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新台门家族的各房聚议,我就被作为家长以议事。会上有人说,族中的房子因为家中成员结构的变化要重新分配,分配的构想我感受到了,就是把我家原来住的结实的阔亮的大房子给革掉,匹配给一处我能够感受到的坏房子。他们都是皆大欢喜,并要我立即表态,连我想请示狱中的祖父的提议也被驳斥。
这里,哪里还有我曾经熟悉的人的嘴脸,连我最尊敬的温和的叔祖周玉田老人也霍地变了身。
记得我还是个孩童时就和父亲一起玩牌的几个人也在这里,他们那时问我谁会赢,我说希望都赢,他们满口夸我年少懂事、通晓事理,并摸着我的头说,以后准成大事。现在,他们一并威逼我,难道因为我年龄老大,相貌差异而不认识了吗?或者是看出我这辈子已是穷途末路,走到尽头了。
妈妈要带我们哥几个去外婆家串一串,去就去吧,我知道妈妈长时间受着委屈。
来到外婆家,还没有坐下喝半盏茶的功夫,就听见弟弟们在外大吵,我怎么能容许他们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无礼、如此放肆。我来到外面,弟弟们倒呼啦围过来,说:“哥哥,他们哥几个说咱们是乞食者,咱们不是。”
“当然不是,咱们乞食也不会乞到他的门上丢人现眼。走,找大舅父去,和他们说不清的。”
大舅父和妈妈正从屋里出来,他看见此状是手打着手势,话打着哈哈,“你们,他们,这个,算了吧,都是表兄表弟的,随便说说的。”
妈妈先是一怔,随即也说是随便说说。
“那么,妈妈,我们回家吧。”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大舅会不高兴的。”
“走吧,妈妈,走吧,他早已是不高兴了。”
“别这样,孩子,别这样,樟寿,你要学会忍耐,血总是浓于水的,当我们遭遇挫折时,他总会比别人强的。”
“走吧,妈妈,如果还有昔日风光的一点,我确定他会比别人强的。走吧,妈妈,趁着我们还有气力能挺直做人的脊梁。”
这个时候,樟寿又见了一本题为《蜀碧》的书,记载明末张献忠屠杀四川人的情形,稍后不久,又读到一本明代抄本的《立斋闲录》。其中,记述着那位残暴的永乐皇帝的“上谕”。樟寿闭上眼,是一幅幅血淋淋的杀人剥皮的画面;樟寿睁开眼,是风声鹤唳的冷酷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