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府,月上中天。
因为刚刚下了一场雨,迎面吹来的夜风都已带了一丝清爽的凉意。寂静的夜色中,远远传来的鼓乐声显得尤其悦耳空灵,正殿方向的欢声笑语夹杂在舞曲之中,为原本天籁仙境一般的景象带了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阿澈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银白色的月光下,幽深小径两侧的花圃中,娇嫩的花瓣上垂着颗颗晶莹的水珠,在月光的映衬下,折射出冰冷的荧光。
看来——夏天终究还是要过去了,这一年的秋天就要到了吧。
他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投注得无比孤单,清正柔和的眉目显得十分落寞。一身黑衣做工平平并不考究,周身上下也没佩戴任何珠玉,只有腰间垂着的一个用黑色金丝线编织而成的平安结,做工虽然精致,但佩戴日久,也有些磨损陈旧了。
他正呆呆出神,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澈循声望过去,就见到一道瘦小的身影快步跑了过来,见到阿澈,明显松了口气,“澈公子,可找着您了。”
“怎么了?”阿澈淡淡问道,仔细一听,那缥缈的鼓乐之声也已消止了。安静的夜色之中,只有眼前这人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显得格外诡异。
“大世子在前殿发了好大的火,正要发落人呢,您赶紧过去看看,帮忙劝一句吧。”说话的这人名叫杜枫,是自小就伺候大世子赫赤的下人,算是他的心腹。
阿澈浓黑的眉头轻轻一蹙,冷冷瞥了杜枫一眼,惊得他急忙垂下头,再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
阿澈轻轻叹息一声,迈着步子直奔正殿而去。
月影婆娑,原本还欢闹的正殿此刻噤若寒蝉,半点声音也没有。衣着暴漏的舞娘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灰白,难看至极。
正首紫檀木的躺椅之上,半躺着一个穿着深紫色华服的少年,他微侧着身子,屈着一条腿,正随着躺椅的节奏轻轻摆动。衣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膛,一头乌黑的发丝随意披散而下,碾碎了一地皎洁的月光。他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小弩,俊美的面容满是静静享受的表情,只是那双细长的黑眸之中,已有几分狠辣之色。
阿澈看了一眼,踏着一地的轻衣舞纱踏入正殿,好奇地问道,“这么晚了,世子还不休息吗?”
赫赤淡淡地转过头,轻轻瞄了他一眼,“舍得回来了?应该是我问你,这么晚了,去会什么人了?趁夜离开,身边又没带任何下人,看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掩人耳目向来是你阿澈惯会的伎俩,只是……”他声调忽然一冷。“掩得却不该是我的眼!”
阿澈听他口气中充满了不满,心下也是一紧。赫赤乃是北靖王的长子,未来要承袭爵位的尊贵身份,自然非比寻常。打小就有围在他身前身后谄媚阿谀的小人,因此难免就养成了骄奢跋扈的性格,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做事从不容情。
若是犯到了他的手里……
阿澈轻轻勾起唇角笑了笑,不慌不乱地说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二世子已入郢州城,我得到密报,就去见他了。”
赫赤眼神一沉,冷冷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