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札尔逃回自己房间,又想起些别的事,再次出门,去楼下和侍者要了一壶茶,苦茶!
端回房间,等着这壶茶变凉,自己尝了一点,很苦,苦的西札尔整张脸都扭曲变形,眼泪刷刷流下。
“这茶也太苦了,我这是不是就叫自讨苦吃呢······”
端着苦茶去敲卡丽娜的房门,门很快就开了,卡丽娜神色间仍有些慌乱,“先生,实在抱歉,我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没关系,人到绝望的时候不一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你这算不得什么。”西札尔端茶进屋,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满,一口喝掉,淡淡的说:“这茶不错,又凉又苦,你要不要喝一点?”
卡丽娜也倒上一杯,一饮而尽,茶一入口,苦味甚浓,她差点吐出来,看到眼前四平八稳的西札尔,又努力咽下去,一路苦到了腹中。“眼泪?”卡丽娜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口苦茶呛出了眼泪,手指在眼角划过,泪滴滚到指尖。
凝视着自己指尖那滴混浊的泪珠,卡丽娜的视线渐渐模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呼吸也依旧平缓,除了两只眼睛不停喷涌的泪水外,她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先生的茶真好,我还要喝。”
说话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仿佛正在流泪的不是她,或者她没有发现自己在哭,西札尔将茶壶推过去,卡丽娜一杯续一杯,一会儿工夫,将这壶茶喝了个干净。
苦茶化成眼泪,一直流个不停,茶壶空了,眼泪也停了。
“让先生见笑了,我······”卡丽娜面露羞涩,“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和同伴四处冒险,与人争斗,流血不流泪。就算同伴们死了,我也从来不哭,还训斥别人‘哭有什么用?真的难过伤心,就去报仇!’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没有成功报仇,哭的比他们还惨。”
西札尔不言不语,平静的看着卡丽娜,似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其实西札尔的嘴巴已经苦的发麻,说不出话。
“我是希克森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跟着父亲母亲一起生活,养些牛羊马匹。后来一场非常大的暴雨冲散了我们,我只能紧紧趴在我的小马背上,任由它带着我奔跑。雨停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希克森的边缘地带,那里聚集着很多人,没有我的父母。”卡丽娜举起杯子,把最后一滴茶滴进口中,心满意足,“恰好团长他们做任务路过那里,于是收留了几名失去父母的孤儿,其中就有我,那年我十三岁。团长是个很善良的人,对我们非常好,教我们本领,把我们养大,他并没有要求我们做什么,尊重我们每个人的意愿,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冒险团之间的竞争很激烈,虽然都垄断着各自的区域,但彼此间难免出现竞争,都是些说不清对错的事······”
西札尔的嘴巴终于恢复知觉,缓缓开口:“比如和威斯特洛尔冒险者的纠纷?”
“与他们的纠纷已经好些年了。”卡丽娜仔细回忆,然后摇摇头,“我不记得最开始的情况,当时我还没有正式出任务,还在驻地做后勤,等我随团出任务的时候,矛盾已经根生蒂固了。近些年的纠纷多是为了一种叫石头花的植物,六王府里的厨师手艺非常好,在东华城也取得过厨神的名号,这几年,每到花开的时节,我们都会受他之托去北方的山顶上采集,刚巧威斯特洛尔的冒险者也在进行同样的任务。这种花别处没有,只有那个地方才有,而且数量不多······“
西札尔打断她的话:“所以你们之间就动手了?”
“冒险团里都是些脾气暴躁的人,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同行之间只有实力,没有道理。”卡丽娜自觉语气有些生硬,又委婉的说:“历来便是如此,一开始我也很抗拒,后来就习惯了。不过我们从来没有欺压过普通人,与别人交易也都是按规矩来的。”
西札尔开口问:“你知道黑格尔吗?那个在东华城与公主发生冲突的人。”
“知道啊,六王的大儿子,听说他很厉害,在噶尔湖做将军。”
“最近有没有见到他?他有没有回蒙蒂斯?”
