让他们也一起走了呢?这颤巍巍的铁索桥他们可真是不想过。锦域倒不是看中他们两人的能力,只是随行的行李不少,如果让这几名家丁全都走了,难道自己要亲力亲为?吴生和邵一角全都是身高体壮,蛮力还是有一些的,接下来的路途中还需要他们两人出点苦力。
几人将行李从马背上卸了下来,尽量精简,仍然打了两个大包,这两个大包裹自然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吴生和邵一角身上,只是锦域的那匹黑色骏马跟随他已经有了几年,建立了很深的感情,离别之际,自然有些感伤。
张全将行李安排好之后,锦域让他们即刻回头下山,这天色越来越暗,只怕又要下雨了,山路难行,他又牵着这么多的马匹,归路之艰险比起他们也差不了许多。
等到他们离去之后,锦域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做官啊,必须要走这条铁索桥,谁先来?”
邵一角道:“我先过去!”关键时刻他还是表现出了一些勇气。
邵一角背着行李小心走上了吊桥,踩在木板之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刚开始还好,走到吊桥中途的时候,吊桥摇晃的幅度就变得越来越大了,赢婳看到如此场景,下意识的紧紧闭上了眼,锦域一直留意着她的状况,微笑道:“没事儿,我跟你一起过去!”
邵一角就快抵达对侧的时候,吴生也开始走上吊桥,他身高体胖,再加上身上背负的包袱,等于正常两个人的份量,一走上吊桥就开始晃晃悠悠,他这一路走过去显得颇为狼狈,往往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来,等到吊桥晃动平歇之后,才敢继续迈步,花去的时间足足是邵一角的一倍。
此时阴沉沉的天空被闪电撕裂出一道扭曲的裂缝,黄豆大小的雨滴随着闷雷倏然而至。锦域大声道:“快走,不能耽搁了,待会儿雨就下大了!”
锦域牵起了赢婳的手,问道:“相信我吗?”
赢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锦域一笑,说道:“那就好,你只要记得,若你掉了下去,也有我给你陪葬!”
锦域走上吊桥,赢婳小心翼翼的跟了过去,跟着锦域的脚步,他走一步,她在后面跟一步,方才走出两丈的距离,这暴雨就如同瓢泼一般落了下来,风势也变大了许多,鼓荡着吊桥左右摇摆,赢婳死死抓住两旁的铁索,感觉双腿发软,连步子都迈不动了。
锦域举目望去,这吊桥还有四分之三,转身再看赢婳,划过天际的一道闪电将她的俏脸映照得雪样苍白,美眸之中尽是惶恐无助的光芒,双手紧紧抓住吊桥铁索,娇躯瑟瑟发抖。
锦域知道赢婳的这个心理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克服的,他摇了摇头,又握紧了赢婳的手,低声道:“慢慢来,一步步走过来,盯着下面的木板,千万不要踩空。”
赢婳看了看他坚毅的目光,又看了看脚下,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向前迈出了一步。
锦域笑道:“没事,你看完全没事!”他将赢婳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赢婳慢慢向前方走去。雨越下越大,打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吊桥晃动的幅度忽然增大了许多,风比起刚才却并没有强烈多少,锦域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去,却见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因为雨下得太大,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以为是张全去而复返,大声道:“张全,是你们吗?”
那身影顶着风雨走上了吊桥,一道炫目的电光闪过天际,投射到灰色身影的身上,他右手中如一泓秋水般冰凉的刀锋将电光反射出去,炫目的电光和森寒的刀光交织,灼痛了锦域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目,然后又迅速睁开了双目,内心的惊恐在瞬间随着他的神经扩展到了他的全身:“小心!”
赢婳意识到了危险的迫近,她瞪圆了双眼,蓦然回过身去。
那灰色的身影已经奔上了吊桥,右脚踏在木板之上,利用木板的反弹之力,身体向上腾空而起,瞬间跨越五丈的距离,手中的那柄长刀斩断滂沱而下的暴雨,直奔赢婳的头顶而来。
锦域厉喝道:“快走!”
