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上十一点，我步行着送她回家。
通往玉木轩那栋别墅的路真的很长很长，我们一直走，一直聊天，大概害怕一旦安静下来，便会永远沉默下去。就像这一次分开，下一次又会是何时。
途经了一个地下人行道时，我们看到了一个流浪歌手。他衣衫破烂，戴着一定款式早已过时的鸭舌帽，缭乱的长发和胡须遮住了消瘦的脸。男人靠着墙坐着，抱着吉他静静弹唱，孤芳自赏。声音低沉而满是磁性。
我停下了步子，观望片刻后掏出几个硬币扔给他。
“阿智，你心地真善良。”娅楠感叹着。
“不是的……”我无奈地笑了：“我爸爸以前是个很有才华的吉他手，年轻时也组过乐团。可结婚后却一直不得志，妈妈受够了穷困潦倒的生活更怕我会从小受苦，于是带着我改嫁了。后来听说爸爸很伤心，离开了这座城市去当流浪歌手了。”
“但我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可是童年记忆里的爸爸早已面容模糊，况且世界之大我又能上哪找呢……于是不知道何时起，每次看到流浪歌手我都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里面有一个就会是爸爸，只不过我们中间隔着太久的岁月，所以彼此都不认识了……”
突然觉得自己说太多了，我马上转移了话题。“你父母呢？”
娅楠愣了下，之后却轻松地笑了笑：“死了。其实上次我说的不是玩笑，我的父母都死了，现在我是孤儿。”
“对不起……”
她摇摇头：“没关系，这对我而言并不是多难过的事情，因为都已经太遥远了。我难过的只是，从此之后我的命运没有太多的选择了……阿智，你知道么？若没有玉木轩我大概早就饿死街头了……”女孩的眼睛看着前方，霓虹灯的光点斑斓地打在她湿润的黑色眼眸中，“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希望能离开，那天和你第一次坐海盗船，我居然很白痴地想：要是船儿真的能飞起来该多好啊，带着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不用承担命运赐予而苦难和伤痛，不用活得像一根野草……”
她突然回头望着我：“阿智，你还没告诉我你以后想去哪里呢？”
“我？”我苦笑了下：“我有很多梦想，比如找到父亲，还有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但这些估计实现不了了。我现在唯一的梦想是，能攒够钱去厦门定居，开一家小琴行，主卖钢琴、吉他。那里还有鼓浪屿，著名的音乐之乡……”我侃侃而谈了很久，但最终眼睛却落在了娅楠脸上：“当然，我希望我可以带上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而不是孤单一人。”
对视的几秒里，我明明感觉娅楠的眼睛已经噙着泪水。
可她没有应答。四周的街道安静得可拍，女孩仓促地别过头去：“快到家了。”
故事回到最开始，彼此僵持在寂寥的黑夜里。
最后，我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错愕了片刻，也转身拥抱我。我们开始炙热地拥吻。她的手很用力地环绕住我的背脊，嘴唇柔软而潮湿，萦绕着童年记忆里麦田之中的甘甜味道。那几秒里，我们的动作迫切而自然，仿佛这一幕早已上演了千万遍。
一个吻，仿佛烧尽了我全身的能量。
而这个过程中，我早已发现了她隐藏在身体上的一些淤青伤痕。她的后背，她的锁骨，她的手臂上满是被殴打过的浅浅痕迹，我的胸口是一阵刀割的刺痛，也在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为何今天她会逃离出来。大概她过得并不好，玉木轩是个恶魔，他们之间一定没有太多爱情。然而此时她还要再次回到他身边。
“跟我走吧。”最后，我的嘴轻轻落到她耳边，泪水悄悄滚落下来。
我想，我是认真的。
娅楠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了般，定住了几秒，接而恐慌地推开我。
“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不起……”她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一边哭着。
“为什么？”我却抓住她一只手，死死不肯放。“娅楠，你和他在一起根本不快乐。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不好么？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只要我们一起……”
话并没有说完，有力的一拳已经击在我的脸上。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是玉木轩！他不知何时出现的。并疯子一样冲上来开始打我，并一边狠狠地咒骂着：“混蛋！居然敢碰我的女人！我今天杀了你……”
然而，他并非我的敌手。我用力一推，玉木轩单薄的身体便倒在了一旁。接着我暴怒地反压过去，一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一手勇起挥拳蓄积力量，瞄准着他那张清秀干净下面却藏着无尽虚伪龌龊的傲慢嘴脸！
“阿智，住手！”
娅楠的嘶喊声却及时阻扰了我。
原来，她还是在意眼前的男子。就算明明已经被伤害那么多，甚至在刚才那一刻想要杀了我。但她还是这么义无反顾的在意。她可以没有我，却不能失去他。
那一刻，大片的温度从我的体内流失掉，剩下刺骨的冷。
这场不公平的角逐，我输在了最起初。摇晃着站起来，我静静抹掉嘴角的血，头也不回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