卡丽娜摇摇头,“没有,听说他在噶尔湖很忙的,没什么闲暇回蒙蒂斯。据说要打仗了,您来自特尔普斯,一定比我更清楚。”
西札尔听后,心里轻松了些,说话也带上了微笑:“这样说来,他或许并不知道他父亲的事。好了,你累了,好好休息吧,你的眼睛很红。”西札尔端起茶壶,“我走了,想和苦茶的话,自己吩咐侍者送来。”
“先生慢走。”
西札尔离开,卡丽娜关好房门,找出一面镜子,看到镜子中的自己,眼睛果然红红的,忍不住笑出声。
“我这是怎么了?又哭又笑的,疯了吗?”跑出房门,急匆匆的下楼,向侍者要了一壶苦茶。
······
卡丽娜的伤好的很快,没有冒险请镇子上的医生,卡丽娜自己就能感觉到伤口每天都在好转,卡丽娜养伤的日子,西札尔多次前往蒙蒂斯调查。
西札尔从不向人打听什么,也不靠近那些重兵把守的地方,那样做很容易让人生疑。他只是在四个城门附近的茶楼里喝喝茶,城主府对街的饭店里吃吃饭,后来又去了几次服装店,订做了几套衣服,之后对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几经修改,无聊的时候就在大街上乱逛······
“可疑的地方有三处,蒙蒂斯城卫兵的轮换,大街上没有邋遢的人,城主府和牢房的守卫都很少。”西札尔将这些天来的发现告诉卡丽娜。
卡丽娜给西札尔和自己分别倒上一杯苦茶,坐好认真听。
西札尔接过茶,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前嗅了嗅,接着讲:“蒙蒂斯城的的四个城门,东门和南门人流量很少,往外是大海,北门和西门人流量很大,按说这两个地方的卫兵应该要多派些,轮换也要更勤快,至少不会低于东门和南门。但我这些天看来,东门的卫兵虽然总体人数不多,但轮换的频率非常快。”
西札尔喝了一点苦茶,“这是其一。第二点嘛,就是蒙蒂斯城的人太干净了,大街上没有一个蓬头垢面邋邋遢遢的人,一个都没有。或许你认为这很正常,人们爱干净嘛,可实际上就连王都维尔纽诺也充斥着许多酒鬼醉汉乞丐流氓,那些人不会将自己收拾的非常整洁。最后,就是蒙蒂斯最需要守卫的两处地方,城主府和牢房的守卫并不多,再怎么安定的地方也有罪犯,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要位置,但蒙蒂斯不是。”
卡丽娜听得很清楚,却不怎么明白,只好开口问西札尔:“您观察的真细致哈,那之后呢?我们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只有这些信息无法做出推论。”西札尔喝了一大口苦茶,脸上也显了苦相。
卡丽娜劝道:“不要急,他迟早会露出破绽的。”
“我不急啊,我苦!”西札尔心里哀嚎,脸上却露出笑容:“破绽,既然他没有破绽,不如······我们来制造破绽吧。这样,等你彻底康复后,我找机会潜入城主府,看看有什么线索,然后偷偷放把火,观察下卫兵的动向,你负责在外面接应我。”
卡丽娜顿时来了精神,“好!”
······
卡丽娜每天都要查看自己的伤势,左臂已经活动自如,发力也没什么影响,只是外面的皮肉和布料长到了一起,她不敢自己动手撕掉。
“忍着点······”西札尔说话的同时就撕下了包住伤口的布,露出下面鲜红白嫩的肉,一丝丝鲜血从肉中渗出,卡丽娜疼的面目扭曲,一把将退在左臂的衣服撕裂,不敢抚摸痛处,只得用力掐着周围的肉,脖子胸口和上臂,只是掐还不够,又换作指甲抓上去,放佛别处的痛能缓解左肩的痛。
“恢复的很好,再过几天就完全康复了。”西札尔撒上些药粉,用纱布缠好。
卡丽娜不肯穿衣服,兀自抓挠着周围的皮肉,西札尔拉开她的手,帮她穿好衣服。
“喝口茶吧。”西札尔给卡丽娜端过一杯,卡丽娜倒进口中,却不咽下,用口中的苦涩来抵御疼痛。
西札尔捡起地上的血布,手中一团火焰冒出,将血布烧的干干净净。
“那是什么?”卡丽娜看到西札尔的表演,奋力咽下口中的苦茶,惊奇的问道。
“一种神秘的力量,能焚烧一切的火焰。”西札尔高深莫测。
卡丽娜忘记了疼痛,抓起西札尔的手,仔细的翻看,“没有烧痕,你的手为什么没事?能再表演一次吗?”
西札尔抽出手,“当然可以,但是你千万不要触碰,很危险!”西札尔又表演了一次,卡丽娜着魔般的看着西札尔手中的火焰,伸手要去摸。
西札尔赶紧熄灭火焰,拍掉卡丽娜的手,卡丽娜陡然惊醒。
“我不是说了不能碰吗?你差点就死了!”
卡丽娜连连抱歉:“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这种奇怪的现象,就不由自主的想凑上去。喔,你有这样的本事,怪不得说要去城主府里放火,确实很方便放火。“