锦域的身躯在半尺宽的木板上旋转,右手从腰间抽出了长剑,横亘在自己的头顶前方,挡住那灰衣人凝聚全力的一刀,锵!刀剑相交,迸射出千万点火星,两股无形的潜力在刀剑的交汇点撞击在一起,强大的气流以他们的身体为中心,排浪般向周围冲去,夹带着雨点四散而飞,锦域的头发被这股劲风吹得向后飞起,脚下的木板因为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冲击力而喀嚓一声断裂开来,他及时后退了一步,站在后方的木板上,单手握住铁索,身体随着吊桥不停荡动。
危机到来之时,会让人的精力集中于眼前的事情,因为这突然出现的敌人,突然发起的攻击,赢婳突然之间就忘记了恐高,努力的朝着对面走去。
灰衣人一击不中,身躯向后一个翻转稳稳落在木板之上,灰色长袍被劲风鼓荡,呼的一声向后飞起,紧贴在他的身上,他的身躯瘦削干枯,就连脸部也是皮包骨头,乍看起来就像是一具人形骷髅。
吊桥晃动最为厉害的还是中部,赢婳只得赶紧抓住两旁铁索,那可突然间一道黑影迎面扑来,却是一只黑色鹰隼,震动一双黑漆漆的翅膀,金黄色的利爪照着赢婳的面门抓了过去。
赢婳手中黑盒子扬了起来,瞄准那鹰隼摁下机关,咻!咻!咻!尖啸之声不绝于耳,百余根钢针一股脑射了出去,有数根钢针命中了鹰隼,可惜并不致命,那鹰隼发出一声悲鸣,仍然亡命向那小姑娘扑来,赢婳又摁下机关,又是一排钢针射出。
鹰隼侧身试图躲过天女散花的射击,可这暗器设计之精巧又岂是它能够躲过的,又有无数钢针射在它的身上,鹰隼悲鸣一声笔直坠落下去。
赢婳明显加快了步伐,又一道黑影冲破雨雾从后方冲向她。等赢婳意识到的时候,这只鹰隼距离她已经不到三尺,仓促之间转身举起针筒,又一排钢针射出,虽然成功命中了这只从身后偷袭的鹰隼,却没有阻止它的进击,锐利的鹰爪抓住赢婳的肩头,将她的肩头衣裳撕裂一大块,利爪撕破了她娇嫩的皮肉,留下五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受伤的鹰隼努力升高,振翅盘旋,然后继续向那赢婳俯冲而去,这次的目标是她的眼睛。
眼看那鹰隼就要扑到自己身上,突然它的身躯停滞在半空中,一双翅膀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力扑棱开来,却是邵一角及时出现,扬起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那鹰隼的背部,羽毛乱飞,翅膀激起的雨水拍打在两人身上,邵一角用力一甩手臂,将那只鹰隼的尸体摔下了万丈深渊。
灰衣人向吊桥跨出了一步,手中长刀划出一道灿烂美丽的弧线,噌!劈斩在吊桥右方的吊索上,吊索应声而断,吊桥向一侧倾斜。
锦域一手紧握铁索,看到倾斜的吊桥,听到身后惊恐的呼叫声,再看那灰衣人扬起长刀已经瞄准了吊桥的另外一条吊索,四根吊索构成了这道吊桥的支撑,如果全都被他斩断,仍在吊桥上面的三人只有死路一条。
锦域望着灰衣人,他们之间有六丈左右的距离,换成平时她可以轻易跨越,但是现在……
锦域不敢向下看,也不敢想,现实也没有留给他任何考虑的时间,锦域发出一声怒吼,足尖在吊桥上一顿,身躯腾空飞起,如同离弦之箭,举起手中剑射向那灰衣人。
灰衣人阴冷的双眼流露出错愕之色,他应该是没有想到锦域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只能停下劈砍吊桥的吊索,挥动手中长刀再次和锦域战到一处。
紧靠三条铁索维系的吊桥出现了倾斜,赢婳紧抓铁索,大呼道:“快走!”
咻!一支羽箭破空袭来,瞄准得正是赢婳的胸口,赢婳看到寒光袭来下意识地蹲了下去,羽箭贴着她的头顶飞了过去,一箭刚过,第二箭又射了过来,赢婳仓惶之中向后方退去,一不小心踩在木板的空隙之间,惊呼一声,身体坠落下去,她本就恐高,身体又瘦,眼看就要从空隙中滑落,邵一角看到情况不妙,腾空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邵一角刚刚将赢婳抓住,一支羽箭就射在他身边的木板上,咄!的一声,深深钉在木板之中,箭尾的白羽在眼前不住颤抖。
吴生也想上去,可是他怕他上去之后,这桥会承受不住就要塌了,看了眼四周当务之急必须要铲除潜伏在山林中的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